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针锋相对。
屋中气氛凝滞,话赶话说到这里,眼见事情再无转圜余地,陈长福只觉得丢人,正想一咬牙把人赶出去。
楚云梨看他神情,心下期待。
边上的陈四叔顿时急了,他们上门做客,要是闹得人家夫妻失和,传了出去,外人还不知道怎么议论他们呢。
边上的几兄弟想不到这么多,悠闲看戏。陈四叔瞪了几人一眼,急忙忙上前一步:“可使不得!长福,孩子的伤要紧,反正来日方长,这酒什么时候喝都可以。你也别怪你媳妇,孩子伤了,她心里着急,你又不关心一句,她生气也正常。”
又劝楚云梨:“侄媳妇,今日这事不能只怪长福,也怪我们。我们在这儿让长福费心接待,他顾不上孩子。等我们走了,肯定会关心子安的。”
楚云梨心下失望,但也明白,能够算计得陈长福心甘情愿把家财奉上的人肯定不简单。当即满脸怒气,扒拉了一些饭菜,端着碗出门去隔壁陪儿子吃饭。
这么甩脸子,当真是不客气。对着客人……其实很失礼。
陈四叔有些不悦,但他自己方才也说了,孩子受了伤,身为孩子娘着急上火正常。这时候若是说她不对,就等于打他自己的脸。
一顿饭,吃得不甚欢快。这样的气氛里,过继的事从头到尾就没提。
饭吃完了,陈家几人立刻告辞。陈长福大哥临走之前,扬声在院子里道:“三弟妹,你再不高兴,家里怎么闹都好。当着四叔可不能如此。人都要被你得罪完了,再这么下去,长福在村里还怎么为人?”
楚云梨立即道:“我又不是生四叔的气,我是气长福说话不算话。明明说了把子安当亲儿子,会有人在亲儿子受伤的时候很一句话不问吗?”
陈大哥还想要再说,陈长福直接把人送出门:“大哥,你先走,我来跟她理论。”
陈长福只喝了一杯酒,神志清醒。一脸不悦地进门,看到床上柳子安棒槌一样的脚,问道:“伤得很重?”
楚云梨冷哼一声:“那柴刀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下劈到脚上,你说重不重?”
她说这话是带着怨气的,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劈柴,本就过分。
陈长福丝毫没有怀疑。解释道:“四叔一家都在,我得陪着客人。要是跟你一起在厨房,他们还坐得住吗?”
楚云梨不搭理他。
陈长福继续道:“怪我!应该早些劈柴堆起来,那样就不用现劈,子安也不会受伤了。”
还算有耐心。
怎么说呢,要不是因为他的这份耐心,李念秋上辈子也不会纠结了。
本来嘛,要是这男人一无是处,李念秋早带着儿子离开了。偏偏他人不错,李念秋不确定自己离开之后,能不能遇上一个比他更好的。本来二嫁就艰难,要是三嫁……女人都是越嫁越低。再说,李念秋也不知道自己留下后会害死儿子和自己,多番权衡之下,才没有立刻离开。
楚云梨是一定要离开的,当下道:“以后你少在家待客,做饭的时候麻烦,吃完了一大堆碗。你倒是一抹嘴就去睡了,剩下的事都是我来收拾。反正今天那堆碗我不洗。”
“我洗!行了吧!”陈长福之前一个人过了一年多,做饭洗碗这些事都难不倒他。只是二人成亲之后,他就再没做过了而已。
这时候捡起来,还算驾轻就熟。
听着厨房中的动静,楚云梨心情复杂。怎么说呢,李念秋嫁的这个人除了爱面子一些,别的都还好。很普通的农家汉子,如果没有外人掺和,这日子也还能过。
当然了,陈长福这么利索的跑去洗碗,其实有些心虚。四叔一家确实来的太勤了些,不年不节的这都第二回了。
再有,柳子安是劈柴受的伤……陈长福待这个便宜儿子虽然不亲近,但当初他保证过把他当亲生,虽然做不到真的把他当亲生儿子,但不苛待还是行的。
在陈长福看来,劈柴应该是他的活。孩子干了他的活儿受了伤,他心里其实有些歉疚。所以,这顿碗洗得格外爽快。
当日夜里,楚云梨假装没消气,去隔壁的厢房睡了。
陈长福也没怀疑,想要找她讲道理吧,看到她的冷脸后,直到这时候开口掰扯,肯定会吵起来。便也没多说,回去睡了。
翌日早上,楚云梨做了早饭,让孩子吃过后,自己回了娘家。
李念秋身上就几个铜板,如果离开了陈长福,得找别的落脚地。
娘家的嫂子和弟媳妇看到她回来,都不冷不热。一个喊了一句继续干手里的活,另外一个直接甩帘子进了自己屋,都没有多聊的意思。
倒是李念秋的母亲拉着她问了陈家的事。
楚云梨说了所谓四叔一家的麻烦,李母叹息几句:“这人呢,都得需要几个亲近的亲戚来往,他那个四婶不是个好相与的,你别硬碰硬,也别直接说她哪哪不好,来日方长嘛,你才是他的枕边人,不着急。”
这些话,上辈子李母也跟李念秋说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念秋好几次受了委屈,都咬牙忍了下来。
