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鸭蛋

谢老三见她这掉头进房间,就知道拦不住了。

南老头才躺下,见着南九又折身回来,“九丫头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着年后就没怎么下雨,再这样下去,地里的庄稼是指望不上了,我想问问祖父有什么打算?”

她话音落,南老头便撑着疲惫的身子爬起来,神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有些后知后觉起来,“是了,这些天我村子镇子两头跑,就觉得大家越来越不对劲了,可这心思都在你三叔那畜生的身上,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哪里还能睡得着,“难怪米铺关门了。”一面要穿鞋。

“祖父干嘛?”南九和他说,不是要他马上去做准备,而是提醒一声,别总惦记着三叔那点破事,当下顾着自己要紧,但也不是叫他马上去做准备。

而且这大晚上的,黑灯瞎火,上哪里弄粮食?

但是南九没能拦住人,老头子说风就是雨,马上就要回乡下去。

南荷拦不住,少不得将南九责骂了一顿,又使唤谢老三连夜赶车送他回去。

到了桑海村,太晚便留下了,翌日领着谢舞月,才一并回了镇子上。

南家这点事儿也传开了,有可怜马翠香母子的,也有笑话那南平贵没富贵命的。

但这也就一两天的时间,可能要大旱的消息到底没瞒住,传进了村子里。

倒不是南九和南老头传出去的,而是村里猎户田四叔老二媳妇娘家那边传来的消息。

她娘家那头有亲戚住在燕河边上,听说河床已经露出大半,船都划不起来了,所以镇子上便选了河伯娘子。

大半个邺州的水源,都来源于这燕河,成千上百的分流养活了不少多少人。

如今主河道已经露了河床,河伯娘子都已被送进河里了,人心惶惶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加上别处的庄稼早已有了枯萎的迹象,又不曾见老天爷落雨,便有人启程去了南边。

石沉镇也有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准备趁着还没到这饿饭的关头,赶紧走。

可殊不知这人都去逃难了,田里没干枯的庄稼无人打理,这才是造成饥荒的最主要原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两月一直没落雨,全靠着露水过日子,到了这三月中旬后,太阳逐渐灼热起来,夜里也没了露水,地里的庄稼隔天就像是被下药了一般,肉眼可见就这么枯萎下去。

众人也就越发慌起来。

墨痕息和顾云舟是三月十六晚上回来的,两人空着手,细问之下才晓得,买的粮食没敢带回来,都让南慕白送往山寨里去了。

但存在那里也非长久之计,大家真饿慌了,亲生骨肉都要吃,更别说只是个朋友的朋友的,那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旧友之子存放的粮食了。

大旱当前,南九一天天也不看别处,就看家里的水井,这水位不断下降,连带那也里的风都带着热闷,心里也慌,慌忙往地窖里的大缸里盛水。

二姨娘她们也跟着行动起来,家里但凡能装水的东西也都给装满了水。

隔了两日,南慕白也回来了。

可是村里不少人见着地里的庄稼接连成片地干枯,大家已是慌成了一片,又听闻四处的人都在奔向南方求生路,也都开始做打算,准备逃荒了。

中午的时候,大房那边还来了人,是嫁去玲珑镇的南秀儿。

南九没过去,却听南昕儿过来说,“他们一家都要去南方了,叫堂哥他们一家也一起去。”

昨晚听墨痕息他们说,这一路上不单邺州干旱,其他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路上这么多人,都吃什么?

“大堂兄怎么说?”南九反正暂时没打算走,且不说家里人多,就是二娘那身体,也经不得折腾,而且祖父祖母那里,也要顾着一些。

“不知道大堂兄怎么想的,但是后面吵起来了。”南昕儿摇着头,那头吵架,她也不好再继续待下去,毕竟这年纪大了,不如当时年纪小。又抬头问南九:“阿九姐,你们要走么?”

南九摇头,“全都去,那南方能有吃的么?”

“我阿娘也说不走。”南昕儿也没想走。“而且我阿爹这个样子,也走不了。”

她阿爹已经被那些地下钱庄的人放回来了,倒不是谁帮忙还了钱,而是那银子本身就一百两涨起来的利息,如今外面人心惶惶的,都忙着逃命,银子还不如粮食值钱,所以那些人也就没管他。

还是谢老三拿牛车送他回来的,腿被打断了,跟个活死人一样躺在车板上。

送来的时候南九还以为三婶不管他了,没想到三婶竟然将他接回家去,好生照顾着。

也是出乎意料。

两人说罢,各自散去。

南九见着已经不见一丝绿色的院落,只觉得恍惚不已,明明七八天前,这院子里的蔬菜还绿意盎然,一片生机勃勃。

贯穿大半个村子的河,也是水波清粼粼,从她家这里往下看,不单能看到河流,还能看到大半个青绿的田坝。

那时鸭鹅浮满了水面,河岸青翠欲滴的野草里,到处散落的鸭蛋鹅蛋,每次提着篮子去,都能捡回来满满一篮子。

可也就这么几天啊。

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日头,晃得眼睛有些刺眼,连忙收回目光,跑到廊下擦汗。

这才四月没到,她已经穿上夏天的薄衫了。

今年长个头了,去年的旧衣裳有些短,大半截的白皙手腕露在外。

墨痕息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拿着手帕直接往她脖子上擦去,口气有些嫌弃:“你都多大的人了,怎还跟小孩子一样拿袖子擦汗?”

南九心说擦汗多正常,没擦鼻涕就是了。顺手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拉起衣襟就要往肩膀上擦,露出大半雪白圆滑的肩头,看得墨痕息直皱眉头,强行将她的衣裳拉回去,“你在外到底顾忌着些行不?”

“又没旁人。”南九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早两年的时候她还跟墨痕息一个水塘里游泳呢。更何况这有什么,在她那个世界,小吊带难道不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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