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望明月第九十八章 初到竹芒书院

迫于某些原因而不得不隐于夜色中的女子在送出那道紫色符纸之后,最后又说了一句话,未等剑客回答,她便悄然离开了。

一些事情,哪怕明知不会有结果,可依旧会不死心,总是会忍不住问上一句。每每相见之后,总会离别之时心存希望,祈求那个万一真的能够发生在自己身上,然而每当问出那个问题之后又总会悄悄离去,生怕自己跟那个问题一样会烦到他。

明月孤悬,女子走后那株长相古怪的柳树再度出现,张欣楠怀抱佩剑继续坐在树梢上,直至天明。

想了整整一夜,对于那个问题,他却依旧不知该如何给出答案。有些东西,不知所起,不知所终,亏欠了就再难弥补。

天亮之后,一行人继续赶路,张麟轩依旧骑着那匹自家长姐留下的骏马,一骑当先。唯一的不同就是车夫由张欣楠换成了那个名叫潇然的男子鬼物,而张欣楠自己则是有些神色呆滞地坐在马车外面的另一边,看上去怪怪的。

张麟轩起初本想让李子这个圆脸小姑娘去探探自家师父的口风,不过张欣楠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既然师父不愿说,那张麟轩便只得作罢,继续骑马朝前赶路。不过少年所行之路却并未依照原本那条由经赊月城之后再行南下的路线,而是故意绕远选择了途径西南石林之后再渡藏河然后直达男山城。至于少年为何如此行事,自然是因为那座竹芒书院就位于石林之东的缘故。竹芒书院连续派人两次拜访王府,王府这边自然也要前去回礼一次才对,如此才能算是礼尚往来。

对于少年临时更改行程,张欣楠并没说什么,只要不耽误参加那场不日便要在南山城内开始的,关于如何彻底实行法制的辩论,那么张欣楠这边自然都无所谓。

此番南下的头等大事便是为此,在其它事情不与之冲突的前提,少年想做什么,只要合乎情理规矩,其实他张欣楠这个做师父的自然不会过多阻拦。更何况还是与书院还礼这种事,何乐而不为。

正午时分,少年一行人便来到了石林处,之所以行程如此之快,张麒钰所留下的那匹骏马自然是功莫大焉,而那匹拉车的枣红马也非凡物,自然也要分去一部分功劳,除此之外便是求凰与李子这两位女子所乘马车自有其玄妙之处的缘故。

当初镇北王弱冠之时封王就藩于北境,按照大旭朝堂那边的意思,是要先行卸任在京的一切官职以及称谓,比如那个能调动举国之兵的大将军头衔,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位已经违反祖制而得到藩王之位的张允执带出京都城的。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当时的先帝竟然特意降旨,恩准镇北王兼领大将军之衔,而且最后更是差一点便将世袭罔替这四个字都一并给了去。

当时位于京都城内军机属的镇北王张允执在收到旨意之后,并未就此说什么,等到处理完一应军情之后,于夜半之时悄然进宫面圣,最后不但还了那道圣旨,而且更是将那个代表大将军身份的虎符一并留在了宫里。

第二日朝会,镇北王与皇帝辞行,皇帝当着满朝文武官员面,赐下一辆据说是上古时期,神人游历人间之时所乘的车驾。在千百年光阴流水地冲刷之下,这辆辆车驾自然会留下颇多的破损之处,可在一众墨家弟子以及商家弟子的修缮下,早已恢复如初,本是大旭皇帝准备一览国土之时所用的车驾,今特赐于镇北王,以彰显其不世之功。

其实先皇与当时尚且年少的老王爷以及当年在场的所有文武百官,都明白这不过就是大旭萧氏对与北境王府这边一点无关痛痒的补偿而已。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之职与一辆所谓的神人车驾之间,两者究竟孰轻孰重,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再清楚不过了。朝会结束之后,皇帝率文武百官于京都城北门相送,镇北王一身戎装,带着当时已经怀有身孕的王妃一路北上,不曾回头。

君臣二人从始至终似乎都极为默契,君主为了彰显自己的皇恩浩荡,对有功之臣的厚待,自然什么都会赏赐,只不过一介臣子为表忠心,也自然不会全部收下,只会找借口一一推脱。

当时的先皇站在城门口,心情有些复杂,等到张允执真正离开自己视线之后,他心中便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少年最好赶紧死在北境,无论是死于当地动荡不安的世家宗族手中也好,或是更北边一些的荒人手里也罢,只要他能死就好。不过临到先皇驾崩,太子即位,昔日的少年也没死,但终究难掩岁月沧桑,脸上多了些许皱眉,鬓角不禁多了几缕白发。

