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到的不是苦芽的感激感动，而是冷冷一句：“他们不放下箩筐，你能活下去？”

龙琥珀那口在喉咙里来回翻滚的鲜血，终于还是没忍住，喷洒了出来。

她以为自己都吐了血，苦芽应该会被吓着了，该后悔了。

只是苦芽仍旧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然后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很小的时候，不知道被打吐血了代表着什么，只知道那时候嘴里会有咸咸甜甜的感觉，这是我从平时的残根剩饭里吃不到的味道，有一段时间，被打后我都不觉得疼，只觉得这嘴里的味道真香。”

龙琥珀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再吐了一口血。

可却没有看到那个背对着她，抱着膝蹲在桌腿下的苦芽，此刻满脸的泪水。

她那时候，其实很疼很疼，就全靠着回味嘴里的腥甜来缓解疼痛。

那时候她的母亲在哪里？她高高在上，将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赤云镜儿搂在怀里疼爱。

船上被大火点燃，所有的人都只顾着自己逃了。

她也想趁乱逃走，所以跳进河里。

从小到大，不止一次被赤云镜儿按着头塞进缸里河里，水下待个一炷香的时间自己也能撑。

龙琥珀不救自己，自己也能活。但苦芽那时候是很感激很感动，因为是平生第一次被人救。

那个感觉很好，好到她几乎已经要将赤云镜儿施在自己身上的痛苦给抵消了。

可是上了岸，进入了龙家，她听到所谓的真相和属于自己的身份，她的感动逐渐减少。

尤其是在龙琥珀想要利用自己的时候，苦芽心里虽然失望，但也清醒地知道，她给自己的爱是真的，但也不是短暂的。

她连自己的亲弟弟都放在了权力的后面，自己这个亲女儿往后只怕也是要步后尘的。

苦芽是贪恋亲情，但害怕被利用，更害怕失去。

所以苦芽才如此决绝地拒绝，在龙琥珀的眼里变得冷漠无情。

不是她想这样冷漠无情，而是她害怕有朝一日自己被伤害。

灵堂里，原本还打算商议如何安置这龙琥珀去处的，反正龙小四是不想将她继续留在龙家碍眼了，祖母是留了遗书，保她性命，但又没有说要留在龙家？

而且那龙琥珀虽是他们的亲姐姐，但终究是不了解，谁知道她那内力包藏着什么祸心？

然而还没得机会商量，前面就有人来禀。

又有一股小势力杀来了。

南九也没多待，她来这灵前，除了听了龙琥珀被龙家三兄弟嫌弃教训了一回，什么都没参与。

这会儿匆匆到大门上的堡垒里，正要往下看，却被南恪拉住，“阿九你不必看了，这莫挲邺一行人已经将那些人拦住了。”

南九知道莫挲邺他们厉害，曾经是死士，可终究还是个人啊！怎么可能不知辛苦疲劳？如今见他们又酣战一回，将意欲侵入龙家的势力击退，一贯的怜惜心又开始发作了。

但好在她脑子是清醒的，莫挲邺他们这群人太厉害了，再没有完全确定自己能掌握他们的时候，南九是断然不敢将他们放进来的。于是只让人将原本给大家备好荤素搭配好的饭菜，用箩筐吊下去。

堡垒和城墙上的人，谁也没有半点异议。

那些人虽从前是死士，可是他们刚才看得清楚，是莫挲邺拼命一次又一次地将龙家拯救于危难之中。

而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黑云堡’杀来，都将指望着如今身处前线的莫挲邺等人呢！

所以这点饭菜又算得了什么？即便是他们要自己身上的铠甲，大家也会大大方方地脱下去送给他们。

时间过得快，斜阳很快坠入天边的山坳里，黑暗来临之前，河面被橘红色的光芒笼罩在其中，很快橘红色退散而且，南九和大家最为担心的黑夜终究是来了。

明晃晃的火把和灯笼一个接着一个挂满了墙头，将这一片河面山林照得通亮犹如白昼。

几只夜鸦扑哧着飞过，夜色重新归入寂静里。

南九刚坐在墙根下啃了个包子，往口中灌了些凉白开，“宛叔他们应该收到消息，若是顺利明天应该是能到的。”她瞥了一眼墙下，外面还有莫挲邺带着的那一千多人守着，加上城里的两千多，应该能撑到那个时候。

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宛臻和云子腾似乎顺利？

自己此前不敢让人将消息传出去，就怕他们因为这龙家被围而乱了阵脚。

但现在离黑云堡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天了，消息肯定是瞒不住的。

依照自己对宛叔他们的了解，必然会赶回来。

“小姐不必担心，黑云堡这个最大的危险现在已经瓦解了，接下来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股势力，不必放在眼里。”谢上弦的自信，来源于他们的物资其实除了那自制的大炮仗和鱼油之外，没什么损失。

毕竟弓箭都还在。

但南九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所以听到谢上弦的话，忍不住感慨道：“我是断然不敢小看这些乌合之众的，细数这历史上多少开国君主，有几个是正经门名世家出身？大都是些丝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可偏偏就是他们最后成就了大业。”

连续熬了几个晚上的南恪原本是趁着这点功夫靠在墙上打瞌睡的，听到南九的话，一下惊醒过来，“阿九说得对，就是这些乌合之众办事情不讲究章法规则，从前的那些对策技巧用在他们身上反而不好使了，所以咱们留心些才好。”

谢上弦听得这些话，心说倒也有几分道理的，当即便道：“如此，我立即传令下去，让大家多戒备些。”

刚要走却被南九唤住，“索性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内宅里面也让人仔细听这些，咱们躲过了黑云堡，若是真栽在这些乌合之众的手里，不免是有些冤了。”

谢上弦一一应了去，转头遇到那老贾便将话带给了他。

老贾听罢，心说这外面一圈留意些，该戒备森严是应该的，但内宅那里，难道还怕隔壁旁支这个时候添乱么？四处的门他们可是反复检查，锁好了苍蝇都飞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