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

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宋西楼才转身回头。

迎面碰到拿着药方的小太监, 宋西楼叫住他:“给我吧, 我亲自去给爷煎出来。”

要是以往的话, 小太监可万万不敢把贝勒爷的东西交给旁人的, 但是这几天钮祜禄格格伺候爷, 衣食住行可谓是样样用心, 连苏公公都格外的信任更别说是他们了。

“是,格格。”

郭太医新开的药方明显是下了猛药,宋西楼知道这是有点死马当活马医的状态。

五碗水要煎成一碗水, 宋西楼一直等到了外面天黑,这碗药才算是真正的熬好。

苏培盛见她过来,脸上满是担心的朝她摇了摇头, 胤禛的额头是越烧越热, 完全没有一点要降下来的意思。

他知道自己脸上很难看,低下头后退几步, 宋西楼走过去, 手放在胤禛发烫的额头上, 放低的声音只有她与胤禛能听的见:“胤禛, 你一定要坚持住。”

但是, 床上的人还是那个样子,一丝要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宋西楼失望的拿下手, 手里的药碗已经是温热的了,举起勺子就要往他嘴边凑过去, 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落地声。

转过头, 只见苏培盛赶了过去,那倒在地上的是个小太监,宋西楼从地上看见那双太监服饰的靴子。

这是,又倒了一个。

苏培盛明显是有了经验,不一会就叫人把他拉了下去,回来之后腰却弯了许多。

胤禛现在还躺在这,瘟疫都没解药,可见等待那些小太监的也是死亡,屋子里的奴才们人人自危,谁都不想成为第二个。

但是,每天的防护做的这般好,都能出事,难免下一个不是自己。

“格格。”

苏培盛走上来,“奴才来吧,”苏培盛胸腔的一句:以后都由我来照顾,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人的体质本来就弱写,现在屋子里面都有人感染上了,之后难免不会是钮祜禄格格,相处这么长时间苏培盛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但是,看着还在昏迷中却一勺一勺喝下药的时候,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格格。”他猛烈的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胤禛产生高热,宋西楼与苏培盛更加是一寸都不敢离开。半夜的时候宋西楼倚在他的床榻边睡着了。

但是,眯着的眼还没过一会,就被一声剧烈的咳嗽声惊醒,宋西楼睁开眼睛就看见床上的人捂着嘴一直在咳嗽着。

那个样子就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宋西楼吓一跳,赶忙把袖子里的帕子拿出来:“爷,用这个。”

帕子塞到他手边,床上的人马上就拿去了,他半坐着靠在床上,宋西楼在他背上轻柔的拍着,眼睛往前方瞄上一眼。

却看见不再咳嗽的人,捏着手中的帕子紧紧的手腕都在颤抖,宋西楼的手一顿,刚刚明显的看见雪白的帕子上有一抹红色。

“爷?”她喃喃开口。

“咳。”胤禛低下头,捂着嘴又咳嗽了一声吗,头也没回的开口:“嘴边放紧点。”

宋西楼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就见唇边带着血迹的人又重新躺了下去,一直平展的眉头皱的死死的,额头上不停有汗溢出。

一直坚强不露怯的人难得这个样子,可见是真的难受,连铁血的汉子都成了这副模样,宋西楼默默的退下去不再打扰他。

发热,昏迷,看不清,随后就是吐血,有的甚至会身上长斑发臭,之后就是死亡。

这便是瘟疫的前期与后期的变化,有的时候甚至与不知道死亡就在明天,每天都被病痛所折磨着。

胤禛的变化也最为明显,现在已经到了吐血的阶段了,但是应该是宋西楼每天喂乳液的原因,万幸的是身上没有长斑。

这日,胤禛像是做了噩梦,嘴边一直在喃喃自语,宋西楼刚把帕子放在他的额间就被他抓住了收,“不要走。”

“不要走。”

宋西楼附身过去,这听见他一直喃喃这两句,她微微上挑的眼睛一眯却感觉有视线在盯着她的脸。忙往下一看抓住她手腕人双眼微微的睁开。

“爷,你醒了?”

宋西楼满心的欢喜,却感受到被抓住的手被胤禛放开,然后喊:“苏培盛。”

胤禛半闭着眼睛,脑子里重重的昏沉,眼前也只能看个大概,但是能在这贴身照顾自己的也只有钮祜禄莲心了。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身上总有一股廉价的香薰味道。虽然现在满鼻子的药草味,旁的一点都闻不到,但一想到抓的是这个女人还是一把就放开了。

宋西楼知道胤禛知恩图报的性子,她顶替钮祜禄莲心的身法来照顾他,就算他心里不说,或者是不喜欢,但是念在钮祜禄莲心付出的份上。

日后胤禛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相反他要是发现别人骗了他的话——

想到这,她悄声哽咽了几声,就直直的站在那不说话,虽然胤禛闭着眼睛看不见,但是那股强烈不舍欢喜的情感猛烈的朝他扑过来。

皱了皱眉心,低沉带着沙哑的声音极小,但还是让宋西楼听的清清楚楚:“瘟疫会传染,从今个起你还是不要来了吧。”

