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羊毛15

负责引路的服务生领着温衍和盛柠绕过公共用餐区域,绕过回廊来到包间。

这家米其林餐厅虽是预约制,温衍不算是vip常客,但管理层都认识他,平时他能把私人饭局约在这儿就已经是蓬荜生辉了,因此他没有提前预约,想要进来,餐厅也不可能不放行。

因而温衍对自己虽然没有订位,但还是被服务员领到了最好的这间包间这事儿,并没有感到怀疑。

“二位请进。”

温衍率先迈腿走进去,包间里就连灯都没开,唯一照明的来源是观景玻璃外那一片窗外被小雪点缀的夜景霓虹。

没有看到温征和他女朋友,温衍觉得不对劲,下意识蹙了蹙眉。

寸土寸金的东三环cbd核心区地段,包间窗外迎面就是中信大厦,霓虹明灭不熄,盛柠在网上看过一些有钱博主po图,都是相当高大上,却没想到这么高级的餐厅也会缺电。

盛柠跟在温衍身后走进包间。

她有些懵,看向温衍:“他们人呢?”

温衍面色不虞,侧头正准备问服务员这怎么回事儿,昏暗的包间立刻亮了起来。

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终于看见了整个包间的布置。

经典老几样的求婚大礼包,整个包间充斥着粉色氢气球和星星灯,铺满地的花瓣和四周墙体的装饰薄纱,以及最花哨的那一面墙上用花体英文写着:

“willyoumarryme?”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发明出来的求婚,一经流传便经久不衰,爱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套路又不新鲜,用过无数遍的招数,如今亲眼所见,还是由衷地会从内心发出感叹。

这个求婚现场很少女心、很浪漫、很有心意。

盛诗檬这丫头可算是太有本事了。

盛柠她还在愣,两个恶毒配角都到场了,男女主呢?

餐桌上是氛围烛光和丰富的西餐点,这时候服务员推着小餐车走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服务生,手上分别拿着香槟和礼炮。

这小餐车布置得精巧可爱,跟婚车似的,载着满满奶油包裹的大三层求婚蛋糕,在蛋糕的最上层,放着一个托着薄荷绿色戒指盒的小展台装置。

服务员当着盛柠的面打开了戒指盒。

璀璨的钻石戒指耀眼夺目,没有多余的碎钻做点缀,就光是那一颗主石,目测有五克拉。

这时候包间里响起音乐,低沉的英文男声缓缓诉说。

“娉婷袅娜你在我眼前

情难自禁只想多看你几眼

我已准备万全

那枚求婚钻戒

初次邂逅的那天

本想问你的那句话

你愿不愿这一生都陪伴在我身边。”

“iloveyouthreethousand。”(我爱你千万遍)

很经典的求婚歌,盛柠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刻因为自己听得懂英文,而且是一个翻译专业的学生而感到如此羞耻。

她头皮发麻,脚底到头发丝儿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尴尬,各种无力以及不适的应激反应如潮水般涌向她此刻清醒却恨自己不是弱智的脑神经。

盛柠下意识地看向温衍。

男人的眉头从刚刚看到了包间的布置后就没舒展开过,尤其是在看到这枚戒指后。

再觉得莫名其妙也反应过来了。

这时候服务员说话了:“温先生说,他是一个比较害羞的人,不善言辞,这首歌就代表他对您的心意。”

温衍:“?”

盛柠瞳孔地震:“……”

然后所有人开始喊:“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盛柠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搞错了吧?

而温衍在服务员们异口同声的起哄声中,脸色越来越沉,因为外人在场,他不好有太过暴躁的反应。

男人抬起手来,摁着额头深深呼吸了几口,胸口剧烈起伏,足足忍了好一会儿,才硬生生地克制住了要把这一屋子的东西都给扔出去的冲动。

盛柠凑到他身边,小声问:“是不是搞错人了啊?”

“不然呢?”温衍垂眼睨她,压着嗓音冷笑,“难道是我对你求婚吗?”