楚云梨听着她话里话外都是劝女儿好好过日子,末了又说起两个儿媳妇的不好相与。最后还暗示她顾着小家,少回娘家。
听话听音,楚云梨活了这么久,很是通透。已经明白了李母的意思。
现如今的李家,别说接纳她们母子,那是连她多回几次都不成的。
听着厨房中摔摔打打,楚云梨午饭都没吃,直接就走了。
转悠了一圈,又思量许久,楚云梨去了柳家。
柳家分给她们母子的屋子位于院子角落,这时候正锁着。
柳家人不想让她们母子占便宜,但那间屋子现如今还没碰。真要碰了,难免落下一个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
当然了,如果李念秋不回来看,一直留在陈家。时日一久,这间屋子肯定会被他们占去。
大概是楚云梨在院子外站得太久,屋中出来一个妇人,正是李念秋在柳家的大嫂方氏。
“你回来做什么?”
楚云梨看向屋子的方向:“回来看看子安的屋子。”
是的,只要柳子安在,这间屋子就算被人占去,也能要得回来。
方氏冷哼一声:“你放心,我碰都没碰。”
楚云梨颔首:“我知道大嫂是个正直的人,也没怀疑过你。但别人可不一定。”
上辈子李念秋被逼到绝路,发现娘家回不去之后,确实来看过这里,但那时候柳子安因为腿伤太重,后来又发生了些别的事没了性命。她想回来,发现这屋子已经被三弟占去,并且,人家振振有词,说她已经改嫁,子安又不在了,这屋子说破大天也不可能给她用。
方氏闻言,面色缓和了些:“反正我不会要子安的东西。”
听到这话,楚云梨干脆推开门进去,掏出钥匙打开了那间屋子。
不大的屋子分了里外间,之前李念秋和柳平在这屋子里过了几年,外间吃饭,里间睡觉,日子虽然过得拮据,却是她此生最安宁的日子。
屋中许久未打扫,积了厚厚的一层土。但若仔细打扫后,还是能暂时落脚的。
天色还早,楚云梨将桌上床上的尘土拂去,要把地上扫了一遍,这才重新锁门。
一出门就对上了柳家三媳妇的臭脸,也就是李念秋的三弟妹叶氏,说起来,还是四婶娘家本家的侄女。
她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道:“二嫂,你都再嫁了,怎么还盯着这屋子呢?陈长福那么大的院子还不够你住吗?你还打扫,难道你还要回来?”
楚云梨语气平淡:“我的屋子,我想来就来。我想扫就扫,不高兴了我就算一把火烧了,那也是我的事。”
小叶氏讶然:“哟!这么硬气,果然是找着靠山了啊!”
楚云梨锁好了门,径直离开。
再回到陈家,已经到了午时。
陈长福不在,也没做午饭。楚云梨知道他靠不住,倒也不生气,实在是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自己去了厨房做了午饭,和柳子安一起吃了。
最近是盛夏,外头天气很热。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干活是不可能干活的。也不知道陈长福跑去了哪儿。
午后楚云梨有些困,直接就去睡了。
这一觉睡到夕阳西下,她吃完了就睡倒不觉得饿,就是有些头晕。其实昨日她刚醒过来时就已经发现,李念秋的身子亏损,需要好好将养。所以,楚云梨没打算亏待自己,又去厨房做了晚饭。
柳子安躺了一天,一开始担忧,发现陈长福整日都不在,又见母亲神情愉悦,不见往日愁苦,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吃晚饭时,甚至还有心情和楚云梨说笑。
气氛正愉悦间,突然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
其实村里的大部分人家都是篱笆小院,那大门就是个样子,要是着急了,直接一抬脚就进了院子。但是陈长福的不同,他得了横财,把整个房子都整修了一遍,就连院子都用了青砖。
所以,别人家可以一抬脚。他家却必须打开门才能进来。
楚云梨出去开门,门口果然是一日未归的陈长福。
只是此时他喝得醉醺醺,手上还牵着一个半大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李念秋母子的噩梦。
正是上辈子陈长福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的养子,陈长禄的二儿子,陈传远。
陈长福满脸潮红,大着舌头道:“从今天起,传远就是我们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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