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霍老太太也料不到钱氏这样说,她沉默了一番,又将双目看向俞彤:“彤儿啊,你母亲这般说,是她的意思,却不知你作何打算?小小年纪若离了父母,岂不可怜?”
她念着侄女离家的可怜,却从未想过霍明珠那些年远在边城孤苦伶仃,一番话说得颇为关切。
俞彤被霍明珠握着手,又见母亲如此坚决,若是她公然拒绝,便是让母亲钱氏彻底下不来台面了,她此前也曾认真思量过顾明珠的建议,觉得不无道理。她心中虽有忧虑,却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道:“彤儿知道姑母心善,疼我们这些儿孙,若是能伴在姑母身边,父亲母亲自然放心,又有何挂牵?至于彤儿,在将军府既能有玩伴,又能见见世面,心中渴慕已久……”
她说着,看了眼近旁的霍明珠,又低下头去,全凭霍老太太做主的意思。
霍明珠心中暗笑,钱氏母女还真没叫她失望,几句话便说得霍老太太想不答应都不行。她知晓她这祖母的个性,凡事不能强硬地与她对着干,唯有顺着她的心意,高高捧着她,这才能事半功倍。
果不其然,听罢俞彤的话,霍老太太再不能拒绝,答应道:“若是这般,彤儿便留在将军府吧,我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可话还是能说上两句的。他日便让玉儿她娘为彤儿物色物色这上京的达官贵人,若能成了姻缘,也算是好事一桩,放心吧,我是彤儿的姑母,就算再不济,也绝不会委屈了彤儿。弟妹且把心收好。”
钱氏总算等到了老太太的承诺,欢天喜地地拽着自己家相公道:“老爷,还不谢过姊姊!彤儿,给你姑母磕头,日后若是爹娘不在你身边,姑母便是你的母亲了,凡事要听姑母的话,不可莽撞行事。”
俞彤顺从地跪下,给霍老夫人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在座的亲戚众多,纷纷艳羡地称赞起俞彤的乖巧温顺来,无非也是给霍老太太面子,哄得钱氏夫妇二人开心不已。
“恭喜俞老弟能得这样美丽大方的好女儿!”
“舅舅,让彤儿表妹呆在我母亲身边,你便放心吧,左右有我二哥二嫂和母亲在,你他日必能嫁得一位如意郎君,比我和姐姐二人都要嫁得好呢!”霍香芝也笑道。
“承二表姐吉言……”
“二妹所言极是,若是彤儿伴着母亲身侧,我们姐妹也放心些,左右舅舅家的女儿也不算外人,我们表姐妹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表妹你便尽管在将军府住下,你二表嫂大家小姐出身,是再客气不过的。”霍香兰也附和道。
一大家子亲戚纷纷说三道四,整个孝慈轩热闹得有点吵。在他们这般折腾的时候,霍明珠已回了自己的座位,霍怀玉悄悄附在她耳边,抱怨似的问道:“姐姐,为什么表姑要住在我们家啊?姐姐回来是好事,我们姐妹也能自在说话,一处吃饭一床睡觉,可这表姑年长不少,素来也没打过交道,姐姐不会觉得她住在咱们家有不妥吗?”
霍怀玉的心思,霍明珠也懂。祖母一向最疼霍怀玉,可这俞彤不仅让祖母破例留在府中长住,还得到了许多亲戚的赞扬,几乎是抢光了霍怀玉的风头,霍怀玉骄纵的大小姐性子,如何能受得了变相的冷落?
霍明珠看破,却不说破,仍旧做一副慈爱姐姐的模样,笑着在霍怀玉的额头上轻轻一点,嗔道:“你这鬼丫头,是怕表姑懂事又漂亮,夺了祖母的疼爱?”
见霍怀玉瞪着眼睛不说话,霍明珠又笑道:“乖玉儿,别担心,老太太最疼的只有你,你只管对老太太多孝顺,老太太哪能忘了你这个乖孙女儿呢?快别担心了。若是仍旧心里不痛快,便去同母亲商量商量,切不可做傻事,知道吗?”
霍怀玉得了霍明珠的提点,却死不承认地反驳道:“姐姐你说的什么话呀?表姑要来家中长住,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又得一位神仙姐姐似的表姑,我怎么会使小性子?姐姐你错看了我了!”
她说得坚决,霍明珠也不揭穿她的嘴硬,顺着她的意思道:“是是是,玉儿最懂事,是姐姐错了……”
霍明珠是局外人,设局之人,从不逞口舌之争,家中从此多了一个人,高兴不高兴,可不是口头说说就完了的,霍怀玉母女很快就要尝到其中的滋味了……
俞彤在将军府长住一事,虽不曾经过林如忆,却是霍老夫人亲自答允的,晚些时候传到林如忆的耳朵里,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何况不过是个穷亲戚,谁家没有一两个,她秉持着林家小姐的风度,并不过多干涉。
霍怀玉是个经不住事的,凡事都要跟林如忆说说才明白。晚膳过后,她钻进了林如忆的房间,问道:“娘,老太太让那个俞彤住在家里,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还觉得有我这个孙女儿还不够热闹?”
林如忆正在核对账房送来的账本,每月初必得核算干净,她一边拨着面前的算盘珠,一边回答道:“玉儿,娘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这些小事不必太计较,哪怕你表姑住在你家中再久,她也是你的长辈,日后嫁人生子,并不会碍着你什么,左不过是老太太那边多给一份嫁妆。”
林如忆说得如此轻松,霍怀玉是自然放下心来了,可她又不甘心,偎在林如忆跟前,吞吞吐吐道:“可是,我总觉得奇怪啊,姐姐平日里从来不管事,现在却单单要留表姑在家里,莫非是知晓我和娘,还有整个将军府的人都不喜欢她,想要拉帮结派找个帮手来对付我们?”
她小小年纪,以最深切恶意来揣测所有人,包括自己的亲姐姐,显然家教使然。
果然,林如忆并未觉得霍怀玉的担忧荒谬,连一声责备和抱怨也没有,沉吟了一会儿,握起了霍怀玉的手道:“玉儿别担心,一切有娘在,这个家谁当着,这些账目谁管着,不消旁人提醒,谁都清清楚楚。你姐姐不过是个女儿家,学了武艺罢了,也不能成日舞刀弄枪,她一介闺阁里的弱女子,还能翻了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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