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让月下真正害怕的不是他这人人惧怕的爹,而是自己这个风华绝代,看起来又温柔的娘亲。
所以才没能忍住,只全盘托出:“所以我觉得阿九姑姑说得也对。”
“她说了什么?”樊娘怀疑了不少人,但唯独没有想到南九身上。只因她手下几千甚至快要将近数万人了,这小小的一个寨子的二当家的家事,她怎么可能顾及得到。
所以心里十分震撼。
月下不敢看她娘,垂着头揪着袖子小声继续说道:“阿九姑姑说,二叔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这就不意味着他心里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算是真正为大姐儿们好,于家庭方面不如女子细腻,难免是粗心大意,而且二叔是真心为寨子和附近老百姓打算的,所以阿九姑姑说不能不去管他的孩子们。”
而这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人接到自己的眼皮这底下来。
所以才给月下出了主意,让她去引导大姐儿她们姐妹几个。毕竟二当家就算是再怎么厉害,可怎么能同时照顾几个孩子?大些的孩子就必定要有所牺牲,这对大姐儿她们不公平。
所以如今二当家忽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竟然是因为南九的缘故。
樊娘哪怕听得女儿说了这前因后果,但仍旧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问起女儿:“是你与她提了你二叔家的事情?”
月下摇头,她才没有呢,她在书院里压根就不知道二婶婶已经去世了的消息,反而是南九主动与她说,还道与大姐儿她们同为姑娘,就应该互相帮助。
那时候月下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帮忙的话,大姐儿她们以后要过的将是什么日子,到底还是不忍心。
她既然能帮到这书院里的姑娘,那自然也能帮大姐儿她们。
如今事事与阿娘说了,有些不安,“阿娘,您不会去告诉二叔吧?”
樊娘揉了揉她担忧的小脸,“傻孩子,你这事儿也没做错,娘怪你做什么?只是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要跟娘说。”不过樊娘有些好奇,南九这办法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办法,不过是让大姐儿她们将艰难苦楚在二当家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可是若二当家视若无睹呢?
于是便问着女儿:“倘若这个法子不成,可还有别的法子?”
没想到还真有,只见月下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了看,似乎担心有人偷听一般,“阿九姑姑说这样若是不能引起二叔对大姐儿她们的恻隐之心,生出怜惜之情,那就不用顾忌什么了,可见他心里是真没大姐儿她们,也就不用管什么父女之情了,早断早好。”
所以到时候南九就会直接找人来冒充道士,说大姐儿她们一些不好的话,让二当家自己主动将大姐儿她们送到书院里去。
樊娘听着,同样也算不得什么好办法,但却是最有效的。
而且如果第二种方法真用上了,其实对大姐儿她们也不错。
于是便也没说什么,只叮嘱着女儿道:“这些事情,只怕九姑娘与你说的时候,旁人也不知道,往后你也不可再告知别人,哪怕是你阿爹都不,大姐儿她们就更不能说了。”
那几个姑娘老实,只怕如今也没察觉出来,这生活的改变是因为什么缘故呢。
月下点头如捣蒜,“阿娘放心吧,女儿晓得轻重。”
樊娘当然是信得过女儿的,“好了,这些日子除了隔壁你二叔家,旁的地方也不要去。”
“阿娘是担心天花会传染到咱们这里么?”月下觉得阿娘着实过滤了,安州那么远的地方,天花怎么可能传过来?而且蓬莱城里也不曾听说闹天花。便忍不住道:“阿娘,您跟阿九姑姑一样,也太过小心了。”
“你个傻孩子懂什么,小心驶得万年船,听阿娘的话。”说罢,又交代了一回,这才放心离开。
又说玉阳城这边,南九晓得这天花的恐怖厉害,谢上弦又没什么办法提前防疫,所以严禁杜绝一切外来人进入。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
自打那年老家闹雪灾开始,就没能好好过年,后来到了玉阳城,日子倒是过得安稳,可是那边几乎没有什么年味,一家人虽然也聚在一处,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这里年味重,原计划今年能也热闹地好好过一个年,倘若邺州那边的船只够快的话,这正元十五一家老小还能聚在一处。
可天算不如人算,哪个能晓得偏偏又赶上了这天花,大家人人自危,都居在家中。
原本热闹的也变得清冷起来。
一大早楼里倒是开始忙活,四处贴对联,仓库米缸门上,处处也都贴满了福,但因为这天花带来的沉重气氛,仍旧是没有感觉到半分欢乐。
而南九拿着手里从蓬莱城那边送来的消息,眉头更是拧成了一团。
“小姐?”谢上弦见她半天不言语,有些担心,又看了看南九手里紧攥着的消息,“要不,我去请景澜公子过来?”
但这时候南九却抬手将她拦住,“他忙他自己的事情,莫要让他晓得蓬莱城这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说罢,直接将那消息扔进烧得正旺的火炉里,“就按照小白的意思,先将这几个人安置在一处,河里的水让大家暂时别碰。”
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处理,更没有办法去检测这河水里是否有这天花病毒,所以目前能想出来的最好法子便是遵循自然,让这流水自己新陈代谢。
这个时候南九难免是有些无助,同样更恨自己的无能,明明她是从后世来的,那样科技发达的时代,莫要说是这小小的天花了,就算是更大疫情,也是有办法来控制和阻止的。
而现在,明明知道有疫苗,却不知道如何制作……
她回想自己上一世,到底都去做什么?
谢上弦压根不知道南九心里会如此自责,自责如果当初自己是生物专业,兴许现在就不会被这天花难住,也不会有那么多老百姓被这天花夺去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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