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大帅！”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一名百夫长前来禀报军情。天空中有成群结队的乌鸦在盘旋，如果从乌鸦的视角向下看去就会发现，黑压压的人头聚集在一座已经只剩下半边城墙的城池旁边。这里的位置是颍川，而那些黑压压的人头正是张献忠的大西军。

攻下固始县城之后，张献忠裹挟着大量的饥民马不停蹄的杀入了南直隶，虽然在固始县取得了不少物资，但是对于三十万人每天的消耗来说，这些物资依然是杯水车薪，如果每天按规矩供应各营，连一个月都坚持不到，张献忠必须找到下一个补给地点，南直隶就是最佳选择，颍川也就是今天的阜阳，不管是在今日还是在大明，颍川都是一个人口聚集地，颍川隶属于凤阳府，是凤阳府西边的一个卫，而颍川卫的府城就是颍州城，无数的流贼杀向颍州城，即便是颍川卫号称一卫，但是其在颍州城附近的兵力也不过是一个千户的兵力罢了，这么点人马还不够张献忠的大西军塞牙缝的，没有任何意外的，张献忠顺利拿下了颍州城。守将领着残兵败将退却，县令自杀身亡，而颍州城内的数万百姓和周边的城镇村落又落入了张献忠的魔掌。按照惯例，张献忠直接将城池铲平，反正留着也没用，没了城池，就算是其他地方的官兵重新回来占领颍州城也无险可守。

张献忠的大西军也算是越打越有经验，他们现在也注重探路和侦查，张献忠命令数个百人队分成十几人，几十人不等的队伍向四面八方扩散，将周围的情况查探清楚。颍州城内一处民宅，张献忠和几个义子还有大西军的主要将领正在商讨下一步的进军路线，县衙已经被张献忠在攻打城池的时候付之一炬，所以他们只能临时选择城内一个大户的豪宅作为临时指挥部，大户全家已经被张献忠赶尽杀绝，男丁直接砍头，女人全部拉去轮营。这就是造反的好处，以往连正眼都不会瞧自己的官太太，大小姐，现在自己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不听话的全部处死。张献忠和麾下众将已经习惯和享受这种感觉。

张献忠此刻正在跟艾能奇和孙可望说着什么，百夫长进来禀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艾能奇回头对百夫长呵斥道：“喂，你有没有眼色，没看见我正和义父说话呢吗？”百夫长面露尴尬之色，虽然他也不想进来打断他们的对话，但是军情紧急他必须进来禀报。

张献忠抬手制止了艾能奇的话头，现在他对情报也比较重视，既然是斥候进来，肯定是前方发现了敌情，他立刻问道：“有什么情况直说吧，是不是前面发现了明军的行踪。”百夫长点点头道：“正是如此，回禀大帅，弟兄们本来应该前出三十里打探官兵的踪迹，但是小人麾下有一个十人队和大部队走散了，往前深入了二十多里，发现了官兵大部队的行踪。”

“哦？”张献忠一下子来了精神，竟然发现了明军大部队，要知道，进入南直隶之后张献忠也开始小心起来，他知道，南直隶是大明的心脏地带，守军只多不少，方才在县衙被烧毁之前艾能奇进去抢到了一张南直隶全图，如今就挂在张献忠的面前，方才他们正是在研究这张地图，从这张地图反映的信息来看，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颍州城，再往前数十里就是蒙城，然后是怀远，怀远的背后就是中都凤阳了，在地图上被称作中都留守司。想必那边的兵力肯定不少，既然现在探马已经发现了前面情况异常，是不是可以说明明军对他们的到来已经有所行动了。

百夫长接着说道：“大帅，按照地理位置来看，前面正是蒙城，咱们的人马已经到了蒙城的边缘，发现了数千明军集结在蒙城，不知道是不是来阻挡咱们的兵马，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前面被咱们击败的颍川卫明军肯定是已经撤到蒙城了，咱们到来的消息瞒不过明军，凤阳那边一定知道咱们到达的消息了，小人觉得是不是明军决定在蒙城一带拦住咱们，所以才在那边布置了不少兵马。”张献忠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娘的，说到现在还没有讲重点，到底有多少明军集结在那边，有没有骑兵？”

