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湘珺的阵仗这般大,耿氏自然很快便知道了,手里的账目也看不下去了,捏了捏眉心,问身旁的嬷嬷:“老三人呢?”
“三郎好似出去了,到这会都没回来。”
“我念他曾经救过大郎,对他做的事也都当不知道,他却愈发不知收敛了,他若回来,便叫他来见我。”
嬷嬷低声应了句,顿了顿又道:“那今日之事,该如何是好。”
“请神容易送神难,还能怎么办,去把这位七娘子好生请来,万不可让人说我们郡王府怠慢了客人。”
林湘珺是坐着软轿大摇大摆进得正院,她刚下轿,便和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安妙语撞上了。
正想好好问问她,这是怎么回事,里头的嬷嬷就来请了。
安妙语只好把问题吞回肚子里,轻轻牵住了她的手,“没事,母亲待人和善,进去后有什么便说什么,万事都有我在呢。”
林湘珺本就理直气壮,有了表姐这句话,便更放心了。她心里唯一觉得对不住的人,就是表姐,既然表姐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姐妹两进了屋,耿氏已经坐在上首等她们了。
明显她今日与上回不同,眉宇间多了几分严肃。
“老大媳妇怎么也来了,前几日大夫不还让你多歇着点,你肚子里的是咱们家的嫡长孙,可不能如此疏忽。”
林湘珺扯了扯嘴角,她虽然不喜欢掺和后宅这些事,可架不住祖母爱听,听完还要在她耳边絮叨。
导致她一肚子的宅门经,耿氏这哪是教训表姐,分明是指桑骂槐,在这说她一来就耽误安妙语养胎呢。
安妙语到底是儿媳妇,婆婆训话,她也只能受着,可林湘珺就不同了。
她立即装作一副诧异担忧的样子,“表姐怎么不早些说呢,我随身带的那个大夫,是姨母赏给我的,最是精通妇人病与小方脉,一会我便让他过去给表姐瞧瞧。”
“若是还不放心,我可以差人回去问问祖母,她懂的多。”
既然耿氏说她耽误表姐养胎,那她给表姐送最好的大夫,这总可以吧。
果然,两句话呛得耿氏连茶也喝不下了,偏偏还挑不出她的错处来,只能吞下这口气。
耿氏也知道了,上回见面林湘珺是收着性子,如今这才她的脾性,与府上那些庶子庶女全然不同,丝毫不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她高兴了你怎么说都行,她若不高兴了,直接便甩脸子。
除了不好拿捏些,倒也简单干脆。
耿氏想通这个,便也气顺了,将茶碗放下重新挂了笑,“既是有娘娘赏的大夫,那我也可以安心了,就是要辛苦七娘跑一趟。”
“我这哪叫辛苦啊,伯母要料理一大家子才辛苦呢。”有人递了台阶,她也不想将关系闹僵,自然乖乖顺着她的话讲。
耿氏见此也不再绕弯子,直奔主题道:“我听说七娘方才打了个奴才,可是那人不长眼冲撞了你?”
林湘珺知道耿氏是为这事找她的,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辞。
“冲撞倒也算不上,就是碰上个怠慢主子的刁奴,连伺候人都不会。好在是我碰见了,不然别人还以为是伯母故意针对五哥哥,平白让这等偷闲躲懒的刁奴,败坏了您的名声,还坏了您与五哥哥的母子感情。”
“确是我一时疏忽了,真是多亏了七娘,才知道放儿竟受了这么多委屈。来人,将那人拉下去打五十大板,再赶出郡王府,不许这等恶奴在府上作威作福。”
“伯母英明。”
惩治个下人不算什么事,只要林湘珺高兴,要打要罚都可以,可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和沈放掺和在一起呢。
耿氏作为家中主母,早些年确实花了不少心思,在收拾后院的姬妾以及庶子庶女们。
尤其是沈放,一出生便被老太妃看重,他的生母秦氏又长得尤为明艳,很得郡王的宠爱,她明里暗里给他使过些绊子。
可他自己命不好,没多久便毁了容,秦氏也失了宠,一对毫无威胁的母子,根本不用她做什么,自然会有人去为难他们。
直到前几年,她的儿子被封世子,女儿也相继嫁了好人家,除了郡王那颗风流的心她抓不住外,其余的什么都有了。
便也懒得去管那些莺莺燕燕,对待府上的孩子们也逐渐宽和了起来。
至于这沈放,她是一方面同情,一方面觉得这孩子上不得台面。毁了容还伤过人,怕他再犯病,这才把人迁到了最远的院子里。
而沈应川,则是因为幼年时他为救落水的世子,险些丧命,之后犹如在她这挂了道免死金牌。
即便知道他做的那些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凡不闹大,便都会为他遮掩一二。
每次耳提面授后,沈应川也答应会改。可现实是他非但没改还变本加厉,对沈放下这么重的手,又被林湘珺这个外人给碰上了。
