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大爷夫妻一怔，情绪低落地摇了摇头。

张二狗在他们家里倒是哄得他们团团转，但他们一进院子便看到张二狗那副无赖做派，他们再怎么希望张二狗是蓝小海回来了，他们也清楚蓝小海是做不出打滚撒泼之事的。

无法欺骗自己。

“二嫂，你来告诉里正和蓝大爷蓝大娘，到底发生了何事。”柳启智沉声道。

王月香饶是沉浸在悲愤与后悔之中，也明白事已至此，有些话打死不能说。

且柳从军被柳启智带回房之后，现在的说辞虽说仍然不承认他和李玉娘的私情，但整个人镇定了许多，还一口咬定李玉娘不是真想死，只是以死相挟想要他纳她为妾而不是嫁给张二狗，而柳启智明明知道李玉娘撞柱时已经心存死志，否则也不会两次请求柳煦不要救她。

柳启智的态度很明确——他不会说什么，但是柳从军和她王月香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李玉娘身上，保全柳家，保全他举人老爷的名声，万一被人戳穿，那也是柳从军和她的错，举人老爷并不知道前因后果，什么都没说，只是询问了他们夫妻二人而已。

但这件事不是他们一家知道，院里有柳煦和董绵从头到尾知情，而院外还有看热闹的人——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多少，如果她也把事情都往李玉娘身上推，这些人都是变数。

柳煦虽也姓柳，但她心中有公义，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柳字，但柳煦会如何选择，王月香心里完全没谱，董绵虽是个娇弱女子，但她是董县令之女，搞不好这事还会惊动董县令。

而董县令虽到这安宁县任职时间并不算长，却清正廉明，秉公执法，朱家那样的势力都会毫不犹豫连根拔起，未必会给一个举子面子。

王月香抹了抹眼泪，悲伤地看了躺在地上已经气息全无的李玉娘，替她理了理头发，缓缓开口：“两位里正，蓝大爷，蓝大娘，其实今天玉娘会来看我，我也很意外。”

“我们两个村子虽相隔不远，平素也有相熟的人互串门子，但我和玉娘并无什么交情，只是赶集路上遇到过，点头之交而已。就连她的名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但我坐月子，她来看我，我虽意外，也挺高兴，还想着她成亲的时候虽然我不能去，也一定要让我相公给她送上大礼。”

“我们聊的并不多，她很喜欢我女儿猪妞，遗憾自己……无法生育。我未曾想她竟然会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我，觉得她把我当朋友，便说她可以把猪妞当成自己的女儿，日后我们两家常来走动。”

“谁想她说她不想嫁给张二狗，那张二狗冒充她先夫，潜进她屋子，她挣脱不了，怕被人发现误会她，她才没有出声。谁知那张二狗早就有备而来，惊动了蓝大爷夫妻，让人以为她和他早有奸情。而张二狗不知为何竟然知道她先夫的事，让蓝大爷夫妻相信他就是她先夫，还要把她嫁给他。”

“玉娘她说，其实她宁愿和张二狗一起被浸猪笼，同归于尽也不愿意嫁给他。但是众人看到的事，让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也没有人会相信她。”王月香又抹了抹眼泪，“她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自己都听到过村里男人给人吹牛，编派的是和她的香艳情事，但她根本和那人连话都没说过。”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但她确实表现得生无可恋，她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没了丈夫，我便安慰了她几句。”

“她说我果然和她听到的一样，性格好，心善。然后跟我说对不起。”王月香面上表情也有些茫然，“然后她便和我相公说了一些话，她不想嫁给张二狗做正妻，倒是愿意到我们家来当小妾。”

“我相公坚决拒绝了，然后我婆婆也听到了，就来赶她走，让她别胡说八道坏了我们家名声。那时我还在屋里，不知道她出来后是一时羞愤还是想以撞柱表明宁愿到我们家为妾也不想给张二狗当妻。”

“要是我知道玉娘性子这么烈，我便会劝说相公帮帮她了。可现在悲剧已经造成了，玉娘她再也不会醒过来了……”王月香泪如雨下，声音哽咽，“我不相信我相公和她有私情的，但是她不愿意嫁给张二狗为妻是真的，她自己亲口说过，宁愿去死也不嫁给张二狗那泼皮无赖淫贼！”

“我所知道的也就这些。”王月香看向董绵，看向进院围观的乡邻，“当时的动静不小，有些乡邻应该也听到了，还有董小姐也知道。”

“玉娘临终前气都喘不匀了还向我道歉，说她只是不想孤苦无依的老去，听说我是个心善的，这才来我家。”王月香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她明明不是个坏人，为何老天爷要如此待她啊？”

“她命真苦。”董绵首先点头，也是泪眼朦胧，她以为自己够可怜了，从柳煦那里听到一些比她更惨的人，她还有些将信将疑，然而这李玉娘活生生地撞死在这里她是亲眼所见，虽然李玉娘在王月香房里说了些什么她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到柳从军的声音挺大的，然后就是柳石氏把李玉娘赶出来，但李玉娘给王月香道歉的话她是听到了的，“我听到了她临死前向你道歉。”

柳煦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她来之前李玉娘已经在王月香房里，她们之前说了些什么她并不清楚，以她的观察来讲，虽说柳从军不承认，但她更偏向柳从军心虚。

不过这种事确实也不能靠主观臆断，比如她认为柳从军和李玉娘肯定有私情，但王月香却相信自己的丈夫，谁也不能说谁错了——捉奸拿双，而李玉娘已死，除非柳从军亲口承认他们之间有私情。

王月香和董绵的话让众人唏嘘不已，也有个别乡邻站出来说听到了蓝寡妇向王月香道歉的话，蓝寡妇确实说她不想孤独无依地老去。

“胡说八道！她都要嫁给我了，怎么会孤独无依地老去？”张二狗见这些人似乎并不认为李玉娘的死和这家人有关，立即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