现在包间里的所有人都被温衍浑身散发着的零下低气压搞得很尴尬,服务员们不明所以,男主角面色阴郁,女主角一脸懵圈。

盛柠:“……”

凶她干什么,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啊。

温衍跟她求婚,那绝对不是他疯了就是她疯了。

要不就是两个人都得了精神病。

盛柠深吸一口气,突然柔声说:“亲爱的。”

温衍眼皮子猛地跳了跳,瞪着盛柠问:“你叫我什么?”

她被他瞪得有点怂,但此刻逆反心理一来,就特别想要给这姿态傲慢的资本家一点教训。

盛柠做出歉疚不忍的表情。

“谢谢你为我准备的这份惊喜,我真的好开心。”

“……可是对不起,我还没做好准备。”

温衍倏地睁大眼。

说完台词,盛柠不敢看温衍的脸,装作泣不成声的样子,双手捂着脸以日漫女主角的标准奔跑姿势矫情地逃离了包间。

“盛柠!”

温衍越是在后面叫她,她就跑得越快。

而被她丢在包间里的男人,人还没从“莫名其妙被向女人求婚而且还他妈被拒绝了”的荒唐遭遇中回过神来,就又要被迫承受全程围观的服务员们“天呐那个小姐竟然拒绝了温总的求婚真是个不随便向金钱低头的狠人”、“没想到温总这种顶级钻石王老五也有被人拒绝求婚的一天”、“换我我肯定当场答应”、“呜呜呜这种好事怎么就没落到我头上”、“他妈的好想发朋友圈直播”诸如此类的复杂眼神。

好在温衍是个人前要脸、受过精英教育并且有教养的男人,即使气成这样也仍是忍住了,没有对这一屋子花里胡哨的装饰物暴躁动手。

“温征呢?”温衍铁青着脸说,“让他滚过来解释!”

-

温征怎么可能干坐着等他哥来找他算账,他当然早跑了。

点了一盘子鲜生蚝,盛诗檬就吃了两个,然后温征说临时有事,提前结束了这场约会。

她向来是个听话的女朋友,虽然不舍这一桌的吃食,但还是乖乖跟他离开了餐厅。

路上,温征一边开着车,目光看起很专注地注视着前方路况,一边又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突然笑出声来。

“你到底在笑什么啊?”盛诗檬不解,“笑一路了。”

温征仍是笑着,语气闲适:“没什么啊。”

盛诗檬想起之前在餐厅里温征跟她说的,好奇问道:“那个要解决终生大事的人是你朋友吗?你这么替他开心。”

“不是朋友。”温征顿了顿,说,“关系比朋友还深。”

然后不知怎的又补充:“男的。”

“我又没问性别。”盛诗檬也笑,“那是求婚咯?”

“唔你猜出来了啊?是求婚没错。”

“那你刚刚怎么也不过去送一声祝福?”

温征挑了挑眉,懒散道:“不用,我跟他之间不讲究这些客套。”

而事实是因为不想当场找死才没去送祝福。

盛诗檬颇有些遗憾地说:“你要是去的话我也能顺便见证一下。”

人生来就爱八卦,她还没见过真正的求婚场面,以前都只在电视上见过。

不知道现实的求婚会不会有那么浪漫。

温征问:“你喜欢?”

盛诗檬说:“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吧。”

温征吊儿郎当地问:“那下次我也给你弄一个?”

“啊?不用了。”盛诗檬开朗地摇摇头,“你已经对我够好了,能跟你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不奢求这些东西。”

温征轻笑,然后继续开车。

她是个拎得很清楚的姑娘,平常甜言蜜语说得再多,也紧守着底线,绝对不越雷池。

对于温征这种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他享受恋爱,享受女人看他时深情脉脉的眼神,却不喜欢女人将这种享受误以为是独一无二的爱,而向他奢求更深一步的身份。

他突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语气有些漫不经心:“那如果今儿是我跟你求婚呢?你会答应么?”

盛诗檬略有些诧异地侧头看他,温征对她一笑,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嗯?答应么?”

“我们之间差得太多了。”她前一句是真话,后一句则是将自己放在了低姿态的位置,轻声请求他,“所以别再说这些让我会做美梦的话了好吗?”