先皇驾崩之日,北境上下依旧如常,全无半分白色,老王爷更是把那辆用以游历天下的车驾改成了一辆带车厢的马车,然后停在朔方城南门外足有三年之久。

直到一位想要北上去往荒原的男人途径朔方城,这辆马车才得以重新被挪进城内,成了日后老王爷来往于镇北城与朔方城之间的唯一工具。因为那个男人才车上刻下了一道符咒,与修士第五境之术的缩地山河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可以极大程度地加快行程,不过前提是要有一匹品相还算看得过去的马儿在前头拉车,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那道符咒的威力。

老王爷此番南下去往京都城,并未乘坐这辆车驾,而是将车马一并留给了张麟轩。正所谓知子莫若父,老王爷担心少年路上会遇到一些麻烦,一种是麻烦自己找上门,一种是自找的麻烦,总之是怕少年耽误了时间,以此用来给少年赶路。

来到石林之后,因为车夫潇然是鬼物的缘故,进入书院若无山主首肯,自然会遇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严重的一些甚至会被磨掉一身道行,所以便让他在拴好马匹之后,就在原地等候。

鬼物潇然点了点头,然后安安静静地站在马车边上,默默地看着那两只马儿吃草。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张欣楠微微一笑,伸手向前,示意少年这位做徒弟的先请,而自己这个做师父的自然是甘当绿叶,来衬托徒弟这朵红花。

师徒二人彼此虚情假意地谦让了好久,李子看得有些不无奈,于是翻了白眼,嘟着嘴,双臂环胸地走在了最前面,轻哼道:“你们俩不走,我走!”

求凰对着张欣楠歉意一笑,后者不禁耸了耸肩,笑着摇摇头,大概是再说小丫头脾气还挺大。求凰跟在了李子这个小丫头身后,走过张麟轩身边时,不禁笑道:“矫情。”

少年憨笑着挠了挠头。

张欣楠走过来拍拍徒弟的肩膀,玩笑道:“以后两个都娶回家,指定热闹。”

少年一脸得意道:“那叫指定幸福。”

“切,臭小子。”张欣楠一只手搭在少年的肩头,随后若有所思地问道,“对了,姓宋的那个丫头,你怎么不一起带出来逛逛?”

张麟轩没好气道:“我又没答应过要带她出来逛。”

张欣楠意味深长地看着少年良久,随后笑骂道:“你就装吧你,以后肯定跟你爹一个德行。”

“什么?”

“惧内。”张欣楠收回手,小跑两步,跟在两个丫头的身后一起向那座书院的大门走去。

张麟轩站在原地,死鸭子嘴硬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惧内?师父您竟瞎说话!我让她俩干什么,她们就指定干什么,您信不信?!”

求凰与李子同时转头,笑呵呵地看着张麟轩。

少年立刻闭嘴,面带微笑,此刻像极了那只整日趴在王妃手臂的乖巧胖猫,唯一的差别或许就是少年的身材纤瘦一些罢了,神色却是一模一样。

临近竹芒书院的大门,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上的两行金色文字格外引人注目。

左侧的那一行是,一蓑烟雨任平生。

右侧的那一行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自幼被韩先生按在竹楼里读书的张麟轩自然知道这两句的出处在,出于对这位先生的尊敬,少年对着石碑一拜再拜,久久不曾起身。

求凰与李子两位女子也是随着自家公子一拜再拜。

站在三人身后的张欣楠极为郑重地将佩剑别在腰间,一手握住剑柄,轻轻向下按去,以致于剑尾略高于剑柄,以此来表示一份敬重。

就在少年一行四人对着石碑表达对那位已故的苏先生的敬意之时,书院的大门突然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头戴高冠的中年儒生,正是书院山主苏砚安。儒生对着门外四人作揖行礼,然后面带微笑地开口问道:“敢问那位是张欣楠张先生何在?”

剑客向前跨出一步,神色淡然道:“有事?”

儒生再次作揖,起身后,神色从容地笑道:“烦请张先生指教一二。”

“你觉得你能接住那一剑?”

“不试试怎么知道?”

“那你可知试试的后果?”

“无需知道。”儒生正衣襟,脸上尽显从容淡定之色,轻声笑道:“烦请张先生指教。”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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