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尊指尖的金色灵鸢消散, 白汐眨了眨眼,“师尊,我们不回天界了吗?”
浮玄淡淡点头, 神情清冷而淡漠道,“嗯,我们暂时不回去了, 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神农遗宫虽有些遥远,且神秘莫测,但若能为白汐改换命格, 也值得冒险一试。
白汐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回天界,那里虽然很漂亮, 但也有很多人讨厌她,尤其是那个灵曦公主,师尊一不在,就总有人来欺负她。相比起来, 她更喜欢这种待在师尊身边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日子,最好只有他们两个没有旁人。
所以白汐笑容甜甜道,“师尊在哪里, 汐儿就在哪里。”
浮玄眼里浮现一抹柔意, 轻轻抚去她的头上飘落的雪花。
仙人不似当年的上古神祇与天同寿, 长生不老,便是修为再高的仙人也终有仙寿殆尽的一日。浮玄的师尊在归寂前将维护六界安宁太平的重担交托给了他,他也始终秉持着心怀苍生, 悲悯世人的正道之念。
那一日师尊留下的天机镜异动,浮玄从中观之, 预感到五百年之内, 六界将迎来一场无法抵挡的灭世灾祸。
他在人间寻觅数年, 才找到应劫之人白汐。
只一眼他便看出她命格有异,天生煞气,内含玄机,为护天下苍生他本应当机立断,抹杀这个本不应存于此世之人。
但她只是个七岁的孩童,还经历过父母双亡夭折之苦,颠沛流离,受尽欺凌,实在无辜。浮玄终究不忍下手,选择了封印白汐的命格煞气,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又将她带回天界,留在身边抚养,由他来看管她一生一世,自然就不会有六界灾祸发生。
数十年相伴终究生了真心情谊,他当初封印白汐的命格煞气,同时也阻了她的仙途,永远不可能聚成灵气,更遑论修行。但让浮玄惊异的是,天机镜中的命轨生死线始终未变,未来的灭世之劫也并未化解,白汐依旧是那个冥冥之中注定的应劫之人。
彼时人间初见的时候,浮玄就不忍对白汐一稚童下手。现如今两人已成师徒多年情份,浮玄就更不可能伤她半分了。
他不忍在苍生和徒弟中做出抉择,只能竭尽全力都护住。
于是浮玄从此就操碎了心,一边悉心教导关爱徒弟,唯恐她生出祸害苍生的心思,一边则想着如何为爱徒逆天改命。
不止明玦上神,但凡是修为高深的仙神,哪怕是隐世不出德高望重的前辈大能,他都一一求教过,旁人知道了只感慨浮玄仙尊对徒弟宠溺照顾到这种地步。
同时也引来了更多人对白汐的嫉妒。
清阙宫就很快收到了浮玄仙尊的回信,原以为尊上不过一月半旬便归来,但看信中的意思还会在外多逗留一段时日。
尊上计划有变,仙侍们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依着规矩守好清阙宫。
但在某些人眼里就不是滋味了,“尊上难道就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在清阙宫里说话皱眉的是一位紫衣神女,不仅容姿明艳,且气质淡雅,见之忘俗。而能随意进出清阙宫,且得仙侍们恭敬对待的,足见其身份不一般。
仙侍恭声回道,“尊上在信中未提及,若有什么不决的事务,丹珠上仙自行处理便好。”
这位丹珠仙子也算出自他们清阙宫一脉,其父苍成神君曾经是浮玄仙尊手下最得力的部属,后来在三千年的仙魔大战中牺牲战死。
年幼失怙的丹珠仙子还曾一度被接入清阙宫,蒙浮玄仙尊怜恤,亲自教授过几年仙术。所以清阙宫的仙侍也当她是自己人,连尊上的书信内容也没有隐瞒她。
丹珠仙子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沉下脸来,端正严明道,“尊上肩负重担扶持苍生正道,维护八方安宁,何其重要,哪有那么多闲暇时间陪她一个小孩子游玩,白汐未免太不懂事了。”
对神仙来说,一段时日也许是三五年,也许是百年,这都说不定。
仙侍们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许是见多了尊上平日里对白汐仙子的纵容爱护,这点小事貌似也算不得什么了。
丹珠心头翻涌起一股深深的嫉妒情绪,藏在袖里的指甲都快嵌入掌心了,她如何不知道尊上对白汐是怎样的宠溺偏爱,连她见了都要行礼不敢冒然得罪的天族公主,尊上为了白汐都能不顾与天帝一脉的重要关系,叱责禁止其踏入清阙宫半步。
这便是尊上徒弟的待遇么?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却被区区一个凡间孤女得到了。
曾几何时她还在清阙宫受尊上教导的时候,也幻想过会被尊上收为弟子,名扬六界,但始终没有得到这个机会。
丹珠对浮玄仙尊唯有仰慕敬重,不敢有半分怨恨亵渎之心。尊上那样孤高绝世的人,怕是谁也入不了他的眼。她资质又非绝顶出众,如何能成为尊上的弟子。但这样的自我安慰在数十年前,尊上从凡间带回一孤女,昭告六界收为弟子的盛大典礼中被打破了。
明明那个凡间孤女资质愚钝不堪,修行上也不够勤勉,整日贪玩喜乐,心性不定。不似她,即便离了清阙宫也努力修行晋升上仙,还担任天界要职兢兢业业,更是一心向着清阙宫,向着浮玄仙尊。
为何尊上看不到她呢,连她在下界努力积累功绩名声,满心欢喜期待来到清阙宫,想要得到尊上的一句称赞都没有。
而白汐,她凭什么得到了所有。
丹珠心里充满了嫉妒的恶念,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后,再睁开眼来依旧还是那个高贵温雅,窈窕动人的神女了。
