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峰上的宾客们似乎已经准备当面掀桌子了。可这些带着暴风骤雨的气氛,却没有影响剑郡坊市的欣欣向荣。
倘若把目光从瑶台峰的青玄宫暂时转到剑郡坊市,会看到这里游人如织,客如江鲫。
尘音剑郡,中央大街。
随着来昆仑客居修士的不断增加,剑州各个剑郡主街道和坊市也就越发的热闹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每天的紫玉八卦上不断刷新的内容,已经都快打不开了。诸如什么门派间新仇旧恨啊,什么贪心买东西上当的,还有的是销赃的或者强买强卖的各类消息简直漫天飞舞,快挂满了仙灵通闻。
当然所有的八卦里,最让大家喜闻乐见的,还是各种带着桃花色的八卦消息。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无论多么无聊的紫玉下面,也都占满讨论和点评。
在尘音大街热闹的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就忽然响起一道惊喜的男声,“两位昆仑的师姐请了,咱们似乎在哪里见过,看起来有些面善?”
这声音有些大,很多人原本在看摊位上的各种杂物,听到这话不由转头看了过去,都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如此胆大,当面行骗昆仑女修。
结果就看见一个长得极为好看的男修正拦着一高一矮的两位昆仑女修在献殷勤,偏他眉心生了一点朱砂痣,生得比那两位女修的模样竟还好上几分。众人就见这个男修从怀中摸出个手指粗细、筷子长短的法器。
这法器一头尖一头粗,看起来就似普通的木钗一样。结果他将那灵器捏在手里,左右轻轻扭动,那粗头的部分居然发生了变化,凭空在末尾慢慢绽开,赫然变成了一朵盛放的紫金灵花,花瓣层峦绽放,颜色深浅渐次,宛若真的灵花一般。
这种巧夺天工的技艺恐怕也只有魂寰的高阶灵器才做得到。
那男修笑眯眯的把那盛开的紫金灵花递了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千般颜色次第染,不及花堪人娇艳。”那两个昆仑女修,高个子的那个望天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扭头不理。可矮个子的圆脸女修却惊讶之后,脸色微红的含羞接过了,“多谢鸾凰公子。”
围观众人听在耳朵里,不由在心里大骂:这厮好厚的脸皮!更有人听到了女修的称呼,内心微微一动:鸾凰公子?莫非这个厚脸皮的登徒子,就是大名鼎鼎的魂寰鸾凰不成?!
普通人也不过在内心感叹这男修厚颜无耻,可在大街的另外一头,有几个修士远远围观到这一幕,终于有人忍不住说了出来,“云大师兄,我们庄少掌门的脸皮貌似更厚了!”
这群人一共五男三女,他们服饰低调华贵,精神内敛而完足。一看就是某个大宗门出来的内门精英弟子的摸样。中间的一个青衣男修,他身上有一股沉稳干练的气质,在这八个人中,隐隐有种以他为首的气质。
那青衣男修远远的看着庄天瑞继续同两位昆仑女修贫嘴,并又拿出一只灵花簪恭维高个子女修,逗得人家姑娘一会嗔怒一会喜。他忍不住伸手指揉了揉自己额头,“师弟果然在昆仑如鱼得水。”
青衣公子口中的星朗师弟,自然就是魂寰的鸾凰公子庄天瑞,小字星朗,号泽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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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站得位置距离庄天瑞有些远,等了老半天,直到庄天瑞口花花的跟那两位女修告辞之后,才慢慢的走过去。
当中那青衣男修跟在庄天瑞的身后走了一段路,这才轻轻的叫了一声,“师弟。”
庄天瑞赫然转身,当他看这一行人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他生得实在是好,这么一笑,就仿佛在中央大街两旁摆满了盛放的鲜花,瞬间照亮了整个街道。
“你们终于到了!”庄天瑞兴高采烈的迎了过去,一把抱住中间那青衣男修,“大师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小弟今日做个东道,请你们去个好地方!”