宋西楼大惊失色,忙跪下来,急慌慌的嗓子已经带了哭声:“爷,爷就让我这样一直照顾你,直到好行不行。”

“我已经来了这么久了,还没感染上可见之后也不会有的。”

“我就想好好的照顾爷,再说了在昏迷中旁人喂不进去药。”

这点苏培盛已经说过了,虽然觉得奇怪但是现在哪能想这么多,昏沉中的胤禛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格格,爷怎么样?”

苏培盛进来,把手中的药晚放在宋西楼的手上:“还是麻烦格格了。”宋西楼一边摇头,一边道:“还算好,刚刚醒来一次。”

苏培盛闻言高兴了两分,却听见外面有小太监道:“格格,苏爷爷,李知府来了。”

听见这个人,苏培盛眼睛就是一冷,这人妄为父母官,要不是他的话爷也不会这个样子,他居然还敢再来。

他眉眼显然已经带了怒气,转头道:“格格,这个人实在……”

宋西楼挥手,问小太监:“李知府来干什么?”小太监挠着头:“他身后带了十几个大夫,说是找来为贝勒爷看病的。”

“果然。”

果然,上辈子治好胤禛的人就是李正文找来的,想到这不顾苏培盛的反对道:“把李知府带来的大夫引来。”

门口的李正文也是满心的忐忑,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骨碌骨碌的朝门口转过去。带着寒冷秋风的天,他胖乎乎的脸上居然满是汗水。

肥嘟嘟的手不断的擦拭着汗,眼睛却一直往前方看着,生怕一点没看到人就错过了。

“怎么还不来?”他穿的少,肥嘟嘟的身体不怕冷,但是心里却紧张的害怕打抖。

但是也只敢在心里小小的埋怨一下,他识趣的很知道现在的命是与贝勒爷绑在一起的,以前那点高傲的性子到了此时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

那点战斗力,早就在脖子边悬挂着的大刀下变成了渣渣。

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门口,总算是看见刚刚进去的那个小太监的身影,他双眼都在放光:“公公,公公怎么样?”

他擦着汗点头哈腰的样子实在是难看的紧,小太监面色都有些古怪起来。才道:“格格说了,大夫进去,李大人不可以。”

李正文满脸急色:“公公,我就是想进去看看贝勒爷身子好些没。”

哪知道他刚刚那副巴结的样子,让人小太监都不把他当回事,只带着十几个大夫进去,赵正文正准备用这些人立功在贝勒爷面前刷了好感呢。

哪能这么轻易的就让走了呢?他跟上前去却被门口的士兵拦住了,隔着侍卫半举的武器他大喊:“公公,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

小太监果然站住了,但头都没转只说了句:“大人,这瘟疫可是会传染的。”

李正文听到,面色一僵。胖乎乎的脸上顿时间煞白一片,额头的虚汗流水似的往下冒。

面对前面两个一脸严肃的士兵,他挥着手尴尬的下了两声,急忙转过头往身后走去。

边走边念叨:“我怎么就忘记这病还是会传染的呢?”辛亏刚刚小太监提醒了自己,要不然走进去才反应过来,他岂不是要跑。

想到他那副样子,论起拳头狠狠的往头上砸了一拳:“你这猪脑子。”

他虽然不靠谱,但是找人还是用了全力的。

十几个大夫都是当地有名望,厉害的大夫,能一下子来这么多,可见是花了一番功夫。

宋西楼站在床边,看着身后的十几个人,她摸不透旁人的想法,但是这是人命,自然要对这些人敲打一番。

于是,她带着面罩的目光一个个的扫过去,沉默了许久才出声:“这是当今的四贝勒爷,来苏州不幸感染上了瘟疫,”

“我知道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夫,用金钱来衡量难免过于庸俗。”

她摸着空荡荡的手腕,这个动作还是跟胤禛学会的,宋西楼在想事情或者紧张的时候也会下意思的做出这个动作。

她学着胤禛,锋利的目光往下看着:“但是,还是有人救好贝勒爷,那么,我保证,只要你想要的,都能满足。”

她说完这话,底下的大夫们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但是苏培盛却满脸的惊讶。

格格这个样子,像极了爷。但是至今为止他只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看到过,可是那个人现在应该在南郊才是。

想到第一天钮钴禄格格来的样子,再到这段时间钮钴禄格格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对爷不说对自己也是关心。

两人的身高与体型都是差不多的,眼睛也像,不然爷也不会把人当作替身,但是……

他的目光盯着宋西楼的面罩,随机眼皮子突了突,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人不会是完颜侧福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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