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雪与顾青峰都听到了杨百手说的话,皆觉得他分析得十分有理,更何况杨百手身份特殊,当初表演的火焰凤凰与画中取鱼不也是让人觉得神乎其技吗?
那么现在看来,一切极有可能是幻术作祟!
苏飞雪与顾青峰二人急着想与杨百手汇合,奈何刚才张口说话时,异香入口,意识竟也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恍惚中,苏飞雪看到自己的师傅青玄道姑出现在眼前,她是那样的严厉,鞭子一下一下得落在苏飞雪的身上,她厉声喝问:“知错了没有,知错了没有。”
苏飞雪痛苦万分,蜷缩成一团,她哀求师傅不要打了,可是师傅却仿佛听不见一般。
长了细刺的鞭子如同荆棘抽在苏飞雪的身上,伤口传来细细麻麻的疼痛,苏飞雪感觉好像有一条满是鳞甲的毒蛇爬上她的后背,将她咬得又痛又麻。
忽的,师傅又拽着她的手,将她拉上了齐云山的悬崖栈道,而后……
那时候的苏飞雪还太小,她无法承受这种惊吓,在差点掉下的一瞬间,苏飞雪喊出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师傅!”
那一幕是她人生中最不能忘怀的恐惧。
后来苏飞雪发了七天七夜的高烧,她一如既往得感激师傅,却又忍不住在心里害怕师傅。
苏飞雪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就好像她有多爱自己,有时候就会多讨厌自己,而从那一天起,她对师傅的感情也变得越来越复杂,恭敬却恐惧,敬爱却不敢过分亲近……
再看顾青峰,他何尝不也在经历自己回忆里最恐怖的一幕?
顾青峰发现一切回到了那一天。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亲叔叔,自此,顾流云恨上了他,他双手的血污也再也洗不干净。
那是一个自责的深渊,顾青峰逃不出去,就像当初他听到何奎说自己的心魔一样,他知道那种痛有多苦,有多难。
自责愧疚,却没有办法...........
顾青峰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一张网蒙在了其中,挣脱不开,他每次都忍不住回想,如果当时自己不那样做,还有没有别的办法让叔叔不变僵尸。
答案是没有。
可是每一次回想,自己心中的痛就会加深一分,尽管他没有做错,他对得起自己的心中大义,可是对于至亲,他却是难以面对的。
哪怕最后流云得知了真相,他理解了顾青峰,可那又如何,他不是照样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不肯再回熊耳山?
而在场的其他好汉也是如此,每一个人都在经历着自己此生最难以忘怀的噩梦。
有的是童年阴影,有的是愧疚过失,有的是兄弟惨死,自己却救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去……
这就是圣女的惩罚,**上的杀死终究是有限的,在精神与心灵上的折磨才是穿肌刻骨的,每个人真正的对手其实就是他自己。
杨百手也出现了自己最不愿意回忆的时刻,只是那名老翁给他讲的那句话,如同醍醐灌顶的良药,让他在一瞬间就明白这幻术的根本。
信则有,不信则无。
“这幻术,小生不信!”杨百手昂起了头,那一声怒吼如同从胸腔中喊出的一样,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杨百手迅速扫视着周围,最后目光落在了前方掉在地上的夜明珠上。
但是此时,杨百手的鞋底像是灌了铅一般,他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也很是迟缓,黄豆大小的汗珠滑过他的面颊,直钻进衣服领子里面。
杨百手来到夜明珠跟前,他脱下自己的里衣盖在夜明珠上面,夜明珠的光线暗了一些,却还是能照得整间宫殿明亮发光。
杨百手把视线转在顾青峰身上,再次脱掉了顾青峰的衣服。
不仅如此,杨百手依照此法,就连王二狗的衣服都不放过,除了他的裤头子以外,全部衣物都被盖在了夜明珠上。
夜明珠上被盖了一层又一层的衣服,光线被挡,宫殿一时间又陷入昏暗之中,只有青铜门口隐约透进来一丝亮光,却极为微弱。
没有了强烈的光线,那些作恶的妖女影子也消逝不见,连同她们身上散发的浓郁香气也没了。
杨百手长呼了一口气,他放下那颗被严密包裹的夜明珠,来到顾青峰的身边,用力拍打着他的脸:“醒醒,醒醒!”
杨百手一边喊一边还喘着粗气,活像刚才跑脱了力一般。
顾青峰悠悠转醒,待他醒来,就发现了一幅自己跟杨百手两人赤着膀子,大眼对小眼的画面。
杨百手也顾不上跟他解释:“赶紧把大家都给叫醒吧!”
听上去,杨百手异常疲累,顾青峰也没多问什么,他走到宫殿中央,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青铜门,飞猿天堑索掷出,发出清脆洪亮的响声,犹如锣鼓一般。
惊骇春雷宛如在耳边炸响,众人一个接一个得渐渐醒来。
何奎一醒,便忙得去找穿山豹,穿山豹却一巴掌拍在小钻风的脑袋上:“醒了,胖子!”
小钻风没被噩梦吓死,差点被穿山豹一巴掌给劈死,偏偏穿山豹怕小钻风睡得太沉,用的还是十分力气。
他腾地一下就坐起来了,嚎了一嗓子:“你要杀了我啊?”