温征倏地一怔,突然蜷指握紧了方向盘,心口处好像也正被一只手抓握住,有些酸胀发涩。

他张了张嘴,似乎是在酝酿一段很长的话,但最后还是低声道:“好,不说了。”

-

盛柠从跑出来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因为对资本家恶作剧的下场,是难以预料的。

人的脾气就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捣蛋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得罪对方,冷静下来后才意识到自己闯了什么大祸。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因为跑得匆忙,她的羽绒外套还寄放在餐厅服务员那里忘了拿。

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这条裙子,好看是好看,但外面零下的温度,再好看也没法穿着去室外显眼。

盛柠叹了口气,只好折返回去拿外套。

“温先生走了吗?”

招待生语气温和:“请问您说的是哪位温先生呢?”

他们餐厅今儿招待了两个温先生呢。

盛柠:“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温征也是温先生。

她刚想说是那个叫温衍的,然后就看见那位温衍先生正站在她的不远处,面若冰霜地看着她,胳膊上挂着的是他自己的黑色大衣,还有她的的羽绒服。

温衍是真被气着了,短短时间内被俩小王八蛋耍着玩,尤其是面前这个,竟然还敢回来。

“胆子很大,还敢回来现眼儿。”

这时候她的双脚不受控制,转身就要跑。

他大步上前,迈开长腿三两步追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强行转了个身扯回来。

盛柠被抓着胳膊跑不了,只能认命地接受他那冰刃子一般的目光。

温家人都属于那种浓郁漂亮的长相,主要是因为老爷子温兴逸长得本来就不错,年轻的时候是典型的北方帅哥,浓眉大眼、高挺俊朗,那双眼睛也是浓烈深邃,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劲松有力。

温衍和温征的母亲祖籍苏沪,俩儿子都遗传了父母各自的一半基因,所以又有股斯文劲儿在骨子里头。

男人此时虽然生气,眼神盛怒,但没有那种要将眼前人杀而快之的情绪。

所以她今天应该死不了。

盛柠咽了咽口水说,挣了下胳膊说:“温先生,男女授受不亲啊。”

男人嫌弃地瞥她一眼,然后立刻松开了她。

“老实点,跑什么跑。”他将羽绒服扔给她,“你再跑能跑到哪儿去?”

盛柠抱着羽绒服,小声询问:“……所以误会解开了吗?”

温衍反问:“你说呢?不然跟你似的只管跑?”

那大概率是已经跟那些服务生解释清楚了。

“您就当是练习呗。”反正祸也闯了,人也耍了,盛柠索性破罐子破摔地安慰他,“您以后总要跟女朋友求婚吧。”

温衍理都没理她,从喉间溢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盛柠看他这种反应,不自觉想象了一下那个求婚场面,男人连单膝跪地都不乐意,长身玉立般地站在他的求婚对象面前,然后一脸冷漠且高傲地对对方说——

我打算和你结婚,如果你愿意的话那就跪下叩谢圣恩吧。

“……”

被自己这个想象无语到,她不再说话。

电梯里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盛柠保持缄默,温衍则因为刚刚的冲击实在太大,导致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把情绪恢复过来。

活了这么多年,哪儿碰上过这种乌龙。

电梯不知是在第几楼停了,门打开外边儿却没人进来,男人以为到了,迈开步子就要出去。

盛柠:“还没到啊!”

她下意识去抓他的胳膊。

温衍回过神来,脸色微哂,立刻甩开她的手。

“别碰我。”

盛柠真是服了。

他刚刚抓她胳膊,她一个女的反应都没这么大。

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还是隔着衣服碰他的,他敏感个屁。

电梯门又给关上,盛柠眯了眯眼,故意走近了几步。

“您不会是有恐女症吧?”

所以他亲近的下属全都是男人。

她高高仰着头看他,脖子往下那一片没有颈项首饰点缀,温衍俯视她的时候,下意识往下看了眼,黑裙映衬下,只看到锁骨往下处干净雪白得有些刺眼。

男人很快侧开眼,沉着嗓音说:“我恐没皮没脸还不好好穿衣服的汤圆儿。”

你是不是想赖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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