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哪能就这么认命, 转眼看到一旁的姜瑜皓,大声凄厉道, “大公子, 求您……奴婢起了贪念,是奴婢不对,但不至于就要被杖毙呀!求您饶命。”
这嬷嬷自小照顾姜瑜皓, 见她这样狼狈求饶, 他嘴唇动了动, 刚想要说话, 边上的楚云梨已经大怒,“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犯了错事就该被罚,你昧下银子的时候,就该想到自己的下场。”
这话既是说给嬷嬷听, 也是教训姜瑜皓。免得他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坑死了自己亲娘。
以前的覃悦如不插手自己儿子的教养, 但如今是楚云梨来了,她肯定不会任由杜氏宠他。上辈子覃悦如心甘情愿为儿子顶罪,但想也知道,姜瑜皓不会每次都那么巧刚好有人顶罪的。就他那性子,早晚还得做出错事。
她语气森然, 杜氏颇觉得有理,这婆子见使唤不动她,还想要祸害姜瑜皓听她的话, 要是这一次不把她收拾了,日后她的胆子会更大。
“拖出去!”这一回语气更加严厉,拖着婆子的人本来是怕主子反悔,自己日后日子不好过,见状再不敢拖延。
拖人的时候顺便还捂住了嘴,很快外面就传来板子打在肉上结实的声音。
姜瑜皓从小到大都被宠着,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的。杜氏怜爱的看着他,“瑜皓,跪了一夜累了吧?回去歇着。”
姜瑜皓忙起身,飞快跑了。
走前甚至没有对着楚云梨这个母亲行礼,打招呼都没有。可见这个母亲在他心中的地位。
楚云梨垂眸,那边杜氏又在说教,“你也是,瑜皓还小还在长身体,你让他跪整整一夜,还是不是亲娘,不知道心疼儿子?”
“母亲,瑜皓是夫君的儿子,给他跪灵本就是应该的。要是瑜皓都不在,他也太孤单了。”
说到这里,眼泪都落下来。
倒不是楚云梨对于这个便宜夫君有多少情分,而是原身的情绪作祟,生理性的想要落泪。
提及儿子,杜氏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听说濉锦就是这两日到,到时候有他和几个孩子,濉远也不会太孤单了。”
姜濉锦,姜濉远的同胞弟弟。
杜氏一辈子就得两个儿子,且这府中,连个庶出都没有。可见她的手段。又说了几句,杜氏就起身告辞了,看到她脸上的黑眼圈,临走前丢下一句,“今日不用请安了!”
还请个屁,就是她不吩咐,楚云梨也是不打算去请安的。
这跪灵每日午后开始,一直要到半夜,谁跪谁知道,那是真的连走路都成问题。
有人送上来了膳食,一碗素粥加几样小菜,现在家中守孝,确实不能吃荤腥,楚云梨随便用了,正打算回去睡觉,却见门口处来了四位素衣美人。
这些,就是姜濉远的妾室了,全拜杜氏所赐,都是她赏下来的,里头甚至有两位还是出自五品官员家中。
本来的官家嫡女,被一个商户出身的女人压在头上,不用想都知道她们对于原身是个什么态度了。
她这会儿很累,也不想和她们纠缠,起身吩咐道,“今夜,你们也一起跪灵吧。”
几人面面相觑,想要再问时,楚云梨已经转进了内室。
姜濉远对于原身,兴许是真有几分真心的,这些女人的院子他很少去,谁也没能生下孩子。也从不让她们以下犯上。覃悦如对于姜濉远,就更不用说了,满腔情意都在他身上。所以,未亡人给姜濉远跪灵,她找了理由把这几个女人关在自己院子里抄佛经,私心里不想她们去灵堂。
因为这个,覃悦如最后还落了个不能容人的名声。
跪灵又不是好事,都跪去吧。
她回房后睡了一觉,被身边的丫鬟摇醒,“夫人,姑娘来了。”
想起她口中的姑娘,楚云梨扶住额头,丫鬟口中的姑娘就是覃悦如的女儿姜瑜嘉了。那也是个……“请她进来。”
小姑娘才八岁,身形圆润,气鼓鼓的走到床前,“娘,我想吃肉。”
爹都死了还要吃肉?
其实这两个孩子对于姜濉远的感情都淡薄,姜瑜皓还好些,平时姜濉远会考校他功课,对于父亲只觉得严厉。
哪怕是严厉,也好歹有个印象。对于姜瑜嘉来说,爹在她心里只是一个熟人,平时本就见不到几次,没了就没了吧。
她是侯府嫡出女儿,平时吃穿用度从未短缺过。楚云梨叹口气,“你爹没了,你得守孝。”
小姑娘瞪着大眼睛,“守孝就不能吃肉吗?”
