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柳丫头说得没错，教育范围大一些，才能让更多的人明理。

“这么说来，您既没亲眼看到蓝大爷对蓝李氏不轨，也没亲眼见到我二哥与蓝李氏有私情，对吧？”

“是。但是……”

“我们柳家出于同情，可以给蓝李氏出丧葬费，但若李大娘你执意要将蓝李氏的死算到我二哥头上，我们柳家也是不认的。可去县衙让董大人定夺。”柳启智虽然声音仍然不大，脸上表情却是严肃异常。

李大娘眼珠慌乱转动，柳从军见状，胆儿也大了，脑子一下子也灵活了起来：“没错！你们诬陷我，我们非但不会出丧葬费，我还会向董大人要求你们赔我的名声损失。那也得赔银子！”

两个里正本也就是这意思，就算李大娘说得再合理，这柳从军不承认他和蓝李氏有私情，现在谁也无法证明啊。

何况蓝李氏是自杀的，这里这么多人证，就算真是李大娘所说，那逼得她寻短的人也不止柳从军，那蓝大爷、张二狗、丁六，还有那些乱传自己和她的香艳事迹的男人们，就算要赔偿，也不该找柳家一家，只是柳举人好心，愿意给她出丧葬费。

“那你给我五十两银子，我便罢了！”李大娘刚刚还说蓝大爷狮子大开口，她这一开口这院子里都沸腾了。

“五十两？她莫不是想银子想疯了？”

“我看她女儿怕就是她逼死的，死在柳家，才好来讹银子。”

“柳举人啊，干脆一文钱都别给她，直接去报官！”

原本还有不少人同情李大娘，认为她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是因为没有证据，只能吃个哑巴亏，但她要五十两银子的嘴脸一露出来，风向全变了。

荣王爷，柳煦，董绵，就连一直静静坐着的肖七都侧目看向李大娘，王月香也抬头诧异地瞟了李大娘一眼。

柳启智没说话只是严肃地盯着李大娘，柳石氏一开始便被伺书提醒不要吱声，让柳启智处理，现在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跳起来指着李大娘就骂：“五十两银子？啊？你当你女儿的肉能吃还是咋滴？五十文一斤便能买最好的猪肉，一两银子我就能买二十五斤肉，五十两银子我也能买……反正上千斤肉了。你以为你女儿长的是人参肉吗？嗬！不是这老虔婆教唆女儿来我们家找事儿的我还不信了！不给，一文钱都不要给，启智，咱们报官！要是县太爷算他们有理，我也去撞死到他们家，你让他们赔一百两银子！少一文都别给我收尸！”

“娘！”柳启智低斥。

这么严肃的场合，虽说李大娘狮子大开口，但柳煦一开始听柳石氏拿李玉娘的尸体和猪肉比，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听到后来，“少一文都别给我收尸”这一句又差点把她惹笑了。

柳石氏可真是个奇葩的存在！

不过这个奇葩对李大娘来说是很奏效的，李大娘当即气势就弱下来不少：“那至少也得二十两银子！”

李大娘也是个奇葩。

李玉娘就躺在那里，她除了一开始坐到尸体前拍着自己大腿哭嚎以外，碰都没碰李玉娘一下，现在又因赔偿的事在这里与柳石氏讨价还价。

柳石氏岂是个让别人占便宜的主？

原本还因为对自家儿子的了解，知道这柳从军和那李玉娘怕是真有了首尾，心里有些发怵，但一看现在李大娘那要银子的话一出，几乎全部的乡亲都站到了他们这边来，心里底气便足了。

“买个棺材板能要多少银子？给你一两银子就算是恩赐了，要我说呀，一文钱也不给！你们要是不收尸，就把她扔十万大山里去，山葬了便是！”

“你……你……”李大娘见柳石氏这么有恃无恐，又气又慌，一时间竟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山葬”并不是什么葬，而是扔到山上不管，这十万大山里有的是猛虎野兽，尸体自然会被分而食之。

刚刚众人看向李大娘那异样的目光难免又有部分同样看向了柳石氏。

“娘！”柳启智真是头痛，本来大好的局势，要是再让他娘这么搅和下去，乡邻们又不知道会怎么想了，“伺书，把我娘扶进屋休息。”

“蓝李氏的丧事谁办？蓝家还是李家？”柳启智在他娘被伺书半扶半拖走之后问道。

“我们李家办！”李大娘生怕说晚了，“我闺女一直以来都想离离开蓝家，呜……”

“你别胡说八道！”蓝大爷气得脸色都有些发青，“她是小海妻子，自然要进我们蓝家的祖坟，葬在小海旁边的。”

蓝大爷这话说完，却被蓝大娘拦住了，蓝大娘也是气得脸色铁青：“让他们李家办吧！明明被人发现和丁六在山上野合，丁六她娘把丁六打得只剩半条命，这李大娘还说得是你棒打鸳鸯，还给你安上那不伦无耻的罪名。除了丁六，还有这张二狗，他可是被咱们捉奸在床！要不是那娼妇给他指路，他能知道咱们家里谁住哪屋？这样不检点的媳妇，我们小海还能要吗？”

蓝大爷没再坚持，点了点头：“那就让他们李家办吧。”

李大娘眼睛放光，唇角上扬的弧度止都止不住，似乎完全忘了地上躺着的那个毫无生息的是她亲生女儿，这让柳煦等人也都唏嘘不已。

李大娘自然是咬定二十两银子不放松，两个里正看不过眼，李大娘和两个里正讨价还价半天，降到十五两银子，便再不减了。

柳启智也不和她讨价还价，不过当即取了纸笔，挥毫，写下了此事对日后没有妨碍的内容，读给大家听了，让李大娘摁手印。

李大娘见柳启智十五两银子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里老后悔了，早知道咬死了五十两银子，说不定这举人老爷就是大方呢！

不过十五两也在她预期之上了，虽然有些懊悔，但还是领了银子按了手印，厚着脸皮又向柳启智要了个旧门板，当场雇了两人把李玉娘的尸体抬走了。

李玉娘一事总算尘埃落定，谁也没注意到王月香低垂着的眼中如释重负而又充满了怨毒神情。

而柳煦自然也没想到，次日李玉娘的尸体会被抬到她家门外来，还要她偿命——或者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