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辞与贺瑶清二人回了屋中,他现下原还不曾恢复好,先头站在外头那样久,不禁有些微喘,待入了内缓了缓,才觉好些。
贺瑶清如今并非真面目,外头天还大亮,故而不曾点烛火,可只这点子光亮都似将她脸上沾着的一层薄面皮映得晶莹润泽。
虽说如今这张面皮不过清秀之姿,但她的眉眼灵秀,秋水剪瞳一般。
从前不觉,如今瞧来,单只望着她那双月影弯弯的眼眸,都已然足够教世间男子沉沦。
几乎是下意识的,李云辞朝她低喃开口,似蛊惑,似诱卦。
“瑶清,有一桩事,你可愿帮我?”
骤然被唤,贺瑶清一时骇然,他从不曾唤过她,至多便是在辉月楼,两指抬了她下颚的那回,唤了她“贺氏”罢了,如今却莫名这样亲昵,倒教她一时不及应。
却不待她多想,随即毕恭毕敬的轻声道,“王爷但说无妨,妾身定然竭力而为。”
“昨日陈大回时,我听他与陈氏说,这几日外间多了好些番邦话的正四处打听。”
“我如今身子尚未痊愈,多有不便……”
贺瑶清立身在桌旁,双目炯炯,只望着李云辞的唇瓣一张一合,正在用心听着吩咐,都不曾注意到李云辞正一步步向前,直至她跟前。
至此,二人不过一拳之隔。
贺瑶清蓦得回过神,心下一慌,正要后退避嫌之时,不想李云辞的手臂竟不知何时伸到了她腰后,一把将她揽住。
随即一张俊脸便在她面前不住放大,直将她骇得背脊渐僵,连唿吸都忘却了。
李云辞的鼻息已然近至她面前,正当她犹豫可要挣脱之际,他豁然侧转了面庞,将唇瓣置于她的耳畔,轻声道。
“你可否帮我去……寻了……”
语态轻而沉,簌簌温热的气息徐徐铺洒在她面颊与脖颈,将她激得忍不住瑟缩。
待听完了耳语,心下那点子初初被李云辞的行为搅地惊异不定的心绪,才渐渐便被一股欣喜代替。
李云辞竟在城内安了暗茬,这样私密的事自然要小心说才好,故而他才这般附耳说与她的。这样一想,贺瑶清心下随即了然。
又一转念,他既将这样要紧的事交与她,是否意味着,如今于他眼中,已然要比先头刚入梁王府之时来的教他更能信任些?
贺瑶清随即仰面朝李云辞道,“王爷且放心。”
言辞之郑重铿锵,倒教李云辞恍然生出一种她眼下正于军中立军令状的错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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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傍晚,屋外天色已暗。
墨大夫又来替李云辞复诊,只这回却遣走了贺瑶清,屋内只余他二人坐在桌边。
李云辞默不作声地瞧着墨大夫讳莫如深地搭着脉息,烛火摇曳,晃动着他的眉眼,将他眼睫甫成一个晦暗的扇形落眼底。
半晌,墨大夫终睁开了眼,却不曾起身,只朝着李云辞道,“体内余毒已然要清了,痊愈便也不过是这几日之内的事了。”
闻言,李云辞缓缓将手收了回来,“如此,多谢墨大夫。”
不想话音刚落,那头的墨大夫却又勾了唇角,“你的命格极贵,这个坎儿已然过了,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几句话,意有所指,如平地惊雷,豁然破开寂寥的夜空,足以教人为之一震。
只李云辞不动声色,面上默然,抬了眉眼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墨大夫。
少顷,才轻声道,“大夫所言,倒教李某不明所以。”
那墨大夫见状,也不恼,“原你命中有一劫,只如今这一劫提前了,却也已然过了……”随即又压低了声线,低哑道,“殿下非池中之物,心性自然不在这四方屋中……”
“您说……是也不是?”
李云辞倏地沉了面,原心下便早觉得这个墨大夫不若一般人。如今竟能瞧出他的身份,只他既知晓,却仍旧救了他,想来应该于他暂时没有威胁才是,只不知这位墨大夫究竟所为何。
默了默,李云辞眉头轻敛,喑哑着声线开了口。
“一派胡言。”
他于大历朝忠心赤忱,自然对这番玄黄之言嗤之以鼻。
“殿下此生……有贵人相助矣。”
说罢,墨大夫面上冁然而笑,随即起了身,恍惚间腿脚好似也不颤巍了,手中的拐杖也不用了,背脊挺拔如松柏,行至门边,豁然拉开门闩之时,背脊随即又弯了下去,好似一瞬间又成了那个耳聋眼不明的老朽。
外头候着的贺瑶清忙迎了上来,待相送了墨大夫,一回身便瞧见李云辞倚在门边,二人隔了一个院子,傍晚风原就大些,又淌过院中细碎的砂石,一时教迷了眼,月影落下,亦教她分不清他在望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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