碰上也就碰上了,寻个理由糊弄过去便是,可她偏偏还要管,这传出去,又得添不少的麻烦事。
正当耿氏头疼,该如何平息今日之事,就听林湘珺先开口道:“我与沈五哥哥在白马寺有过一面之缘,那回我险些跌下石阶,是五哥哥救了我。正巧今日我胸闷去逛花园,碰见他受了伤,这才送他回院子。”
她早就打听过了,沈放确实会替老夫人上山,有了要报恩的这个理由在,以后她再去找沈放也没人拦着了。
反正‘出手相助’的那位现在昏迷不醒,而且他也不可能自己主动说,他没救过人吧。
有白占的便宜不占,那也太蠢了。
耿氏显然也有些诧异,沈放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古道热肠之人。
而后打量了眼下首的小姑娘,芙蓉如面柳如眉,若遇险的是她,好像也能讲得通。
安妙语也适时说起,他在安家救了小孩的事,耿氏便又信了三分。
且听她没有说起沈应川伤人之事,心也跟着落下了。
“放儿这孩子实在是心地太过淳善,受了委屈也总是憋着,才会让下人欺负到头上去,我这便让嬷嬷重新挑几个听话的下人,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
林湘珺有想过要不要提沈应川,但想来想去还是没提。
沈应川才是府上的地头蛇,她又不可能一辈子都跟着沈放,若是真的将他得罪了,吃亏的还是沈放和他生母。
有了她这次杀鸡儆猴,想必沈应川也会收敛些。
至于沈放何时被寻回宫,这都是命数,她不敢干涉,唯一能做的便是在他身世揭开之前,与他搞好关系。
这事最终,便以耿氏惩治了几个下人收了场。
而林湘珺刚威风完,一回去,便被安妙语给掐灭了。
“你每回撒谎便会红耳朵,那些话骗骗母亲也就罢了,休想骗过我。”
骗不过去了,林湘珺只好吐了吐舌头,把今日发生的事学了一遍,“表姐,这五哥哥也太可怜了,你没瞧见那沈三有多坏,真是往死里打呢。”
安妙语真是被她气得肚子发疼,一狠心正色道:“你去收拾东西,现在就回家去。”
“表姐,你这是干嘛呀?”林湘珺被她给吓到了,可怜巴巴地看她。
“那沈放是什么人,值得你如此冒险。若那沈三不停手,连你一并欺负可怎么办?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我听了都害怕,你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女人家怀着身孕,本就多愁善感些,安妙语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
林湘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家里人掉眼泪,瞬间便焉了,小心挨过去,扯着她的衣袖,轻轻地晃动。
“表姐,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你别赶我走嘛,我真的好想和他们一起读书。”
“还有下回?”
“没了没了,我以后一定不多管闲事,瞧见这两兄弟就绕道走。”
安妙语见她乖巧答应,气才消了些,“不回去也行,你接下去都得乖乖待在屋里,哪儿也不许去,直到先生讲学。”
“那和在家有什么区别啊。”
“我会让清荷她们来陪你玩,你若不听话,那就只能送你回去了。”
“知道了,我哪儿都不去行了吧。”
安妙语知道这人鬼点子多,怕她又想出什么主意来,给她留下了两个嬷嬷四个婢女,盯着她哪儿都不许去,她才罢休。
但这点小困难如何困得住她,表姐只说她不能四处走动,又没说春喜不行。
她就天天让春喜过去探望沈放,还不忘送上吃的用的,就算她人不到,关心也一定要到位。
如此装了三日乖巧,文先生总算是来了,不得不说他的课确实有趣,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禁足了。
等课一散,她便抱着书袋,以去给生病缺席的救命恩人送书为由,光明正大地去见沈放。
也不知是沈放的体质格外好,还是她的药管用,不过这么几天,沈放就能坐起来了。
她惊喜极了,心中愈发坚信,真龙之血能救她的性命。
一进门便笑盈盈地道:“五哥哥,我来给你送今日先生给的书册。”
坐在圈椅上的沈放,听到动静,抬起头朝她看来,在她走近之前,突得扬了扬嘴角:“我怎么不知道,我在白马寺救过人。”
林湘珺:……
原来这世上真有蠢蛋!
作者有话要说:林七七:这世上不可能有蠢蛋白要的好处不要吧?
沈放:还真有。
明天是快乐的对手戏~*\(^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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