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琵琶声骤然停了,魏忍冬懒洋洋的睁开眼,“小丫头,你来这儿做什么?如今我美人在屋,你也该避一避才是。”
封锦兰拉了他起来,“是白小姐带了个孩子过来,那孩子发着高热,也不知烧了多久了,你赶紧起来给人瞧瞧。”
“白家嫡女?你什么时候与她这么要好了?”魏忍冬朝如意招了招手,“有劳姑娘继续弹。”
如意嗔笑道:“妾身这琵琶今日可有些不听使唤了。”
魏忍冬忽的坐起身来,揉了揉宿醉的脑袋,望向封锦兰,“小丫头,你该知道我医人的规矩。”
“哎呦,什么狗屁规矩!那又不是旁的人,那是个孩子啊!你权当给大姐姐的孩子祈福了,快去呀,人都带到屋里了。”封锦兰将他拽了起来,连着他怀里那本子书也掉了出来,封锦兰低头看了一眼,书里夹了个剪纸的小像,那小像便是她大姐姐的模样。
魏忍冬有些虚心的将那书收了起来,“走走走,今日就瞧着你封家二小姐的面子,我去瞧瞧,行了吧。”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静静端坐的如意,如意那艳丽的面容上眉眼处与那小像是有两分相似的,“如意姑娘,你在此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
如意微微颌首,目送着他离开了,整个屋子少了琵琶之间,忽的便静了下来,她瞧着那压在软塌下的书本,鬼使神差的拿了出来,一本医书,名字她瞧不大懂,但那里头夹带着一张小像,那小像,是封家那位殁了的大小姐。
如意将书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外头起了风,她回眸望去,却见花影缭乱,落英缤纷,衬着冬日里的雪,干净又美好,而她,在这红尘里挣扎间,她早已经不是干净的了,她如今是雪覆盖下的泥泞,春日一来,这样的美意与艳色,终究会消失殆尽。
白华英等了一会儿,就瞧见魏忍冬带着脸上的口脂印子跑了过来,“谁病了?”
白华英刚起身,他便扣上了白华英的手,思量了片刻道:“你这是忧思过重,不是高热,行了,没什么事,回去吃两副药就成,不过你身体里原先的毒……是谁解的?”
他凝着白华英,觉得有些奇怪,那可是从胎里带来的,若是要解,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关于解毒的法子更是复杂又磨人。
他打量着白华英脸上的胎记,那胎记虽说也是红红的一大片,可又有些不一样了,不像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倒像是……画上去的。
思量间他便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封锦兰忙将他拉开,“是这孩子病了,不是她,你方才说的什么毒?”
魏忍冬见她目光清冷,又想起了自家师妹来,顿时叹了叹气:“没什么,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还请神医替这个孩子瞧瞧。”白华英拉开盖在孩子面上的斗篷,露出张烧得通红嘴唇发干的小脸来。
魏忍冬摸了摸额头,吓了一跳,“这么烫手?快,快软塌上,你们几个去取酒来,当归,你去将我先前写的退烧的方子拿去捉药。”
众人听着指令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白华英瞧着跑出去的药童,有些懵,当归?这孩子以前好像不是叫这个名字的。
何谓当归,便是当归……。她的心口忽的扎了一下,疼得厉害。
魏忍冬解了孩子包得厚实的衣衫,一边骂骂咧咧,“说了多少遍了,发了高烧不要捂着不要捂着!发些汗是好的,也禁不住这样发汗……。”
战晋站在一旁,有些无措,他望向同样呆呆的白华英,双拳紧握。
白玉松背过身去,白华英见状笑了:“你这是做什么?”
白玉松一本正经的哼哼道:“男女有别,还是要避嫌的。”
“真是个正值的少年郎,姐姐瞧着就喜欢,今年多大了?”封锦兰坐在一旁饮茶,听着少年郎一本正经的模样,打趣他。
白玉松一见了这样漂亮的姐姐,不由呆在原地,半响才侧过脸去,磕磕巴巴道:“今……今年就……就十岁了。”
封锦兰瞧得眉开眼笑,“十岁,啧,若是你长得快一些,姐姐也不是不可以再等你几年,白小姐,我瞧着,他可是你白家里头的好苗子呢,该好好培养才是。”
白玉松满耳朵都是那句再等几年,思量了片刻才道:“若姑娘愿意等,玉松定不会辜负姑娘所望,我……我多吃些饭,长得快一些。”
白玉松打小便饱读诗书,加上伙食又是柳氏亲自照庆的,所以个子是不矮的,只是到底才十岁,瞧着嫩生生的,那小脸都能掐出水来,与这艳丽绝伦的封锦兰站在一块儿,显得白玉松简直是只仙鹤,只是仙鹤与牡丹凑在一块儿,漂亮倒也漂亮。
封锦兰听着笑得花枝乱颤,“好好好,可要多吃一些,好生长着,到时候若得中个状元爷回来,再来八抬大轿十里红妆迎我进门。”
白玉松心里已然有了计量,“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小孩子的话,过两日便会忘了,封锦兰也不过是听了个响动,并不曾放在心上,依旧拉了白华英说笑。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魏忍冬才将那酒囊丢给战晋,“你是她什么人?”
战晋沉着脸,凝着那孩子,“是我女儿。”
“孩子的娘呢?”魏忍冬取了当归递来的帕子,擦着手,随口一问。
“死了。”他嗫嚅着唇角,两个字说出来时,嗓音有些嘶哑,眼睛里迸射出寒冽的杀气与恨意。
魏忍冬却似没瞧见一般。
他又哑着嗓子道:“死在北境,被鞑子女、干、杀。我抱着孩子杀出重围,路过北域时北域雪灾,一路逃至上京。”
一个壮汉,能带着孩子杀出重围好好的活下来,是件极难的事情,除非这人身手与才智过人。魏忍冬扫了眼这壮汉,“伸手。”
战晋将手缩了缩,“多谢公子施以援手……”
魏忍冬扣着他的手腕,忽的扯了他穿在外头单薄的棉衣,棉衣底下是一件中衣,中衣如今破烂不堪,好些伤处还在渗着血,红艳艳的,格外吓人,腹部有一处伤较严重,他也只是用布条草草的包了一下。
若是在往日里,可去山间寻药草,可如今是冬日,又逢大雪,别说是找药草了,便是进山都难。
白华英瞧着那些伤抽了一口气,她当时瞧着这人知道他脸色不对劲,定是有问题,可是没想到,竟然伤得这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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