旁人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只听她缓声笑道,“那等尊上归来后,我再来清阙宫。”
*
外界的一些小小纷扰,似乎也影响不了兰晏宫,
现在兰晏宫里的仙侍们把准了明玦上神的脉,对灵曦公主的喜好也都烂熟于心,每次来时必定要上的几样黄金栗蓉糕与玛瑙白玉糕,还有凝芷仙露或是九九归元茶等等。
灵曦公主经常出入明玦上神的兰晏宫,这天界传的八卦也少不了,天后就有所耳闻。
这日与天帝商议完天界事务后,她似是不经意提起此事来。
天帝勤政,每日忙于六界政务,对于天宫的一些流言知晓得并不多,一听便有些惊诧,“灵曦与明玦仙君?不会是弄错了吧。”
他记得女儿一心痴恋浮玄仙尊,为此还闹出不少事端来,怎么转眼间又与另一位上神扯上关系了。以天帝对女儿的性情了解,不像是容易移情别恋的,不然有不会执拗纠缠了浮玄仙尊三百多年也不见罢休,大有一副钻进牛角尖不出来的架势。
天后含笑道,“我问过景阳了,明玦仙君指点了不少灵曦修行上的问题,她现在修为都已经突破到上仙中期了。”
天帝微微颔首,面露温和之色,“这倒是件好事。”
儿女上进出色,做父母的都会为之骄傲,哪怕地位尊贵如天帝天后也不例外。
景阳身为天族太子自幼被他们悉心教导,他本人也努力修炼如今也是上仙巅峰期修为了。而灵曦得天后偏爱娇宠,天帝对她要求也不严格苛刻,以她身份,三界之中都无人敢欺她,所以修为一向平平,如今肯发奋起来,实属难得,天帝对明玦仙君的好感也大大提升。
“他二人不曾越礼,在兰晏宫也只是指点修行上的事,下下棋弹弹琴罢了。”天后微微一笑,似是神态不明,“但我看明玦仙君,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你是说……”天帝似是不敢相信,但也知道天后不会在这种事上胡言。
天后虽不好手伸到三十三重天上神居所打探消息,但也能听到一些风声,光是灵曦日日去兰晏宫拜访,明玦仙君不仅没有拒之门外还好生用心招待着,便能瞧出些端倪来,天后又不是那等不懂情爱的少年人。
明玦上神自万年前化形以来,也素来洁身自好,天后曾有意为他牵红线,他却道嫌弃情爱麻烦,不愿沾染。这万年来,还未见有哪位神女仙子能得他厚爱重视过。
天后抿了抿嘴角,笑了起来,有一丝得意和自傲。她视若珍宝的爱女,就算被浮玄仙尊拒绝冷待,也不缺人喜欢。
“若如你所说的,那也是一件好事。”
天帝微感欣慰,灵曦与明玦仙君若能成,不仅是爱女觅得良配,对天族统御三界也大有助益。明玦上神不似浮玄仙尊那般不好相处,但为人处世更加滑不溜手,但无论是上神修为,还是从上古时期就存活下来任何一点,都足以天帝对其重视不已。
就在天帝天后有意撮合阿洛和明玦仙君,甚至暗暗吩咐了底下一些仙侍。另一主人公明玦也遐想着如何与她多多相处,细水长流好令她知道自己心意。
阿洛却在这日观想完河洛图书后,对明玦郑重行礼,神情认真道,“仙君,明日起我便不再来了。”
明玦素来那清朗俊逸的笑容,当即微微僵住了,“为何?”
他抿起唇,难道是宫中有仙侍怠慢她了,还是有哪里做得不好令她不喜欢。
明玦心中正纠结烦躁时,阿洛给出的答案却是一本正经,“河图洛书乃上古神物,其中玄妙,非我等小仙能观之一二。这段时日是我不懂事,叨扰仙君了。”
简而言之,她对河图洛书已经失去了兴趣。
阿洛本来抱着借助河图洛书研究出太昊伏羲阵的奥秘,看能否弥补其中缺陷或是加固阵法,以避免未来有朝一日被毁。但三月努力下来,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阿洛十分平静地在心里对系统道,“我没有太昊伏羲的智慧。”
就是再看上个百年千年,也从中悟不出来什么。
论智慧,哪怕是数十万年后的神仙以及众生灵,也不能与上古太昊伏羲两大神族圣者相比。
这段时间学习河图洛书的过程,彻底都杜绝了阿洛想从中找到加固太昊伏羲阵的念头,实在是太难了。阿洛自认不是个蠢笨愚钝之人,但每每研究观想到最后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智商,只觉自己如沧海一粟,渺小不可言,一片茫然无知。
好在阿洛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她想得开,若太昊伏羲阵的缺陷能够弥补或者加固,上古时期众神早就已经做完了,不至于留到现在,她也只是试一试罢了。
河图洛书在明玦手中待了万年,他自己也是精通阵法卜卦的人,但阿洛曾试探着问他有没有可能再造出如太昊伏羲阵那样的大阵时,他直言道没有个几千年时间推演是不可能的。
挽救太昊伏羲阵这条路是走不通了,但在兰晏宫待的这段时日也不算白费。
阿洛眉眼弯弯,眸光清透又认真,带着真心实意地感激道,“多谢明玦仙君这几月的教导,灵曦深感过往岁月荒废疏懒修行,自觉惭愧,所以决定闭关静心修炼一段时日,以期提升修为。”
明玦见到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一时不知该心软还是气短胸闷,抿紧了唇道,“那便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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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河图洛书的阿洛:我实在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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