庄天瑞所说的好地方,自然是尘音剑郡第一的酒楼,重星垂宇楼。他素来奢华,自打来到了昆仑剑郡,就在大名鼎鼎重星楼包了一个套房,今日却是重星楼又有人提前预定了各类凤鸟为主的飞灵宴。这种稀罕的套餐比全鱼宴更难得,作为贵宾的庄天瑞却可以跟着品鉴一番。
庄天瑞兴冲冲的在前面走着,并不断扭头跟那青衣修士说着自己这大半年来,在重星楼吃过的各种灵兽套餐,如数家珍让人口水横流。
其余几个人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听着,目光却暗中不露声色的打探着庄天瑞。
怎么看,这位庄鸾凰都跟传说中那个草包纨绔没有什么两样。可偏偏,这个家伙有时候故作深沉所说的内容,又让人忍不住觉得他暗中别有隐情。
这几个跟随在后面的修士,可以说是魂寰年轻一代中的实力佼佼者。往日他们对庄天瑞素来是唾弃不屑的,倘若不是看在他父母的尊位面子上,其中有几个人甚至早想把这位大名鼎鼎的庄鸾凰倒吊在魂寰灵霄塔顶教训一番了。
可偏偏最近十数年来,这位庄鸾凰的行为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在外人眼中,他依然是那个纨绔风流的魂寰少主,常年荣登仙灵通闻紫玉八卦的顶级红人。每旬都有关于鸾凰公子的新风流传说,可这些魂寰精英弟子认真回想,这位魂寰少主除了口头花花的到处去调戏恭维昆仑女修,抽风似的送些大手笔的灵器之外,竟然也没什么能说得出来的“劣迹”。
而因为一些机缘巧合,当他们开始逐步接触到庄天瑞之后,他们甚至开始逐步扭转了以往对他的印象。
可这又让这些精英弟子开始内心揣摩起来。堂堂魂寰掌门的独生爱子,为何要隐藏得如此之深、甚至不惜自污?莫非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就在最近,庄天瑞提前各自暗示了他们一起内容,里面的描述太过让人难以置信,以至于他们不得不纷纷亲自去查验一番,而查验的结果却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似乎庄天瑞所暗示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真的有几分可能。
大家在庄天瑞的引领下来到了重星楼,进入包间后落座。
小二进来奉茶,并逐一介绍今日飞灵宴的各色菜系。虽然当前众人心情各有不同,却也不得不安奈住自己的情绪,先品鉴起飞灵宴中各种珍稀古怪的灵禽肉为先。本次的飞灵宴共有十八道主菜,各具特色,绝无雷同。
终于在逐一上菜品尝后,小二重新沏上极品灵茶奉上后,就从外面轻轻关门,不再进来了。
诸人体内的灵气缓慢而持续的释放着,散发着暖洋洋的柔和力量。而众人的表情却开始正经严肃起来。
一个面向老成,看起来朴实的男修率先开口,“少掌门,我有一事不明,当向你请教,望不吝赐教。”
庄天瑞倒是不太在意,他摆摆手,“王师兄,今天在座的诸人,都是我千挑万选出来的魂寰精英。别的不敢说,你们几个我是敢信一把的。所以有什么直接问,你也别什么少掌门的叫着,叫我小庄就好了。”
那王师兄就问,“既然这样,我就直接说吧。少掌,呃,小庄你大半年前出门游历昆仑,在临走之前你偷偷找到我跟华清安华师兄。”络腮胡的王师兄指着身旁一个长着倒八字眉的男修。这男修的样子还好,只是这眉毛生的有些郁气,让他看起来仿佛总是带着一股忧愁的样子。
庄天瑞点点头。
王师兄继续说,“当初我跟华师兄并不熟,跟小庄你也不算亲近。可你和云大师兄却约我们出来,告诉我们多注意三皛仙君门下弟子。这是什么意思?”
庄天瑞平静的回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齐民师兄你看似粗豪,其实内心极为细致,而华师兄更是心细如发之人。想必我的话你们都听了进去,这大半年的观察,也一定收获了很多东西了吧。”
除了紧挨着庄天瑞坐着的青衣大师兄云修之外,其余人听到了三皛仙君的名字,表情都有些微微震动。
这三皛仙君不是别人,乃是魂寰当今唯一的化神仙君,超品长老。
庄天瑞的父亲四维圣君虽然是魂寰的掌门,但当初上代魂寰掌门司焅仙君辞世的时候,魂寰唯一的化神长老三皛仙君继任掌门的呼声才是最高的。四维圣君当初也主动邀请三皛仙君接任掌门。
但无论外面的呼声如何,四维圣君怎么恳请。三皛仙君都非常强硬的拒绝了。他表示自己年岁已高,同司焅仙君一样寿元不多,倘若接任掌门则会加剧损耗寿元。不如干脆以超品长老身份,尽量培育弟子,拉拔长老们晋升。这样对魂寰的作用更大,好过将来频繁更换掌门,反而制约了魂寰未来的发展。
三皛仙君这番话中肯实际,发自肺腑。魂寰上下都感动得无以复加。
也正是在三皛仙君的大力支持下,魂寰原掌门爱徒四维圣君顺利的接掌了魂寰。
数百年过去,在四维圣君的操持下,魂寰依旧兴旺而奢靡的发展着。而三皛仙君果然如同他曾经说过的那样,退居幕后专心培养弟子,提拔长老。并不干涉参与魂寰日常的内政处理,一切都看似云淡风轻。