刚才没被锣鼓震响的人现在都被小钻风给喊醒了,有的人甚至嘴里还喊着:“杀了谁,杀了谁?别杀我。”
众人皆从刚才那噩梦幻术中醒来,这时顾青峰也点燃了一根蜡烛,只是衣服被杨百手扒掉,露出精壮的上身颇有些不好意思。
苏飞雪清醒之时,下意识得看向光源处,却不禁羞红了脸颊。
她微微偏过头,这一动作却被旁边稍作休息的杨百手捕捉:“苏姑娘,不是有未婚夫吗,难道没看见过男人上半身?”
他也是好意思,刚从幻境中逃过一劫,这会就能一本正经得开起玩笑来,引得苏飞雪暗暗骂了一句:“流氓!”
结果苏飞雪刚骂完,就发现杨百手这会也没穿上身的衣服,正要继续说话,杨百手连连讨饶:“这可怨不得我,我的衣服也拿来遮夜明珠的光了。”
他用了也这个字,苏飞雪立马明白顾青峰衣服的下落了。
杨百手舒展了下筋骨,从地上坐了起来,他也点了一根蜡烛,苏飞雪问他:“你去哪儿?”
杨百手一边抱着怀里那颗巨大沉重的夜明珠,一边往前走:“还能去哪儿,先把这玩意儿放回去,再找出路啊。”
这间宫殿只有入口,可是入口的来路已经被石门封住了,就算没有封,他们也不可能选择后退。在进墓的那一刻起,每个人都签下了生死状,能活着回去是命好,死了十八年后也是一条英雄好汉。
杨百手来不及感伤什么,他抱着夜明珠起身,然而正当他准备把那颗包裹着衣服已经失去作用的夜明珠放回去的时候,他发现不对劲。
黄金灯盏状如莲花,九瓣莲花向外伸展,保护着其中的花蕊,花蕊巨大,这才能稳稳托住足有西瓜大小的夜明珠。而此时夜明珠不在,杨百手终于可以看清花蕊的样子,它竟是一个摊开的手掌,只不过这只手掌弓起,上面覆盖夜明珠的话,在侧面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手掌之中,是六个凹陷下去的坑床。坑床坐落的位置一如青铜门上那六个锁洞,五个位于边角,一个在中心的位置。
只不过这里还少了六把锁。
没错,那坑下的坑床位置可不就是六子连环锁的形状?
杨百手不禁为这种设计惊叹:“妙,太妙了!”
没想到这锁既是封闭的机关,也是开门的钥匙。
只不过欣赏归欣赏,要紧事还是要干的。
杨百手迅速将自己的发现告诉顾青峰他们,老柒耳朵尖,听到那六子连环锁有用,忙不迭得站起来,一边跑一边还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小钻风坐在地上,拉了拉蓄势待发差点冲出去的穿山豹,看着老柒的背影忍不住说道:“有没有觉得,他很奇怪?”
刚才的时候胆子那么小,一惊一乍的,还差点被六子连环锁的哭声给吓得尿了裤裆,这会就不害怕,主动请缨去捡那六枚锁头了?是要说他心大,还是胆子时大时小不稳定。
这一点既然穿山豹他们都察觉到了,更别提苏飞雪了,她盯着老柒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没片刻功夫,老柒就取来了六子连环锁,他跑到杨百手的身边,将锁头递过去,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别说我老柒进墓就没用了,这些不用动脑的体力活,我还是可以做做的。”
杨百手也回了老柒一个笑,并朝他说了一声谢谢。
“这锁头倒是精致得很呐。”杨百手接过锁头,入手是冰凉的质地触感,仿佛刚从雪里拿出来的一样,每块锁头的锁身都雕刻着奇怪的符文,用红色的细丝勾勒,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褪色,映刻在眼中就是一抹无法忽视的血红。
杨百手不认识这些符文,但是也基本清楚,之前的六子连环锁如此怪异,应该就得益于这些红丝符文,也许这些红丝就是用夭折孩童的鲜血凝结而成,其中的怨气滔天,真不知这包天师到底做了什么?
从来时壁画中的历史可以看出,这包天师有通天的本事,而且跟着方腊,一心也是为了苍生黎民,想要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可是为何他的一些炼尸的法子,都透露着残忍邪气。
这包天师究竟是正是邪,是善是恶,杨百手未曾亲眼见过,也不好评判。
他捏起一枚状如孩童捂面哭泣的锁头,只是那锁头再没有发出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小孩哭泣声了,想必应该是暂时失去了那种功能,杨百手将其放入对应的位置,莲花盏寂静无声。
杨百手依照此法,将剩余的五枚锁头都一一放了进去,只听到吧嗒一声异响,莲花花蕊迅速旋转,宛如活了一般。花蕊不停得往里面缩,直到被九片莲花瓣完全包裹,杨百手迅速后撤。
在一旁看热闹的老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伸长脖子往里面看。
杨百手赶紧上去拉了他一把,让他小心。下一刻,原本盛放莲花灯盏的三层劣台突然从中间一分为二,竟然露出里面一道足有两米高的入口。
那入口的方向,倒灌入一阵阵阴凉潮湿的冷风,吹在身上黏糊糊的,皮肤都起了一层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杨百手走过去后发现,这里竟是一条盘旋着朝下延伸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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