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峰还没有回话,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黄鼠狼突然踱步到了黑衣男子的身前。
黑衣男子睁开了眼睛,轻轻抚摸着黄鼠狼的脑袋,而黄鼠狼也十分的亲昵得将头蹭着黑衣男子的手掌,模样乖巧,还带着并不常见的亲近。
顾青峰跟顾流云都没有敢再说话,就算再低的耳语,都担心被突然发现。
黄鼠狼蹭完黑衣男子的手掌后,就又蜷着身体,缩到了黑衣男的怀里,而且它的两只爪子还扒拉了一下黑衣男,将嘴巴凑在黑衣男的耳边,就好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
这一幕让顾青峰跟顾流云都为之惊奇,难不成这黑衣男子真能同动物沟通不成?
突然间,黄鼠狼缩回了脑袋,黑衣男子也猛地抬起了头,赫然朝向了顾青峰他们藏身的位置。
顾青峰他们藏在草丛之间,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被发现,但是在那一瞬间,顾青峰却对上了黑衣男子的眼神,那是一种怎样冷漠无情的眼神啊?
一汪清水含在他的眼中,平静得就好像一面镜子,无论投下什么都起不了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的目光中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恨,冷冷的带着一股极强的穿透力可以直击人的灵魂深处,可是他自己的灵魂呢,恐怕早就失去了吧。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没有了喜怒哀乐,丧失了所有人类与生俱来就具备的情感。
顾青峰跟顾流云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他们不知道有没有被这个黑衣男人发现,现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动,以不动制万动。
黑衣男子淡淡得看了这边的方向一眼,却重新收回了目光,他弯腰摸了摸刚才那只撒娇求蹭的黄鼠狼,仿佛是在安抚它的情绪。
‘黄朝月’的仪式有点久,等到后来,明月彻底隐于黑暗,这仪式才堪堪结束。
黄鼠狼是吸食日月精华进行修炼的,如今明月落下,它们聚集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黑衣男子起了身,不知道他朝那些黄鼠狼说了什么,大家都乖乖得跟在他的身后,应该是要回山洞里去了。
云雾渐渐升起,较之前越发浓郁,再加上明月的光辉不再,整片云雾岭又开始雾蒙蒙的,看不太清楚。
顾流云问顾青峰:“哥,它们已经散了,我们是要继续跟踪,还是先回去?”
顾青峰瞄了一眼身旁的云雾,这云雾浓郁,伸手不见五指,要想继续跟踪倒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顾青峰还有这一双有用的耳朵。
但是隐匿身形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这雾升雾散的,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坏事。
顾青峰思索一番后,做了决定:“回去吧,回去看看情况。”
黄鼠狼它们是回洞,顾青峰他们就趁此机会下山。
下山的路上,顾青峰问顾流云:“你注意到那个年轻男子的眼神没有?”
顾流云嗯了一声,说道:“很凉,是一种很凉薄的眼神,但又不完全是那种苍凉的感觉,其中还夹杂着三分讥诮。”
“你这倒比我看得还要深一些!”顾青峰笑了一声。
那个年轻男子看人的时候,是不带一丝感情的,就好像突然抬起了头,然后视线漫不经心得落在了你的身上。
但是顾流云却从中看到了几分讥诮,这倒是出乎了顾青峰的预料。
顾青峰说:“我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他跟寨子里的人到底怎么了,突然背叛部族跟这些生灵勾结在了一起,但就从今晚来看,个人觉得,他不是坏人,起码不像族长说得那样嗜杀成性,十恶不赦。”
因为如果是喜欢杀戮的人,他的身上是会有种极为浓郁的戾气,那种戾气你也许看不到,但是却是能切切实实感觉到的。
况且,这种嗜杀成性的人,怎么可能对动物露出那么友善的目光,更别提亲近的举动了。
顾青峰从那个年轻男子身上看到的是一种苍凉,一种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苍凉,就好像垂暮老人油尽灯枯之时,对世间一切看淡看轻,统统放下。
又好像所有亲人一一离去,这个世界只余他一人的荒芜寂寥。
他是那样的冷,那样的孤寂,可是眸子却是干干净净的清澈,仿佛超脱一切,又放下一切。
顾流云也很同意顾青峰的说法:“这个人,倒是跟我有一点相像,之前的我不也曾经流落荒野,与野兽生灵为伴吗?”
