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墨还记得当初他哥把莹蛇交给他的时候说过——这还不能用,得等到这个莹蛇有了颜色才行。

那，莹蛇是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

袁墨头脑发昏的看着恶魔——他记不清了，但好像是……他哥死后。

因为圆台的规则限制,恶魔轻易的甩开莹蛇，然后脚踩了上去,随后他抬眼看着袁墨。

——审判被他自己打断了,打断了的话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而且说到底这里的两份记忆审判任何一份都不对劲。

那么,就玩弄一下吧。

恶魔踩紧脚下莹蛇,然后他再次双指并拢插入了袁墨太阳穴。

这个动作后恶魔看向右侧,他看着踩着银线来到圆台边上的洛一然。

空出的手在嘴前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恶魔友好提醒：“不是审判者，可是上不来这里的。”

洛一然没理会他。

恶魔也不在意，他抽出手转而去抓着袁墨的头发，然后将他的脸对准洛一然的方向：“看,他没死。”

恶魔兴致起来了：“我只是,让他想起他该想起的事情。”

洛一然刚刚探出了银线，但也被圆台周遭无形的力量阻拦了下来，而且他操纵银线的手居然也被反震的力量划破了。

虽然在流血，但他没感觉到多疼。所以洛一然无意识的握紧了手。

他看着袁墨并没有流血受伤的太阳穴：“你刚刚说的‘原来是你’是什么意思？”

恶魔重新露出愉悦的笑容，他说：“等他醒了我就告诉你。”

洛一然眼眸一冷。

“不要着急啊……”恶魔低头：“这不就醒了嘛。”

袁墨睁开眼，眼泪在眨眼间凶猛的掉落，他看着前方的洛一然和莹蛇，一句话也说不出。

恶魔抓着他头发没让他低头,他微笑的对洛一然道：“介绍一下,这位是寄生于人类身上的boss，长书。”

洛一然眼睫微微一颤。

他的表情变动太细微，恶魔轻哼一声,然后松开手接着道：“不过没有神明赋予的身体，他已经称不上是boss了。”

袁墨在这时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他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别喊我、长书。”

“哦？”恶魔走到袁墨坐的椅子后方，他弯腰，嘴亲密暧昧的贴近袁墨耳朵，只是声音没有丝毫放低，他笑着说：“不喊你长书喊袁墨吗？”

“可袁墨被你杀死了啊。”恶魔指着莹蛇：“看见了吗？这是袁墨的哥哥，他为了自己的弟弟选择了与道具融合。”

应该是得到了那个喜欢做实验的boss黑械的道具从而完成的融合。因为黑械的副本里，好多东西都是用玩家做的。

但那对恶魔来说不重要，他现在只想看见袁墨痛苦的表情。

恶魔微笑着、轻柔的接着告诉袁墨：“你看他多么拼命啊。结果，却一直拿命保护着一个杀死自己弟弟的凶手……哪怕死了都还在护着。”

“长书啊，你告诉我，这好不好笑？”恶魔哄堂大笑：“很搞笑对不对！你以前怎么总说自己不忍心看别人痛苦，不适合待在世界人？长书，你明明是最具有天赋的boss啊！”

“不愧是你，长书。”这句话，恶魔充满欣慰的说了出来。

袁墨近乎崩溃：“我不是长书！！！”

但他越崩溃，恶魔便越开心。

洛一然一眼看出恶魔想法，但他又确实无法阻止。

一号圆台周遭的人不多，大家零零散散的站着，唯一很空的地方就是他们这几个被直播过的玩家位置。

所以洛一然转头时很轻易的一眼找到了那个空处，然后对上何时震惊又担忧的双眼。

何时一愣，然后他看着洛一然那双眼睛猛的冷静了下来，随后他深吸口气对着台上猛喊：“哥——”

恶魔一顿，他双眼危险的眯起，随即视线落向声音来源处。

但他只看了一眼何时，然后目光就转向了那个坐在何时边上的病弱男人。

“……”

这是谁？为什么对着他发散着杀意？

血缓慢的顺着手掌上的伤口滴落，洛一然另一只手摸了摸校服衣兜，然后掏出卫生纸按在了伤口处，随后他抬眼，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股会让人觉得安定的奇异感觉：“跟我们认识的是你。”

袁墨在何时那一嗓子出来的时候就僵住了，现在听到洛一然的话后他像过于年久而运行卡顿的机器一般转头。

然后对上洛一然的双眼。

“……”

洛一然如果能够改变长相年龄性别，那也一定是非常好认出的人。

因为他的眼睛在专注之时总是给人非常独特的感觉，就好想任何人看一眼都能从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