既然如此,那么庄天瑞和云大师兄弟,为何要叮嘱王、华两位去注意三皛仙君门下的弟子呢?!要知道三皛仙君座下弟子们都有一种跟仙君近似的气质——云淡风轻。
大家齐齐看向王、华二位,希望他们两个能直接给出答案。
王齐民说,“如今我们魂寰作用天下财富,却只有一个化神长老,却年岁已高,这点让魂寰的前景看起来有些黯淡。所以掌门在最近一百年里,经常闭关,就是为了打磨心境,争取能够早日冲击化神。”
这是魂寰内部近乎公开的机密,在场的诸位没有不清楚的,大家齐齐点头。
王齐民继续说,“最初我并未察觉的异常,恐怕内心的想法跟诸位一样,觉得一切都是吃正常的。可自从小庄告诫我之后,这大半年我开始留心起周边的情况。结果发现只要掌门闭关,门派内的纷争就会迅速的增加,甚至有了互相动手坑害的情况在。”
一个皮肤黝黑,手掌上都是茧子的女修皱眉说,“这能有什么问题?掌门闭关,长老们难免懈怠一些。下面的弟子就会各自放松,互起争端。那么这个时候的纷争比掌门出关的时候要多,这也是正常的吧。”
王齐民点头,“章师妹说得没错,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些争论背后,往往有人在推波助澜、暗中煽风点火。”
“这种手段非常的隐晦低调,但凡不是刻意的留心,就会错过其中的的奥妙。比如说,咱们魂寰七亭殿中,钟亭和鼎亭就一直有些微妙的情绪,旁人倘若互相打趣则罢了,只要有这两个亭殿的弟子在,大家说话都要格外小心,唯恐一个不留神,就戳中了他们彼此的痛脚。”
“可偏偏这两个亭殿子弟在的时候,总有人‘不留意’的主动问起某一方亭殿的攻防法器之最,这个话题只要被挑动起来,另外一方必定不服气,就会开始起口角争执。”
“倘若这种争执没有人推波助澜也就罢了。假如这个时候开始有人起哄,口说无凭,不如切磋一二,甚至现场随口开个赌局,为了亭殿的尊严和面子,这两方往往就陷入了不死不休的对抗局面。”
“就这样,一步步的,把无事做成了有事,再把小事催成大事!最终闹得不可开交,两个亭殿的弟子彼此仇恨对方,加重了亭殿之间的不合。”
“而此时,这两方的弟子最痛恨的都是彼此。这些煽风点火的始作俑者,却换上了或震惊或后悔的表情,纷纷忏悔道——是我的不是了;不该设这个赌局的;消消气吧……,那些脾气耿直的师弟们,压根就没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还会主动宽慰对方: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对方亭殿弟子生事,必不与之干休!”
王齐民的描述,让很多人的脑海里出现了不同的熟悉片段,大家都在很多场合下,看到或者听到过类似的情形。
当初还没有留心,被王齐民这么总结出来,仔细回忆之下,果然如此。
章梓蓉皱眉思考着,“这会不会只是因为某些爱凑热闹的师弟们起哄而已?回头把这件事告诫他们,让他们不要继续乱说了。”
王齐民却摇摇头,“章师妹认为是偶然,我不敢认同。因为这些随口、无心挑起事端的弟子,都是三皛仙君门下的徒子徒孙们。”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华清安也肯定了王齐民的说法。
“王师兄和我观察了大半年,各自的出来的结论皆尽相同,这个不会弄错。三皛仙君门下的小弟子们,确实在挑起一些事端。看起来波澜不惊,介乎热闹和玩笑之间的言辞,其实都是在挑拨离间。现在鼎亭和钟亭互相仇视的样子,想必诸位未尝听闻见过。”
章梓蓉心直口快,“可三皛仙君没有道理这么做啊。”这也是王齐民和华清安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说三皛仙君想要当掌门,他绝对不用费这么大力气,只要随便发个声,就有无数人支持他。
人要做事,总要有个目的和需求。三皛仙君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众人带着怀疑的目光,齐齐看向了庄天瑞。
庄天瑞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另外两位男修问了句,“房师兄,孙师兄,我也曾拜托你们二位去正一道门去走了遭。不如你们也把所见所闻讲出来听听,看能不能把答案揪出来?”
那房师兄是个脸色偏白,有几分阴柔气的男修,他听了这话,先是点头,然后苦笑着说,“倘若不是这么去走了一遭,竟不知道正一道门九曲莲台之间的关系,对立若斯。”
“九曲莲台之间的仇视,可比我们七亭殿要激烈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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