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 小人并非信口雌黄，而是有证据，王招娣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接济小人, 也是因为小人知道这个秘密, 她为了封小人的口, 才对小人予取予求的。”

要说王大宝对王招娣这个姐姐没有感情，那也是空的, 但是就算是有感情, 这份感情也抵挡不过他们一家大大小小六口人的性命。

人家大师可说过了，他们换过去的那个孩子占据了他本来不该有的富贵命, 他的命数压不住这富贵命, 自然就需要旁人来帮忙压, 如若不然，他们一家人都要死于非命。

自家一家几口人的性命摆在那里, 哪怕知道自己要对不起大姐了, 王大宝还是选择将真相说出来。

王招娣被王大宝的话吓得魂飞魄散，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深深埋葬,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竟然会由王大宝爆出来, 他难道是疯了不成？？

“王大宝，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害我？害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说啊，你说啊！”

王招娣状若疯癫，如果不是因为旁边的衙役控制住了她, 王招娣怕是已经扑上去撕咬起了王大宝。

县令看了看状若疯癫的王招娣，又看了看虽然害怕，但是却努力表现得十分镇定的王大宝,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眼见着王招娣还想继续闹下去，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犯妇王氏，你可有话说？”

此时的王招娣已经是涕泪横流，她哀声哭泣着，大声喊着冤枉。

“大人，这都是王大宝一派胡言，民妇没有做过，都是他一派胡言，民妇没做过，求大人明鉴。”

而就在此时，王大宝又深深地给县令磕了个头，大声说道：“大人，小人不敢胡言乱语，这件事情压在小人心里面二十年了，现在终于说出来，小人也能轻松一些，还有，小人那个外甥的长相与戚家人没有丁点相似，大人若是见到了，就能明白，那样的人物不是我们这样的家庭能生出来的。”

“还有，小人记得，小人亲外甥的大腿内侧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这个换来的外甥腿上并没有，这便是证据。”

王大宝信誓旦旦，并且给出了这样的证据来，要确定戚妄是不是被换走的丞相幼子，其实并不困难。

眼见着王招娣还哭天喊地不肯承认自己做的事情，县令没有了耐心，直接抽了签子出来，下令让衙役们用刑。

王招娣被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断喊着冤枉，然而衙役们却还是她拖到了板凳上，噼里啪啦地开始打起了板子来。

王招娣疼得哭爹喊娘，可是却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换掉了两家的孩子。

她虽然只是个村妇，但是因为戚青峰是读书人，王招娣对一些忌讳多少也知道一些，她很清楚一件事情，如果自己真的被入了罪的话，那自己儿子的功名可就没了，所以她怎么都不肯松口认罪。

“大人，民妇是冤枉的，请大人明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民妇什么都没有做，求大人放过民妇……”

县衙开庭审案子的时候，总会有百姓们聚集在县衙外面看县令判案，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一次知晓办得是村妇调换官家子的案子时，老百姓们还吃了一惊，没成想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离奇的案子。

“把自己的孩子和官宦人家的孩子调换？她哪里来得那么大胆子？”

“换个孩子就能让自己的孩子一飞冲天，以后说不定等孩子发达了，还能凑上去享福，如此无本买卖，动心不是正常的？”

王招娣被打得凄惨，听到案情经过之后，有人甚至都开始同情起了王招娣，甚至还有人暗戳戳地表示理解。

为了自家孩子能有个好去处，换去享福不也是正常的么？然而她这话一说出来，就被旁边的人给骂了回去。

“你说的话可不对，倘若是真的，这人的所作所为简直太恶心可恶了，大家都是做母亲的，设身处地想一想，倘若自己好端端的孩子被旁人换去了，你的孩子在人家家里吃糠咽菜，你却要锦衣玉食养着别人的孩子，换了你你乐意吗？”

“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偷偷换掉孩子的人就该千刀万剐，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难道就该让人家金娇玉贵的孩子受苦么？”

