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冬日里第一场大雪足足下了好几日才停。

离过年的日子也越发的进了, 三阿哥出了事, 李氏院子便格外热闹起来, 胤禛这几日一下早朝便会去她院子里看三阿哥。

“难道三阿哥还没好吗?”

冬芽撅着嘴有些愤愤, 贝勒爷都多久没来看主子了啊, 她们的院子离书房那么近, 拐个弯就是了, 怎么就是不来。

“玉露?”宋西楼哪里知道旁人的事?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玉露。

“主子,奴才打听清楚了,三阿哥喝了药后身上红点点已经没了, 但据说还是难受。”

“只要一醒来,嘴里就喊着要见阿玛。”

才堪堪一岁大的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怕不是李氏教的好吧,没见这段时间就属她最风光吗?

“主子——”

玉露抬起头, 半咬着嘴唇有些欲言又止, “这个样子下去的话,到时候进宫的会不会是?”

李氏两个字卡在喉咙里不敢吐出来, 抬头一看却见主子的脸色丝毫未变。宋西楼微微一笑, 沉声道:“不会的。”

“我不会让李氏踩在我头上。”

就这短短的一句话, 便让冬芽与玉露两人放下心来, 主子就是有这样的魅力, 就算现在看来进宫的机会李氏多一些。

但是只要主子说了,那么她们就不会怀疑, 从心底里相信。

***

后院里,乌拉那拉氏也终于放了出来。

宋西楼去看过, 福晋与往日不一样了, 人消瘦了许多,看人的样子也没了当初那股凌厉感。

依旧高高在上的坐在主位上,但是略显宽大的衣服,带点沧桑的脸颊,让当初不可一世的嫡福晋就像变了一个样子。

这变化太大了,就连李氏都忘记了当初的害怕,说话都开始不尊敬起来。

“福晋,您这脸色也太憔悴了些。”

她摸着头上新戴的簪子,娇娇弱弱的开口:“前个爷派人送来些血燕,妾身留着没吃,待会叫我的丫鬟送来给您吧。”

“你这身子啊,确实该补补了。”

她这一番话说完,在场的都变了脸色,她一来炫耀了贝勒爷对她的宠爱,二来实在是大着胆子明晃晃的打着福晋的脸。

哪有侧福晋给福晋东西的?这不是膈应人吗?

连宋西楼都去看了眼乌拉那拉氏,却见她听见后还是刚开始的那个表情,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过。

“实在是变的太奇怪了。”

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乌拉那拉氏想杀害自己的目的已经被发现了,日后就算她有再大的胆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来了。

乌拉那拉氏不说话,李氏开始炫耀了几句,后来见没人搭理后也渐渐的歇了嘴。

干坐在那喝了两杯茶,李氏头一个站起来,扶着腰嘟囔:“昨个贝勒爷歇在我这,一早起来腰杆疼的不行。”

“各位妹妹莫笑话,我就先走了。”

她站起来,踩着花盆底婀娜多姿一摇一摆的往门口走了。

剩下的人,听见她说的话,脸色或红或白都变了变颜色,见乌拉那拉氏没反应,也都站在来纷纷要告辞。

宋西楼最后一个走的,她站起来的时候乌拉那拉氏也飞快的抬起头:“完颜妹妹等一下。”

宋西楼扭过身子就见她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说实话,我恨你。”

这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随后眼泪就从那双眼睛里掉出来,她不算是个美人,五官也是普通的样子,但一哭便软化了身上的铠甲,浑身都变了有女人味起来。

“自你进府后,整个后院都变了。”

“贝勒爷也不是当初的贝勒爷了,除了你他便再也看不进任何人。”

乌拉那拉氏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都是抖着的,没有人会愿意对着自己的情敌示弱,更不要说像她这样,从出生就比旁人高人一等的了。

可是现在她流着眼泪道:“我作为他的正妻,作为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看见他对另外一个女人动了情。”