那时候的顾流云跟他是有一点相像的,只不过当时的顾流云是因为跟整个顾家生出了误解,所以才……
“对了,你觉得刚才,他是发现我们了吗?”顾流云及时收住话茬,问出了另外的一句话。
顾青峰没有作声,按理来说,目光相撞,那人绝对是发现了自己的,但奇怪的是他后面的举止竟然那么平淡。
顾流云敛了敛眼眸,低声说道:“这个人,我也觉得不像坏人,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察出他的讥诮吗?因为就是因为他发现了我们,却当没有发现,等月落之后还带着那群黄鼠狼离开,好像根本不把我们放在心上一样,又好像根本无所谓我们的出现。”
听了顾流云的话,顾青峰也陷入了沉思。
对啊,在此之前,顾青峰也是从族长的嘴中知道有这样一个人会跟黄鼠狼它们结伴,但是那个人却不一定认识自己。
不认识也就没有敌意,没有敌意也就不会无故招惹出一堆事端。
“现在我倒真挺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了。”顾流云往下迈了一级石阶,悠悠得说道。
顾青峰道:“等明儿打探一下吧,既然风铃铛都知道这件事,那么寨子里的人应该都知道他是谁。”
顾流云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下山总是要比上山快很多,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山岭脚下,而另一边杨百手跟阿九一开始只是装装样子,燃着蜡烛好给外面哨兵一个错觉,四个人都在屋子里面。
但是等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熄灭了蜡烛,这样就算顾青峰跟顾流云轻功回来,也不至于从影子的人数上面露出破绽。
其实顾青峰他们行事算是很谨慎了,毕竟外头的一明一暗哨兵,虽然奉了族长的命令要在外头守夜,但毕竟是人,还是怕死的。
之前那阵畜生的怪吼,阿九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声音,寨子里的人可清楚得很。
于是又惊又怕,之后阿九又出来套话,他只能说是平常的一些野兽嘶叫,其实他自己心里早就怕得要命。
巡逻兵把阿九给哄回去后,又盯了一会,直到屋子里的灯全部熄灭,知道他们都睡了之后,心里的石头终于稍稍落地了一些。
他生怕自己站的地方也被老鼠打个洞,直接就上了竹梯,坐在中间的一截上面,眼睛直勾勾得盯着脚底下,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就从地里钻上来了。
而之前那个暗哨看巡逻兵都这样干了,自己也过来跟他凑个热闹:“老哥啊,我看那几个外地人都睡着了,咱们就在这上面守着吧,保证他们出不来就成。”
“哎,你小声点。”巡逻兵瞪了暗哨一眼,让他嗓音低点。
暗哨把手指压在自己嘴巴上,作出一个噤声的样子,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巡逻兵的旁边。
巡逻兵没有多说什么,看样子是允许了。
毕竟晚上就他们两个人守着这边的屋子,只要其中一个不告密,另一个是不会自己主动认错的。
巡逻兵从衣服里摸出一根烟枝,咬在了嘴里,就好像吸烟一样。
他精神了一些,又摸给暗哨一根,问道:“来一根?”
暗哨接了过去,但这次说话倒是小声多了:“哎,远哥,你说这几个外乡人什么来头,怎么大半夜的,族长还让咱们俩在外头守着,他们又没长翅膀,族长还怕他们飞了不成?”
“谁知道呢,既然是政府派来的,那族长肯定是想法子好好招待,捞一点油水的。”巡逻兵又狠狠吸了一口烟枝,继续说道:“不过,你也清楚嘛,自从七家那个小子,嗨,真他娘得害人不浅。”
说着说着,巡逻兵控制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暗哨也附和了一句:“谁说不是呢,我婆娘的大舅子,不就死在那个王八蛋的手上?搞得我婆娘天天哭瞎了眼。”
巡逻兵面色戚戚:“可不是嘛,自个造那么多孽,搞得寨子里的人都跟他有仇,何必呢?他自己也没一个窝棚的地方,咱们也是,半夜还在外头站岗,也不知道脖子上的脑袋,哎,就没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遇上了那群黄鼠狼奇怪的嘶吼,他们本来就很惧怕,却不得不在外头继续守岗,想到这里就是一肚子的气。
一明一暗,两个哨兵缩在竹梯上面吸烟枝提神,两个脑袋凑在一起骂这个,说那个的,压根没有注意到刚才竟然有两个轻盈的身姿忽然出现,闪身折回了原来的屋子里面。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正靠在门后,专心致志得听这两个哨兵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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