外面的人说着说着，开始小声吵吵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在县衙外面，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不过随着王招娣挨了许多板子，却依旧不肯承认是自己换了孩子，围观的老百姓们也开始怀疑了起来。

换了孩子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果对方不追究的话，估计也判不了几年，这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却还是不肯松口是自己换了孩子，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对着板子落下的越来越多，王招娣的气息也越来越弱，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肯承认自己换掉了两个孩子。

外面老百姓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了，县令的脸上闪过了一抹不悦之色。

其实这个年头让老百姓们围观办案也有另一层含义，就是为了防止冤假错案的发生，适当行刑自然没什么关系，但如果犯人一直不肯签字画押，承认自己的罪行，那他们也不能胡乱地让他认罪，屈打成招的名声若是传出去了，对他们当官的不利。

一开始县令还觉得王招娣挺好对付的，胆子不大，吓唬一下，或者挨几下板子就会招认自己的罪行了，但是现在她屁股都被打得血肉模糊，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了，却还是不肯承认自己真换了孩子。

犯人不肯承认，那事情就有些麻烦了，这个县令也不是那种昏聩的，只能让衙役停止行刑。

凭着一股毅力熬过来的王招娣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她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但是她的心里面还是非常高兴的。

只要她不认罪，县令就拿她没有办法，那些话都是王大宝的一面之词，找不到苦主的话，她做的事情就不会暴露出来……

眼见着外面的老百姓议论声越来越大，其中甚至出现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来，县令知道这次自己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对自己的名声怕是会有影响，于是便提高了声音说道。

“犯妇王氏，你可知道，你偷偷换掉的那个孩子的父母是当朝丞相，正一品的朝廷官员，他的母亲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事关重大，本官已休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到京城，想来丞相府的人很快就会过来。”

县令的话一说出来，大堂内外的人全都惊呆了。

那个妇人换掉的竟然是丞相家的孩子？县令竟然还把这件事情报了上去，看来这起案子其中怕是有什么蹊跷，若是县令不能确定的话，估计也不敢把案子报上去。

一时间因为刚刚王招娣一直挨打却还死扛着不肯认罪而认定她没罪的老百姓再一次开始怀疑了起来。

万一是那王招娣知道自己换掉的是丞相的孩子，怕被对方打击报复，所以才死咬着不承认呢？

这起案子越发扑朔迷离起来，这半下午显然是审理不出什么头绪来，县令便将王大宝和王招娣两个全部收押，等到京城那边儿传来消息再说。

王招娣的伤势很重，如果不处理的话，怕是活不到京城的人来，县令没法子，只能派了医生来给王招娣处理伤口。

兄妹两人的监牢安排在了相邻的地方，大牢里面阴暗潮湿，蛇虫鼠蚁横行，王大宝起小到大从未受过这样的罪，现在陡然被关进来，哪里能承受的了？

再一次被老鼠爬了衣服之后，王大宝的脸上浮现出崩溃之色来，他看着隔壁牢房里的王招娣一眼，哭着说道：“大姐，事已至此，你就招认了吧，你就是换掉了孩子，我就是证人，如果真等京城的人来了，你以为自己能落得个好？”

王大宝自然不是为王招娣考虑的，而是因为他实在不喜欢监牢的环境，他迫切地想要出去，如果王招娣招供的话，他就能出狱了。

此时的王招娣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好了，也多了一些精神，她掀起眼皮看向隔壁牢房里的王大宝，咬牙切齿地说道：“王大宝，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些年虽然因为王大宝知道她秘密的缘故，王招娣才对王大宝那么好的，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对王大宝好，也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她才会对他好的。

这些年她为了王家掏心掏肺，谁能想到王大宝竟然回头狠狠捅了她一刀，把自己害得进了监牢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王大宝心里面害怕，又觉得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不管王招娣说不说，等到京城的人一来，王招娣的做过的事儿就会大白于天下，等戚妄和丞相家的公子各归各位之后，他们家的血光之灾自然也就没了。