“那简直就是拿刀在挖我的肉。”

乌拉那拉氏神情激动,却见站在原地的宋西楼脸上平淡,她背对着门她颈部纤细修长,光是站在那就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起来,衬的她就像是一个小丑。

乌拉那拉氏一肚子的话,忽然之间便不知如何说起。

她是准备这样,胡搅蛮缠,发疯一样将这件事说出来,然后光明正大的粉饰过去。

但是,看见她这个样子,浑身上下都是无力感,想好的一肚子说辞便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算了,”

她自嘲一笑,无力的挥挥手:“你走吧。”

宋西楼听见这话,略低了低头就往门口走去,脚才将将跨出去却听见身后的人出声:“我最庆幸的是,你没有孩子。”

“一个女人没有孩子,就会慢慢变的像我这样。”

“没了地位,半疯半傻——”

***

脚底下踩着雪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宋西楼一步一个脚印过去,脑子里却在想孩子的事。

上辈子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府中存活着,她自然是知道一个孩子对女人来说的重要性。

她跟胤禛房事也不少,从来都没用过药,可是奇怪的是,偏偏肚子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要不是上辈子有过孩子,她甚至都以为是自己的身子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只能猜测是缘分未到。

“主子——”

宋西楼低着头往前面走,袖口却被人扯了扯,她一扭头就见冬芽看着前面,随着眼神看过去,就见胤禛正带着苏培盛往这走来。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走起路来步履匆匆,近在咫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

“爷——”

待人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宋西楼蹲下身子福了福,可胤禛却想是看不见,眼神都没往她身上落就往前走去了。

苏培盛站在他身后,小跑着追赶着,路过宋西楼边上还带着歉意的笑了笑。

“主子。”

冬芽觉得贝勒爷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正常了,她们两个大活人站在这,却看上一眼都不看。

“贝勒爷……”

她转头,却见主子的眼睛落在贝勒爷的身上,直到背影消失不见后她才道:“主子,您与贝勒爷闹矛盾了?”

“别想太多。”

却见宋西楼摇着头,带头往胤禛消失的地方走去。

冬芽吓一跳,小跑两步跟上道:“主子,这是去书房的路啊。”

贝勒爷看都不看主子一眼,到时候去了书房还让主子进去吗?冬芽怕到时候被人堵在门口,主子伤心。

“主子,我们还是回去……”她一抬头,却看见宋西楼淡淡扫过来的眼神,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宋西楼来到书房,院子里看守的护卫不敢拦她。

可苏培盛却站在门口,看见宋西楼的时候也吓一跳,三两步的从台阶上下来:“叩见侧福晋。”

宋西楼拦住他,“我要见贝勒爷。”

苏培盛一脸的为难,贝勒爷回来后脸就拉的老长,今个这要是别人他早就自己档回去了,可偏偏眼前的是宋西楼。

“福晋等等,我这就进去通报。”

“苏公公,”身后的宋西楼喊住他:“你对贝勒爷说,要是他不见我,我今个就站在这不走了。”

她身上穿着件素色的旗装,外面一袭绣着绿萼梅花的斗篷,斗篷宽大快要拖到脚裸上,在皑皑白雪中显得人越发的娇小。

听见这话,苏培盛只觉得心口一阵老血,快要从喉咙里吐出来。

这叫什么事?两个祖宗为什么总是这个样子和好呢?吃苦的是他们做奴才的啊。苏培盛深深的叹了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爷,完颜侧福晋在外面求见。”

书桌前,胤禛正拿着毛笔写字,闻言手停住,沉默了会才道:“不见。”

看着眼前的字,一大团黑墨在中间已经毁了。他放下手中的笔缺见苏培盛还站在原地,挑了挑眉:“怎么?”

下雪的天,苏培盛却出了一头的汗,他抬起脸来陪着笑:“爷——”

“侧福晋说了,您要是不见她的话,她今个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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