“是,不能吃肉,”楚云梨伸手取过她头上粉色的簪花,“不能戴花。”
又看向她身后的丫鬟,“谁给姑娘戴上的花?找嬷嬷发卖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丫鬟变了面色,“夫人,花是姑娘自己想要簪的,不是奴婢……”
楚云梨抬手,“不能规劝主子,以致主子险些失礼,没得解释。”
不过短短一日,世子夫人发落了大公子的身边的嬷嬷后,又发落了大姑娘身边的丫鬟,以前对着下人都随和的夫人,似乎因为世子没了后性情大变,不过是她又吃一顿饭的功夫,再出门时,路旁碰到她对她行礼的人,弯腰的弧度都比往日深了几分。
楚云梨见得多了,并不觉得奇怪,前往灵堂。
而灵堂中,此时多了许多人。为首的人二十多岁,长相与姜濉远颇为相似,看到她进门,微微欠身,“嫂嫂节哀。”
他边上的女人轻哼一声,“嫂嫂的命素来就硬,依我看,大哥的死兴许就是她克的……”
楚云梨上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打的她头都偏到了一边。
安静的灵堂中,清脆的巴掌声让所有人都震了震。不待杜氏发怒,楚云梨冷笑道,“夫君是为了救太子而亡,你这个话,完全可以大声些。”
小杜氏捂着脸面色难看,死死瞪着她。
姜濉远为救太子没了,宫中那边对于侯府肯定是要优待的,如果这时候传出什么被妻子所克的名声,宫中的皇上难免心里起了嘀咕。如此一来哪怕再优待侯府,也是有限。
其实姜濉远死了,哪怕皇上让他以侯爷之礼下葬,死后再荣光,得利的都是侯府还活着的人。
别说楚云梨,就是姜濉锦,也不会让她胡说八道,立时低斥,“别胡说八道。”
小杜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转身就跑了。
姜濉锦拱手,“对不住嫂嫂,大哥也是她表哥,她伤心过度,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远远的,姜瑜皓耷拉着肩膀过来了,看到姜濉锦的那刻,立时大喜,“二叔,你何时回来的?”
姜濉锦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又长高了,小男子汉了,上一次给你带回来的书看了没有,喜不喜欢?”
“喜欢。”
姜瑜皓脸上的喜色真心实意,楚云梨垂下眼,姜濉远的忙碌,覃悦如的对于子女教养的疏忽,杜氏的溺爱,姜瑜皓不长歪都对不起他二叔的一片“苦心。”
楚云梨转眼看向一旁的三个小少年,最大的只比姜瑜皓小两个月,今年也是十岁,小杜氏生的,剩下的两个都才五岁,是庶出。她温柔道,“那是你们大哥,往后得空去找他带你们玩,他最会玩了,还养了蛐蛐,也有许多好看的话本。”
几个孩子眼睛一亮,姜濉锦和侄子寒暄够了,一转眼,自己几个儿子已经凑到了侄子边上,问起蛐蛐和话本来。
他顿时只觉得青筋直跳,楚云梨已经拿过一柱香递到他手中,“夫君若是知道你如此“疼爱”瑜皓,定会欣慰的,都说头七那日他会回来,到时候说不得会亲自给你道声谢。”
她一边说一边哭,语气诚挚不已,姜濉锦莫名觉得手臂上鸡皮疙瘩一层层往外冒。
没多久,小杜氏就回来了,杜氏那边不容许她不跪灵,哪怕小杜氏再是她侄女,再是得她喜欢,也还是比不过自小让她骄傲的长子。
到了晚上,就像是杜氏说的那样,跪灵的人就多了,楚云梨跪在最前,右侧是姜濉锦,左侧是姜瑜皓和他堂弟姜瑜阳。再后面一些,就是姜瑜嘉还有小杜氏带着庶子,最后面,跪着的就是几个素衣美人。
天色渐渐地晚了,楚云梨察觉到自己膝盖木木的,跪得太久找不到知觉了,但是偏偏她身为未亡人得从头到尾的跪,就连装晕回去睡觉都是不成的。正想着呢,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最后面的素衣美人晕了一个。
楚云梨:“……”不是想来嘛,这就晕了?
她清咳一声,道,“请古大夫来。”
她不能走,谁也别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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