百夫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情报给忘了，他立刻抱拳道：“启禀大帅，弟兄们已经探得官兵至少有五千人，骑兵可能有数百，蒙城的前面是平原，没有遮掩物，弟兄们怕靠的太近被官兵发现，所以只能远远的看着，要不然小人这就回去，今晚利用夜色带几个兄弟抵近查看。”

站在一边的孙可望插话道：“义父，如此看来，明军已经有所准备，我以为明军在蒙城拦截我们合情合理，您想想，皇帝老儿最怕的是什么，就是我们占领中都凤阳，那里可是他的老家，更别说朱元璋家族的墓地就在那里，若是咱们攻下了凤阳，那他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所以当地的将官绝对不可能傻到将战场摆在凤阳，一定会选择比较靠前的地方阻击我们，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张献忠点点头，负手在厅中缓缓踱步，这些日子，张献忠盗墓上瘾，墓地里面的大量财宝给张献忠带来了巨大的财富，只要有这些财宝在手，张献忠很快就能组织起强大的军队，朱元璋父母的墓地就在凤阳，若是能发掘皇陵，不知道能获得多少奇珍异宝。乡下人总是相信一些风水迷信，更是对龙脉一说有着谜一样的崇拜，凤阳就是朱元璋的龙脉，所以朱家才能得天下，若是他张献忠杀过去断了老朱家的龙脉，这大明朝是不是就完了。张献忠越想越兴奋，对百夫长说道：“就按你说的办，你带人夜探，将情况弄清楚了，再来禀报。”百夫长抱拳道：“小人遵命！”

蒙城，正如张献忠所料，朱国正在接到崇祯的调令之后，根本不敢将兵力全部部署在凤阳城附近，而是跟颜容暄商量，是否将大军外调，前往蒙城，因为凤阳是中都，敌军的意图不明，如果有可能一定要在凤阳之外的地方将流贼阻止住，颜容暄对于这个意见也是赞同，他作为凤阳知府，当然不愿意将凤阳放在自己的辖区范围内。朱国正已经向南直隶总兵侯峰求援，侯峰答应派出兵马进入凤阳境内。这里就要提一下南直隶的军制，虽然侯峰是南直隶总兵，但是凤阳是个特殊的地方，如果用现在的观点来看，凤阳就是南直隶当中的直辖市，颜容暄这个凤阳知府的地位也比一般的知府高半级，基本上跟应天府知府平级，侯峰在南直隶谁都能管，唯独管不了朱国正，一方面朱国正是凤阳总兵，麾下也有两万大军。另外一方面朱国正还是崇祯的亲戚，要不然也不会被他派来守卫皇陵。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说，朱国正都是地位超然，侯峰必须卖他几分面子。

唇亡齿寒的道理侯峰明白，从地理位置上来看，凤阳挡在南京的前面，若是流贼从北部进攻，肯定是先经过凤阳，而南部是新军的地盘，侯峰很放心，张献忠若是敢去招惹刘毅这尊真神，恐怕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必须要将凤阳给收好了，凤阳一旦有事，不要说朱国正是死路一条，就是侯峰和南直隶一干官将都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当朱国正的求援信送到南京城的时候，侯峰立刻拍板，派出一名参将领兵五千立刻支援凤阳府。

有了南直隶军队的支援，朱国正就可以将主要兵力调出，在蒙城和怀远组建两道防线，他的计划是这样的，在蒙城放五千人，作为先头部队，抵御张献忠的第一轮进攻，但是朱国正知道，如果张献忠挥军三十万全力攻打，蒙城是很难守住的，所以就需要第二道怀远防线，怀远城内朱国正派出了所有主力部队共计一万五千人的兵力，然后让南直隶支援的五千士兵守卫凤阳，蒙城若是抵抗失败，军队立刻后撤到怀远，张献忠攻打怀远，朱国正就立刻带领凤阳的五千兵在外围里外夹击流贼，流贼人数虽然多，但是朱国正也不是傻子，对于朱国正来说，他知道，张献忠的兵马虽然有三十万人，可是其中能打的核心力量不过是几万人而已，外围的饥民只能起到消耗己方资源和体力、兵力的目的，只要自己守卫得当，这些流贼应当不足为惧。同时朱国正也希望能取得一场大胜，这样也能向京师报捷。

他守卫凤阳和皇陵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这一次能跟流贼交手，说实话，朱国正自己也有些立功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