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董绵诧异抬头，眼中将掉未掉的眼泪晶莹剔透。

显然是不知道了。

“胡巩正妻之女，年仅十岁。”柳煦点了点头，不顾董绵瞬间难看下来的脸色，“按你所说，她就是嫡女，可你知道她这十年来如何度过的吗？爹爹偶尔回家，和她娘却总是争吵，家里总是鸡飞狗跳的。她娘也是个要强的，对她要求严苛，做错了事就被罚，打手心，饿肚子是常有的事。”

这些柳煦是听胡御医提到的，董绵神色淡淡，不是很想听的样子。

“就在胡巩和你娘服毒后，胡巩之妻收到了他们的消息，并且知道你和你哥的存在，当夜厨房起火，她没了。”

董绵不同于刚刚不想听的样子，眼中的震惊如此明显。

“你还有你哥护着，哪怕是做了伤人的举动，他都愿意代你受过。且你已十四，很快及笄。但你那个妹妹，不过十岁，一夜之间便成为了孤女。”柳煦叹了口气，“我想说的是，你因为自己的身世曾责怪董子纯，甚至想伤他性命，现在又自怨自艾，甚至想寻死，但其实相比许多人，你已经很幸运了。”

董绵低了头没说话。

“我曾接诊过一个十七岁左右的少年，他上山打猎，腿骨受伤和胳膊骨折。我叮嘱他要好好休息三个月，否则可能落下终身的残疾。但他没有当场应下，你知道为什么吗？”

董绵抬头，懵懂地摇了摇头。

“因为他父母不在了，而他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弟弟，一个六七岁的妹妹要照顾。”柳煦顿了顿，看着董绵还是有些懵的神色，笑了笑，“我说的照顾，和你想的大概是不同的。穷苦人家没佣人，没银子，甚至下一顿要吃的食物都没有，所以他受着伤也不能保证能好好休息，哪怕明知道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董绵眼中震惊之色很明显，而此时她明显想到了别的一些东西。

“那个少年六七岁的妹妹，身上穿的衣服，破破旧旧的，一看就是男装，我想她可能吃的苦受的罪远不止我所看到的。但我看到她在两个哥哥身边，感到很满足，很幸福。”

“柳大夫，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董绵不是个笨的，“要知足，要惜福。我哥也给我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我就是觉得没有颜面活下去。”

“为何会这样想？你的出身，也不是你能决定的。”柳煦见她愿意向自己倾诉，倒是有些母性泛滥，循循善诱。

“我的出身让我难堪，可我把这一切都怪到大哥身上，还想伤他，更是不可饶恕。大哥什么事都没做错，可他这十七年来连具健康的身体都没有。我还一直嘲笑他是病秧子，药罐子，谁想这些都与我娘和那个人有关。”董绵双手捂脸，“可我不想怪我娘，呜……”

“我不评价你娘的所作所为，但我想她是希望你过得开开心心的，而不是才十四岁就寻短，没有了未来。”

“嗯。”董绵带着哭腔应了。

柳煦从董绵身上，倒是看出其本性还是不坏的，知羞耻知荣辱，且知错在哪里：“你的出身，不是你能决定的，但你的后半生要做个什么样的人却可以自己决定。”

柳煦拍了拍她的肩膀，提上药箱走出去，董缘听得到董绵的呜咽声，焦急不已：“柳姑娘，我可以进去吗？”

董缘这是担心董绵处理完伤口后衣衫不整。

柳煦点了点头：“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注意忌口，要不了多久伤口就会痊愈。”

肖七腿上放着柳煦的药箱，柳煦推着轮椅，跟着丫鬟前往董夫人的院子，她需去回禀董绵的情况并拿银子结账。

看看这四周，虽算不上多精致，和京城里的房舍比起来也不算大，但比起一般人家来说，房子够大了，有花有树的，独立的院子也有好几个，想起上一任县令和董县令的事，柳煦突然有些唏嘘。

这小小的一个房舍里短短几年间便发生了多少事情啊！

刘龙妹妹便是在这不知哪个院落寻的短吧？

满腔的思绪压下，柳煦去见董夫人，肖七不进去，便在院子外等着柳煦。

董县令也在董夫人处，见了柳煦，得知董绵并无大碍，便问董子纯的情况。

柳煦看他二人，也看不出他们夫妻相处融洽不，是否已心无芥蒂，不过二人对董子纯的状况皆是十分关注。

思索了片刻，她微微一笑：“其实现在董公子已经没什么大碍……”

“怎么会无大碍？”董夫人急了，对柳煦的医术再度产生了怀疑和不满，“我从县城去别院，这么长的路程，又刚好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若是正常情况，纯儿定会嘘寒问暖，好生安置我吃饭，但我刚到别院，他就赶我走，要我回来盯着他爹。他还这么怕他爹，怎么会没什么大碍？您不要见他平时没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就认为他没事人一样了行吗？”

“董夫人您别急。”柳煦微微一笑，“董公子目前确实也和常人和区别，但他怕董大人是装出来的，他不想你们夫妻因为他这十几年来受的罪而心生怨怼，希望你们感情融洽，所以故意装作很怕董大人，是希望您留在县城，陪着董大人，而不是到别院去陪他。”

柳煦注意到董县令眼睛有些湿润，神情放松了不少。

而董夫人则有些将信将疑：“真的？”

“张妈妈应该已经和您说过了，董公子性格开朗了不少，和石子村众乡邻相处得也很愉快，而他也在积极锻炼身体，希望身体尽快康复。”

董夫人脸上露出了些微笑，总算相信了柳煦所说：“那就好，那就好。”

“我的纯儿，他就是这么善良，总是替他人着想。”说着她又开始抹眼泪，而董县令则轻轻拍着她的肩背，以示安慰，看起来董大佑的苦心倒没有白费，董县令和董夫人关系改善了一些。

“不仅如此，他还希望董缘和董绵兄妹二人受到的影响也小一些，毕竟他们当了他十几年的弟弟妹妹，而他出事的时候二人还没出生，这事和他们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