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吃一惊的平儿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却那里挣扎得过冯紫英,冯紫英也怕对方乱来,赶紧道:“我松开你嘴,但你不能乱喊,……”
平儿知道事情暴露,弄不好就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心念百转却又羞又气,想到自己这般情形,只怕早就被对方轻看,忍不住又哭泣起来。
见对方这般情形,冯紫英估计应该问题不大了,小心的松开对方的嘴,附耳悄声道:“平儿,我是知道你的,金钏儿和香菱都说起你,对你赞不绝口,你断不会有这般龌龊心思,只是我不明白我哪里又得罪了你家奶奶,要用何等卑劣手段对付我?她真的就把一个女孩子的清白视为无物么?”
平儿欲言却又无语,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只能埋首低泣。
两个人这样挤在一起却又如此尴尬,冯紫英也觉得无奈,有心想要起身,但是却被那平儿死死拉住:“爷,你若是起身走了,奴婢日后便没法在贾府呆下去了,……”
“那你如此这般,难道就能在贾府呆下去了?大不了,我豁出颜面向琏二哥讨要你,……”
“爷,我不是贾府的人,我是二奶奶带过来的人,……”平儿抽泣了一声,“这等事情我家奶奶也是迫于无奈,……”
“呵呵,这个时候你都还要为她解释,我想不明白这般做,除了构陷我栽赃我,还能有什么充分的理由?”冯紫英心情也慢慢安稳下来,只要这丫头肯说,那就好办,“还有,这边又是谁?”
平儿这才想起旁边还躺着一个迎春,面色一变,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来解释。
见平儿张口结舌,却不知如何是好,冯紫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意似有些遗憾,掀开被子便欲起身。
见冯紫英这般,平儿哪里还能忍得住,一骨碌翻身起来,跪在床上,只管哭泣着叩头,那鲜红色的肚兜带子勒在光洁的裸背上格外夺目,映入冯紫英眼帘,让冯紫英都忍不住口干舌燥,一股子火气腾地便从腹下窜了起来。
咬了咬舌头才让自己稳住心神,冯紫英下床,扭过头来,“平儿,你若是愿意说,我可以一听,若是我走出门去,那一年之内我便要贾琏休了你家奶奶,你信不信?”
平儿骇然地抬起头来看着霸气十足的冯紫英,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不管是什么事情,这等手段已经完全超出了底线,若是要害我,我量她王熙凤还没有这个胆子,便是王子腾他也不敢做这等事情!若是有求于我,想要以此栽诬拿捏我,我只能说她看轻了我,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我就不信她能把有什么本事能把我如何,拿到顺天府也好,都察院也好,我倒要瞧瞧,这顺天府和都察院是信我的多,还是信她的多!嗯,没准儿琏二哥还要站在我这一边呢,你信不信?”
这一番话终于把平儿击溃了,实际上她也就是一个聪明一些的丫头,便是有些见识,哪也不过是些宅院内的琐碎,如何遭遇过这等关乎生死名节的大场面?
此时的平儿只能跪在床上,哀哀哭泣,冯紫英此时倒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情怀,只是走过去,一只手抬起平儿的下颌,淡然道:“说吧,此时还来得及,莫要等到我走出门,……”
平儿此时也只能半遮半掩的说了王熙凤的安排,但是王熙凤为何如此安排,她却不敢提,只说奶奶怕是有求于他,至于说这床上躺的另外一位,平儿也是半句不敢提。
冯紫英已经看出了床上的另外一位也应该已经醒了,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抬手捏着平儿泪流满面的脸颊,冯紫英轻哼了一声:“算你识趣!”
推门径自出门,却见那王熙凤脸色煞白的站在院子另一头,一双手扭着汗巾子,全身如同秋风中树枝上的枯叶,瑟瑟发抖。
冯紫英冷冷地横了对方一眼,这才大踏步走到门口,然后转过身来,“凤姐儿,难道就没有一个交代给我?真的想替你和你们王家贾家招祸?”