在一边看热闹的天使反转巨镰，把手点在恶魔身前：“玩够了就接着审判。”

恶魔对着看似平静下来的袁墨嗤笑了一声：“下去吧。”

袁墨身体一松，然后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本想伸手摸一下地上的莹蛇，但还没碰到，莹蛇就消散了。

如果他不是处于危险之际，莹蛇不会出现。

摸空了，袁墨便崴了下，但没倒地。

恶魔愉快的看着他，他知道，冷静和克制不是长书有的品质，除非再次记忆褪去，不然长书只会越来越痛苦，然后……走向毁灭。

想到这里，恶魔身体兴奋的颤抖了下，于是他对着往洛一然身前走去的袁墨多嘴道：“长书，免费告诉你一件事吧，千万要记牢啊。”

洛一然皱眉，然后他抬手捂住了自己耳朵。

走在实地却也仿若踩在云朵上的袁墨盯着洛一然，他看着洛一然的动作，模仿着他也抬手捂住了自己耳朵。

恶魔声音变化，像寂静之地的蛇爬行靠近猎物一样，他邪笑着、一字一句的说：“你杀死的第一个人，是袁墨哦。”

袁墨眼泪再次落下，他捂着耳朵走到洛一然面前，然后开口道：“对不起。”

洛一然手指一颤。

像是刺耳音乐剧烈响在耳边，又像是平静湖面被恶意的人扔下巨大石头。

他知道，这是愤怒。

沉默稍许，洛一然探出银线，他带着袁墨往下，转身之际看了恶魔一眼。

恶魔惊奇挑眉，然后他转头对天使说：“魔术师一定会嫉妒我。”

天使也看到了洛一然包含杀意的眼神，但也因此没理解恶魔的这句话。

恶魔嬉笑：“因为魔术师想要洛一然的所有情绪，但，他现在却对我产生了愤怒和杀意。”

爽！叫他先前对他毫不留情！

天使：“……”

天使决定在一号圆台直到结束，他都不会跟恶魔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搭话了。

恶魔不在意，他脚尖轻点，身体很轻松愉快的、像小精灵似的跳跃了下：“审判果然很好啊，不仅能够欣赏他们最有趣的部分，还能找到老熟人。”

以及，也能从某些玩家身上感受到神明久违的气息。

恶魔眯起眼睛——看来七号圆台的那个玩家，得暂时放过了。

台下，何时和张米米接着下落的袁墨，洛一然在袁墨身后挥了下手，随即他做了个手势。

张米米留意到了，他点头，然后飞快别过头一手刀下去把袁墨给敲晕了。

何时接住袁墨下滑的身体，他眼眶有些红，但没有指责他们的这个行为，毕竟他也想袁墨暂时什么都不要去想了。

张米米终于松口气，他看着台上恶魔迟疑：“他说的是真的吗？”

洛一然收了银线，然后点头。

张米米看了眼袁墨：“所以，他是因为杀了袁墨才进入的游戏？”

洛一然没点头也没摇头：“不确定，也有可能因为他本身就是世界人里的居民，所以才会‘回去’。”

张米米沉默了。

洛一然因为刚刚捂了耳朵，所以手上的血被带到了耳朵与脸颊上，他有些不舒服的抬手想去擦拭：“等他醒来差不多就冷静了，到时候你问……”

洛一然声音戛然而止，他看着站起来伸手拉住他手腕的洛冬。

那是有些温热柔软的触感。

“我给你擦吧。”洛冬面色严肃：“眼角也有，你看不到的话容易擦到眼睛里。”

张米米看着洛冬嘶了一声，直觉洛一然这种人应该不习惯肢体接触，会甩开这家伙。

但。

洛一然：“行，麻烦你了。”

张米米：“……？”

他有点迷茫的看着洛冬认真点头，然后伸手拿出手帕纸——难不成因为同姓所以还挺有好感的？

还是说这人其实有他没发现的“用处”？

张米米打量着洛冬。

洛冬没有在意张米米的目光，他细致的擦拭着洛一然的耳朵，手指带着纸巾顺到其耳廓处。洛冬声音不高的道：“你们关系很好啊。”

“我看直播的时候就觉得了。”洛冬一点点用力，但就算如此也是不会让洛一然感到难受的力度：“毕竟都可以为他们赴死的程度。”

洛一然没说话，他只是盯着洛冬胸口的那朵白玫瑰。

洛冬手从洛一然耳朵擦到脸颊，他眯起眼睛看着那被他擦拭到微红的耳朵：“我很羡慕。”

且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