婉媃心底油然升起一丝透骨冰凉，她悠悠盯着面前笑意盈盈的云杉，目光如同利剑一般渐生恨意。

“那么云杉，这路是你自己选的，我愿你一路行的顺遂，也能得个好结果。”婉媃走到她身前，死死看着她：“只是，你我日后，再无半点主仆情分，唯余仇怨。”

云杉迎着婉媃的目光，坚定不屑道：“嫔妾亦有此意。”

‘啪’

云杉这话落，婉媃再忍不住心底的伤痛与悲凉，她狠狠一记耳光扇在云杉脸上。

这一记耳光几乎拼近了婉媃全身的气力，震得她手心隐隐作痛。

云杉嘴角生了血渍，烛光映衬之下，脸颊之上五道鲜红的手指印鲜明可见。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恶狠狠瞪着婉媃。这一举动也惊得云蝉与伺候云杉的宫女连忙护主，云杉身旁的宫女护在她面前，急切呼道：“婉贵人再气也不能打我们小主啊，我们小主是有着身子的人，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让开。”婉媃胸口剧烈起伏着，目光寒凛瞪着那名宫女：“我与云答应说事，与你何干？若再不分尊卑，便即刻打发去慎刑司！”

婉媃这话说得发狠，那宫女退缩两步，再不敢拦着。

云杉见她畏诺模样，怒极一把将她推到在地，指桑骂槐般喝道：“不中用的贱婢，如今你这般忌惮旁人，他日我诞育皇嗣，你且瞧着自己如何下场！”

婉媃声调一扬‘哦’了一声，笑道：“云答应如今好大的气派。”

云杉捂着发烫的脸颊瞪着婉媃，怒道：“今日之事我必告知圣上，你......”

‘啪’

她话未出口，婉媃便又是狠狠一记耳光落在她脸上。

云杉气急想要还手，可云蝉拦在婉媃身前，令她丝毫不得近身。

“这第一巴掌，是我替陵游打的，打你口空诬告祸连他人。”

“这第二巴掌，是我替自己打的，打你不分黑白吃里扒外。”

婉媃狠狠道完这两句，手臂再次高高悬起，云杉捂面蹙眉闭目，可这一巴掌，却并未落下。

她缓缓睁眼，见婉媃高举的臂膀已然垂落。

“这第三巴掌，本是要替母亲打你，可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婉媃决绝转身，再不多看云杉一眼，待走至大敞门前，方才看着眼前一片茫茫雪景，驻足道：“云答应，你最好保佑自己，能平平安安诞下这一胎，日后也好有所依仗。可若你肚子是个不争气的，我与懿妃，定会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将你算计致死。”

婉媃从袖间取出那支当日她亲手赐给云杉的鎏金蝴蝶簪：“今日这话你记着，这宫中有我钮祜禄婉媃一日，便再无你一日安生！”说着，她双手用力将鎏金蝴蝶簪对折劈断，生硬掷在地上。

那一声清脆响亮，回荡在寂静雪夜的殿中经久不衰，云杉愣在原地，不敢多言一句，怔怔见婉媃身影消失在一片苍茫之中，这才身子一虚，顺着墙根滑坐在地，目光空洞望着地上那支被折断的鎏金蝴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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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杉，你瞧这簪子好看吗？是阿玛嘉赏我《女则》背诵得好，特意赏的。”婉媃一脸欣喜，蹦跳着摇晃着手中的鎏金蝴蝶簪走进屋内。

“小姐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云杉接过簪子，细细端详，满脸羡慕：“这样好的簪子，奴婢见都未曾见过。”

“你可喜欢？”婉媃稚嫩的脸庞，扬起一丝和煦的笑容，不等云杉回话，她便猛地将簪子插入云杉发髻之上。

云杉怔住，伸手轻抚簪上的蝴蝶羽翼，低声道：“小姐，奴婢怎配簪如此好的头饰？这......”

“有何不配？我瞧着极美。且这簪子佩着便是要让人看的，我佩在自己额发上，自己又瞧不见。左右你日日在我身旁，我见你戴着，心里也欢喜。”婉媃拉着云杉来到自己妆台铜镜前对镜自照。

这是云杉此生，第一次看到镜中如此出尘的模样，不似以往只簪着跟竹木簪子，总是寒酸。

她会心冲着镜子一笑，满口都是对婉媃的感激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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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杉忆起往事，心头一酸，抑制不住，已是泪流满面。

“对不住。”她这一句说得极轻，仿若是讲给自己听去：“可我这一生，总得为自己活一次。”

婉媃踱步出宫，云蝉扶着她，见她情绪不佳，一路上不敢多嘴一句。

夜色流觞，寒风卷着冬雪肆意袭在她单薄的身上。

泼墨的夜色从穹顶而下，四面八方涌入长街，欲将人吞噬。

婉媃恍若经历了一场噩梦，她身子微微发颤，走出许久后，才回头深深望了一眼。

云蝉撑伞的手离她更近些，见她冻红的脸颊，不忍劝道：“小主，夜深了，还是早些回宫歇下吧。”

婉媃撇过头来，努力挤出一丝笑意，颔首应下，再不作声。

那日之后，无论是合宫夜宴，还是坤宁宫请安，婉媃都再未与云杉讲过一句话，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能带给自己无穷尽的恶心。

年节在一片热闹欢愉声中度过，因着中宫诞育嫡子，皇上厚赏了东西六宫，更立二月初六这日，册封婉媃为嫔位。

纳喇玉汶这一胎，直到康熙九年一月初，仍未见任何不妥。

她肚子浑圆，吃得香睡得甜，孕吐极少，常日里神采奕奕。

连顾胎的太医都说，女子初次有孕像她这样的，实属少见。

这一日合宫冬雪渐融，气温渐有回暖趋势。

婉媃与容悦结伴，取了些自己再宫中制好的精致点心，一同去往长春宫探望玉汶。

三人于殿内叙话片刻，正巧赶上御膳房送来午膳之时，玉汶便盛情留她二人一同进膳。

有孕嫔妃日常吃食都是由着御膳房静心烹饪，色香味俱全不说，内里所含营养更是均衡。玉汶两碗白米还食不够，仍欲再食，好在婉媃与容悦拦着，她才悻悻作罢。

为着龙胎健壮，御膳房日日往长春宫流水似的送吃食，玉汶胃口极佳，进食的多了，身形也越发圆润起来。

从前单薄如弱柳的女子，如今却膀大腰圆，颇显富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