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煦眼明手快，扶住了董夫人的肩膀，董子纯也上前虚扶着他娘。

董夫人坐在原地，只觉各种往事从四面八方朝她压过来，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好半晌才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我要去问胡巩！”

“娘，我随你去。”董子纯担忧地看着董夫人，“您别冲动，胡大夫他不会害我。”

董夫人扭头看向一脸焦急担忧的董子纯，眼泪唰唰地往下掉。

一直以来，她自认为给了董子纯最好的呵护，结果却是她引狼入室，害惨了他么？

董夫人仿佛喉头被人锁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董子纯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心里憋着一口气，她一定要把这事情搞清楚！

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重要的是董子纯的身体还能恢复正常吗？

她颤抖着嘴唇，望着胡御医，又看了看柳煦，半晌没有勇气问出来，眼泪又哗哗往下淌。

不，不一定！当初她爹给找了好些大夫，都说没十全的把握保住纯儿的命，而胡巩一次又一次将纯儿救活了。

胡巩说了，每个大夫看法不同，治法不同，一旦让他治，就不要再找乱七八糟的大夫，把纯儿好不容易好转了一些的身子给治坏了。

或许是胡御医和柳煦跟胡巩的治疗方式不同，他们诊断有误，误会了胡巩。

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那胡巩在董子纯身边十七年，是看着他从一个小婴儿慢慢长大的，怎么舍得害他？

但若万一这两人说的是真的？

最终，董夫人一言不发地走了。

胡御医也告辞离去，他虽然和这弟弟关系不好，但也从未想过从小受前御医院院长父亲的教诲，弟弟会长歪成这般。

一方面他相信自己的医术和判断，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自己断错了，弟弟的良心还没有完全坏，仍然有从医者的仁爱之心。

他是受皇命来给荣王爷随行医护的，自然要随着荣王爷，也不好离开去看他弟弟。

面膜既已调好，自然不能浪费。

柳煦刚把面膜抹到脸上不久，董子纯便情绪低落地回到了她家院子。

情绪低落的董子纯连门都忘了敲，很是反常地进了柳煦家院子，后面跟着阿诚。

然后被柳煦吓了一大跳，听到柳煦说话，捂着胸口半晌才喘匀了气。

“你不是要跟你娘去县里？”柳煦还想着上次董子纯在荣王爷面前替那胡大夫求情，她还和他理论过，当时像是把他说服了，但这次还在他娘面前说那胡大夫对他极好，不会害他，跟他娘去见了那人，说不定，他不会再那么理想化，跟生活在童话里似的。

“我娘不让我去。”胡巩被董夫人关在县里，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去询问他，担心董子纯身子受不了颠簸，不让他跟去。

“柳大夫，公子的身体真的可能是被治坏的吗？那还有治好的希望吗？”阿诚忧心忡忡，心疼董子纯。

“慢慢调养，加上适量的运动，会好的。”虽然还是比不上从小健康长大的人，抵抗力什么的仍然会弱一些，但比现在的他会好很多。

柳煦看着情绪低落的董子纯，心中有些微微的愧疚。

她之前就觉得董子纯这脉象挺奇怪的，在问过他所谓的他在娘胎里时，他娘食物中毒，影响到了他，就特别留意过。

那毒既然差点要了他的命，对他娘却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但他又是他娘唯一的孩子，看过一些宫斗宅斗剧的柳煦，当下便往后宅争斗方向怀疑，再想到她和肖七初次随董子纯去县衙，被拦在外时提到的“少爷”，怀疑更甚。

但从这董夫人雷霆手段发卖肖七，将自己儿子圈养在一个完美世界中看来，她又不是个没手段的，加上她的背景身份，她竟然会吃这么大的亏？柳煦有些怀疑自己的想法。

鉴于此，她对于自己半道出家的医术也产生了怀疑，然而她之前每次请药婆给董子纯把把脉，只要提到董子纯，话都没说完就被药婆生气地拒了。

所以要不是今天胡御医让她给董子纯把脉，她也不会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没想到自己的怀疑是对的，那胡大夫不是庸医乱治病，就是更恶劣的因为某种目的，故意把董子纯治得吊着一条命，却又不是健康的身体。

也是她对自己的医术没有足够的自信，让董子纯又多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继续服药。

“平时胡大夫给你配的药丸呢？给我看看。”

阿诚从自己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递给柳煦：“柳大夫，白瓶是晨起服用的，黑瓶是睡前服用的。这些年来，少爷一直在服用。”

柳煦郑重接过来，先将白瓶里的药丸倒了几粒到掌心中，轻轻嗅了嗅，柳煦从制好的丸药辨别药材的能力一般，但她轻轻一嗅便已嗅出了好几样名贵药材的成份。

她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小块细细品尝，皱起了眉，又咬了一小块细细辨认，漱口后同样的方法辨认黑瓷瓶里的药丸，末了她摇了摇头。

“你们把这药丸给胡御医再看看。我刚尝了，这两样药丸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主要是温补，配方也差不多，黑色这个瓶比白瓶里面的药丸多一样成分。”董子纯和阿诚闻言松了一口气，柳煦发觉他们有所误会，又摇了摇头，“正是这多出来的成分有问题。”

“什么问题？”董子纯二人紧张又惊诧。

“有句话不知你们听过没？‘早上吃姜，赛过参汤；晚上吃姜，赛过砒霜’。”柳煦见二人点头，脸色微微有些变了，继续道，“虽然这种说法有些夸张，但有一定的道理。若是这黑瓶的药晨起服用，而这白瓶的药睡前服用，不会有任何问题。晚上多出来的成份便是适合晨起服用，而非晚上服用的。短期不会有太大影响，但若长期服用，必定会严重损害身体，严重气血两亏，你五脏六腑已经都有亏损，还没有早衰的迹象，也是万幸发现得早了！”

人的身体就靠气血运行着，一旦气血两亏便可能引起各种各样的毛病，贫血基本跑不了，又比如三叉神经痛，头晕耳鸣，易累无力，失眠多梦，精神恍惚，脏腑功能减退，引发早衰，英年早逝……

阿诚一向讨喜的脸忽地面如土色：“掉发严重，常常有白头发，是不是……早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