“大姐，我也是没有办法，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王家断子绝孙了吧？”

说着王大宝便悄悄地把有算命大师进了他们家门，他知道了一家人命运的事情告诉了王招娣，说到最后，王大宝的声音里面已经带上了哭腔，觉得自己委屈急了。

“大姐，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吧？”

她理解个屁！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根本就爬不起来的话，王招娣一定会狠狠地给王大宝一巴掌，将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给撕成碎片。

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算命大师的胡言乱语，他就把亲姐姐送到监狱里面去，这个男人还有心吗？

且不说监牢里的姐弟二人们如何掰扯，紧赶慢赶到了县衙的戚家众人着急忙慌地下了牛车，然而他们来的还是迟了一些，王招娣的案子已经审理完毕了，他们从周围老百姓的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

戚家众人：“……”

饶是他们过来的时候想过了千百种可能，也没有想到王招娣会被抓是因为这个原因。

戚妄竟然不是他们戚家的孩子，而是被王招娣换了官宦人家的孩子的，而他真正的父母竟然会是丞相和一品诰命夫人？

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完全让人无法相信。

戚宝田失声说道：“会不会有误会？二柱我从小看着长大，他的鼻子眼睛嘴巴活脱脱就是我的翻版，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

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过王招娣换了孩子的事情，而且她对戚妄一直都挺不错的，如果真是换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话，她何必对那孩子那么好？

戚大柱也不相信，他跟戚妄相差的岁数也不算大，这小子打小就跟在自己身后乱转，除了长得比他好看一点儿之外，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丁点贵公子的模样，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是戚家的孩子？

然而戚青峰和刘家明两个的脸色却都不太好看，他们并没有戚宝田和戚大柱这么乐观。

溧水县的县令还算是清正廉洁，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抓捕一个村妇的，这其中可能有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在。

戚宝田心中着急，忍不住推了戚青峰一把，急声说道：“青峰，你是秀才，不如你去见见县令，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戚大柱也跟着点头说道：“是啊三弟，你有功名在身，也好跟县令说话……”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满脸不耐的戚青峰给打断了，他寒着一张脸说道：“我只是个秀才而已，县令老爷可是进士出身，我何德何能可以和对方私下说话？你们莫要再提了。”

其实若是其他的事情，戚青峰厚着脸皮也能见一见县令，毕竟他是读书人，又是秀才，县令也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但是这一次戚青峰却不敢去找县令，直觉告诉他，自己母亲的事情很可能是真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岂不是自投罗网了？县令根本不需要做些别的，只要把这消息透露给夫子，自己在学堂里面就待不下去了。

事关自己的前程，戚青峰如何能不在意害怕？

眼见着他们堵在县衙门口，却找不出任何头绪来，刘家明忍不住说道：“不如我们先去找二哥？等见了二哥之后再谈论接下来的事情 。”

此言一出，戚青峰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这是个好主意。

不管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就算事情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只要戚妄向着他们，那所有的问题将不会在是问题。

“就这么办，我们这就去找他。”

戚宝田此时已经彻底乱了心神，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由着戚青峰做决定。

一行人在县衙外没有滞留多长时间，很快就折去了戚妄工作的悦来酒楼。

当小二进来告诉戚妄说他家里出事儿，家里人找上门来之后，戚妄心中了然，他什么都没有说，跟张师傅请了个假后，便从酒楼后门出去了。

后门的小巷子里，戚家人满满当当地挤了一大堆，看到戚妄出来，他们的眼神亮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围了过来。

这具身体本来的容貌就极为出色，戚妄的到来赋予了这具身体更加出众的气质，当蒙住明珠的灰尘褪去后，自然便散发出了璀璨的光芒来。

明明还是同样的眉眼，可是却偏偏让人觉得他变得不一样了。

戚青峰的感受是最深的，尤其是知道了戚妄有可能是丞相之子后，他的想法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