这话一出,王熙凤便再也稳不住,全身瘫软靠在那墙壁上,几欲晕倒。
“铿哥儿,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脸色煞白的王熙凤也知道对方既然这么说,只怕也是并无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意图,咬着牙上前来,相当光棍地跪在地上,便是一个叩头求饶。
这大大出乎冯紫英的意料,他一直以为这王熙凤狠辣狡毒,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如此能屈能伸,难怪能在这贾府里边纵横多年不倒。
便是有再多的人对她恨之入骨,作为公公婆婆的贾赦邢氏夫妇也对她极为不满,却是动不了她分毫,就凭着这副女光棍的气势,这贾府里边还真找不出一个人来比。
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冯紫英也知道这不是久留之地,既然挑破了对方的意图,对方自然会找上门来求饶。
“很好,那我在南熏坊大观楼等你,想必你也该知道那个地方。”冯紫英点点头,径直推门而去。
走出门去,冯紫英便疾步前行,刚转过弯,便迎头碰上了探春。
“冯大哥!”探春也有许久没见着冯紫英了,脸颊微红,一副翘首期盼的模样,喜滋滋地迎着冯紫英,“小妹正想到琏二哥院里来找您呢。”
冯紫英吓出一身汗,若是自己真的被堵在那贾琏院子里,就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莫非这探春便是王熙凤刻意找来撞破“淫行”的棋子?
但看探丫头这模样也不像啊,不过也说不清楚,没准儿她根本就不知道,就是被王熙凤给哄来的。
“三妹妹近来可好?”冯紫英其实很喜欢探春这种爽朗大气的性子,而且探春也颇为博学好问,这个时代这类女性可真不多。
“不好,但若是冯大哥日后能来得咱们府上勤一些,多走动走动,那就好了。”探春一噘嘴,站在冯紫英面前翘着小鼻子道。
“哟,那这事儿简单,那我每旬来一回,给三妹妹问个安,陪三妹妹说会儿话,可好?”冯紫英逗弄着对方。
这话已经有些亲昵调笑的味道了,若是放在两年前没啥,但是现在,却已经有些不太合适了,探春也是十三岁的丫头了,再等两年,就要说出嫁的事宜了,再说和冯紫英是通家之好,但男女有别,这样见见面还说得过去,但话语里却需要谨慎了。
探春脸颊一烫,瞪了冯紫英一眼:“冯大哥,没想到你去了西疆一趟,却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
“不敢,我这不就是凑着三妹妹喜欢么?”冯紫英也笑了起来,“三妹妹可是有什么事儿找我?这段时间为兄可是有点儿忙,等忙过了这段时间,再来府上和几个妹妹说说话。”
探春见冯紫英意欲要走,微微蹙眉,犹豫了一下才道:“冯大哥,能不能在小妹那边坐一坐,吃杯茶,环哥儿很想见您一面,昨日里还未老爷他们没让他今日参加见您生气,他很希望您能多指点一下他,好不好?”
冯紫英没想到探春为专门为贾环来找自己,据金钏儿说好像探春和宝玉倒是走得挺近,和环老三并不亲近啊,怎么今日却为了环老三专门来找自己了?
见冯紫英有些纳闷儿,探春低眉垂目地小声道:“环哥儿在府里有些孤僻,性子也有些偏激,没几个人能说得来,但是他读书很用功,而且他最崇拜您,一门心思想要向您学习,每次提及您都是双眼放光,府里边也没什么机会能出去开开眼界,见见世面,就盼着您能来替他点拨点拨,……”
冯紫英点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当姐姐的何尝不是为弟弟考虑?
探春固然和宝玉亲近,里边或许有几分宝玉招人喜欢的因素在里边,但未必就没有家庭环境因素在里边,像探春这等庶女要想在贾府里边活的扬眉吐气,免不了就要逢场作戏。
王夫人可是对这等庶子庶女的未来可是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真要折腾他们,探春也好,环老三也好,还真的只有受着。
而环哥儿这等狗憎人厌的偏激性子探春能这般苦心替对方考虑,自然也是因着这份一母同胞的缘故,怎么未见到其他人来替环老三考虑过这些?
深深地看了探春一眼,冯紫英慨然应允:“好吧,我就去三妹妹那里坐一坐吃杯茶,你让人去叫环哥儿过来,我和他说说话,……”
贾环听到侍书来叫自己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冯大哥在三姐姐那里专门等着自己,要和自己说说话,这让他喜出望外。
他再不懂事也不敢和大伯父亲犟,没安排你便没安排你,难道你还敢去闹腾?
他也只能悻悻地找个没人地方发泄一下而已,但没想到昨日里还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自己也恶言相向的三姐姐却替自己安排好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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