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那布脸上的阴沉已经看不见了,他仍旧是惯常那毫无表情的脸。
“我们是比武,好玩儿来着。”萨朗干巴巴说道。
达那布嗯了一声,“末将是为了保护公主安全的,公主来游湖,为何不告知末将?”
“唔……我不是故意把她推进湖里。”
“公主身强力健,赢得光明磊落,有何不可?”达那布缓缓说道。
“你……你这么想?”萨朗公主歪了歪脑袋,“她输的有些狼狈了,我还怪不忍心的。”
……
“王妃明明能取胜的,为何要卖破绽给她?”木兰压低了声音,面上甚是不满。
陆锦棠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王妃故意输的啊?为什么?”宝春一脸惊讶,“王妃不想赢了,叫公主给王爷看诊么?”
陆锦棠眼神略微一暗。
木兰猛扯了下宝春的衣袖,宝春吐了吐舌头,她最近似乎越发不长脑子了,怎么总是说错话。
陆锦棠却忽而轻笑一声,“我看那萨朗公主性格直爽单纯,爱憎分明的。倘若我赢了她,她也许信守承诺,会去给王爷看诊,但必然心下不满,也真的只是照她说的,看看罢了。”
宝春瞪大眼睛看着陆锦棠,“那王妃输给她,她还会去为王爷看诊么?”
陆锦棠眯了眯眼,“我不敢保证,但看她眼神纯净善良,取胜又让她心情愉悦。这种人,多半喜欢广施恩典……也许会去吧。”
宝春和木兰交换了视线,两人不再多言,匆匆给陆锦棠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又为她熏干了头发。
宝春怕她这大冷天的,泡了冰冷的湖水再着凉,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个黄铜手炉,让她捂着。
陆锦棠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萨朗公主和达那布将军还站在船头聊天。
不过所谓的聊天,多半是萨朗公主一个人在说话,而将军则一言不发的看着湖面,偶尔应上那么一两声,也不知他究竟听了没有。
陆锦棠缓缓走近时,他倒是听觉敏锐,立即扭过头来,扫了她一眼。
“湖上风冷,公主小心受寒。”陆锦棠走到萨朗公主身边,将手炉塞进她手里。
萨朗公主微微一愣,又立时把手炉塞回给她,“这里的天不算冷,西北才冷!我们自幼生活在西北,不畏寒,这点儿风算什么。看你身子这么单薄,你该小心才是!”
萨朗公主似乎处处要彰显她身体素质好,远胜于大夜朝女子。
陆锦棠从善如流,微微福身,“谢公主关怀,我母亲是南境人,也许是随了母亲,我颇为怕寒,这天与我来说已经是极冷了。真不知西北,你们如何过冬。”
萨朗公主灿然一笑,抬手拍着她的肩膀道,“王妃这小体格,定然是受不了我西北的天气的!”
说完,她偷偷看了眼达那布。
只见达那布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微有些阴郁。
陆锦棠微笑颔首。
游了湖,还赢了比武,萨朗公主心情大好。
陆锦棠请她去第一楼用了饭菜,她吃的心满意足,抚着肚子要回驿馆休息。
临走,陆锦棠忽然垂着眼眸,语气略带着些哀伤,“于公主相识日子虽短,却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是,我也有这感觉!你与我听说的大夜朝女子不一样!我看你是好的。”
“多谢公主抬爱,愿陪公主多在京都里玩一玩,哪怕日后公主离开了,也忘不了大夜国的京都。可……实不相瞒,明日便不能陪伴公主了。”
陆锦棠说完,更深深低头。
她没看见萨朗公主的表情,只听得她轻叹一声。
“明日我会去宫中,求圣上准我出京,王爷的身体着实叫我放心不下。怠慢公主之处,只盼公主海涵。”陆锦棠福了福身,蹬车离去。
她说完话,一直未曾回头,上了车也不曾掀开车帘子往外看一眼。
萨朗公主欲言又止,她却根本没有留给公主开口的机会。
“这人……”萨朗公主看着她远去的马车,眉头轻皱。
次日一早,陆锦棠果然入了宫,求见圣上。
“昨日,你陪凉国公主,据说让公主玩儿的很高兴”,圣上哈哈一笑,“我大夜国什么都好,就是良驹很少。如今的良驹,都是靠从大宛购入,可凉国的马匹更是精壮。”
圣上话说了一半,就目光殷切的看着陆锦棠。
陆锦棠低头并不作声。
圣上本等着她主动应承,见她不理自己的话头,只好继续说道,“你这几日好好的陪伴凉国公主,她喜欢医术,你又恰懂医术。凉国大汗非常重视这位公主,你与她交好,有利于大夜朝与凉国交好。日后从凉国购入优良马种,一品夫人你也是大功一件呀!”
陆锦棠福身道,“回禀圣上,臣妾昨日已经与公主请辞,说明臣妾不能再陪她游玩京都。”
圣上一愣,“为何?”
陆锦棠缓缓抬眸看了圣上一眼,“襄王殿下还在明觉寺,如今这段时间大约是王爷命里最是关键的时刻了,这种时刻,臣妾若是不能陪伴在王爷身边,简直——枉为人妻。”
她话说的重。
圣上抬手指着她,愤愤说了声,“你……”便说不下去了。
人家丈夫快死了,不让人陪在丈夫身边,却叫她陪着别人满城跑着玩儿……委实不像话啊。
圣上皱起眉头,半晌都没有言语。
他不欲答应,但是不答应,也得找出个好的理由来。
圣上正琢磨着,忽闻殿外的太监道,“丁美人求见。”
陆锦棠不知谁是丁美人,但只觉心头莫名一颤,她微微勾头,往殿门口看了一眼。
这么一看,倒是猛吃了一惊。
被宫女搀扶着手,缓缓步入殿中的,不正是胡太医家的那个宫女,丁香么?
她如今倒成了圣上身边的美人了?
丁香朝圣上行了礼之后,径直到圣上御座旁,纵有外臣之妻在殿上站着,她仍旧大胆的亲近与圣上,还熟稔的为圣上捏肩放松。
“先有国而后才有家,倘若国之不稳,不强盛,家又何以为安?”丁香轻笑着说道,她虽谈论的是家国,可那语气像是说闺中闲话一般,“臣妾在殿外听得襄王妃一两句话,襄王妃却是把国事放在了家事的后头。襄王爷如今是处在关键的时刻。我大夜朝难道不是么?凉国几十年来,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派出公主为使前来,这交好的机会,难道是年年都有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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