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家子人的演技都很不错。
尤其是当王长喜被怨咒缠身时,呈现出来的那种绝望和无助感,的确是将我深深地骗了过去。
然而但凡是谎言,就必然会有被人戳穿的时候,无论多么精妙的谎言,总归会是有漏洞和破绽的。
否则此刻,我又怎能将王家老小堵在这扇门里面?
听了我的叹息声,王峰却很不甘心地哼了一声,说那不过就是个聋哑的女人,无依无靠的,早晚会活活饿死在外面,是我们接济了她,只不过想借她的肚子,给王家留个种罢了,可最终她却反抗我们,甚至想带着我的儿子逃走,我这么做,完全是被逼无奈啊!
我笑了,说王峰,小时候怎么就没看出来,你丫心肠居然这么歹毒呢?你想生儿子,这一点错都没有,可你却不该把自己的心愿,强行嫁接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你接济过她,就能成为欺辱她的理由吗?
“更何况,你并不仅仅只是欺辱了她,甚至连人家的命都拿走了,这样的言行举止,你居然还能大言不惭,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讲真,说到这话的我已经有点蛋.疼了,确实料想不到,自己多年未见的发小,居然会变成这般模样,人心果然是最容易变的东西啊。
我这边暗自感怀,然而躲在门内的王长喜却不乐意了,哼了一声道,“小邢,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论关系,你还应该管我叫一声表舅呢,现在表舅求你个事,能不能别再继续管这些闲事了?”
我苦笑,说王叔,凡事除了亲疏关系,总得论个理不是?我们两家的确是有亲戚关系,可这并不能成为我对你们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的理由啊,你们干的事,说得好听点叫自私,说的不好听就是人神共愤,你叫我怎么做到不管?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并不足以成为违逆我内心的理由,王叔不说这个还好,联想他之前那副虚情假意、连我也被骗过去的嘴脸,我这心里便觉得有股火焰在烧。
话音刚落,王婶已经蹲在里面哭了,虽然由于角度的关系,我看不见里边的热闹,可通过窗户缝里传来的一些残影,我还是能够断定,此时的王婶正揪着儿子跟老公在打,
“天杀的啊,我早就说过这个办法行不通,你们父子两个偏要伤天害理,现在事情败露了,人家带着警察堵在外面,可怎么办啊……”
王峰的媳妇也在哭,那嘤嘤嘤的抽泣声,夹杂着无数的委屈和心酸,仿佛自己才是真正受了冤屈的人,这一家在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整个乱成了一锅粥,足足维持了将近两三分钟,最后我才听见了一道咳嗽声。
这咳嗽声苍老嘶哑,伴随着一些不怒自威的冷厉,声音一起,整个屋子瞬间就安静了。
紧接着,那紧闭的大门便吱呀一声,裂开了一条缝,随即我看见一个穿着麻布外套、面容丑哭,满脸都是褶子老肉,沧桑得犹如一块糙树皮的老人,头顶一个白色的方巾布毛,就这么不丁不八地站在了咧开的门缝当中。
瞧见此人,我再度露出一副笑脸,冲他点头道,“老前辈,你也姓王,和王长喜家是什么关系?”
老头咳嗽了一声,背影有点驼,但还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同姓,但没有血缘关系,我真正想帮的人并不是这对父子,而是我的外甥孙女,王娇。”
王娇?
乍听这名字,我稍微愣了一下神,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晗笑点头,说王娇,就是王峰媳妇的名字吧,你们这大一家子人都姓王,还挺容易让人混淆的。
老头幽幽一叹,说是啊,起初,我也不太赞成这门亲事,可我外甥孙子偏偏看上了屋里的愣头小子,说什么也要嫁,老头子没有后人,一大把年纪了,无依无靠,平时都靠着这个外甥孙女的接济,才能苟活到这么久,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我摇头,说你下咒的本事可不弱,绝不像个无名无姓,老死林荒的无用之人。
那老头嘎嘎地笑了笑,咧开干瘪的嘴,仅剩下残缺一半的门牙,说后生仔,就算修行者也要吃饭不是?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总得靠人伺候着、养老送终才行。
我懂了,点点头道,“也就是说,你年老体衰之后,全靠王长春一家人接济,出于报恩,于是就替他们想出了这个‘借种’的法子,对不对?”
老头长叹一声,说唉,差不多就是这样吧,那聋哑女孩其实也蛮可怜的,无依无靠,老头子起初还真有些下不去手,只可惜,不这么弄她,我外甥孙女在夫家的日子就不能好过,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我哈哈大笑,笑得一脸癫狂,禁不住前俯后仰,连眼泪都要掉出来,
“好一个被逼无奈,王长喜和他儿子也这么说,感情你们一大家子都是好人,反倒是那个无辜的聋哑女人是罪有应得,活该遭报应,对不对?”
老头没笑,只是不阴不阳地看着我,跟我对视了半晌,随后说道,“那么,年轻人,你打算怎么做?”
我指向躲在门缝后面的那家子人,舒了口气,将情绪调整过来,然后面无表情地说,“这个世界很公平,犯了错的人,早晚要遭到惩罚的,就算今天没有报应,明天也一样回到,横竖都躲不过,为什么不老老实实走出来,选择国法的审.判?”
我话音刚落,门后的几个人又立刻变得激动起来,王婶叫得最大声,抓心挠肝似的大喊,“不,我不能坐牢,我都活了大半辈子,现在居然让我去坐牢,这太丢人了,不行,不行啊……”
王长喜则骂骂咧咧说,“吼什么?败家娘们,真没出息!我们当然不用坐牢,我们凭什么要去坐牢,如果一家子人都进了监狱,谁来照顾我孙子?”
王峰抱着孩子一言不发,在他身后,仍旧可以听见他老婆呜呜的哭声。
这一幕很混乱,看得我心里一团乱麻,忍不住要朝身后的张浩望去,偏偏这个时候,那老头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说后生仔,你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嘛,有什么话,大伙不能坐下来,好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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