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姨娘心中一凛,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腔中一颗心脏都要从里头跳出来。
蓝莹儿盯着戚姨娘的脸, 知道她这是心虚, 害怕,紧张。
温宸道:“你不必害怕,戚姨娘, 我与你说这些, 并非是要将你的这些事情说出去。”一个女人再坏,只要不杀人放火, 就还值得同情, 并且她没有了儿子, 也就没有了根基, 说起来就是个苦命的女人, 又何必去为难!
戚采灵将蹦出来的心强行安回去, 撇过脸,沉声道:“你说,你想要什么?”
温宸:“我只需要你包括你院子里婢女的口供, 其它的都不关我什么事。”
戚采灵半信半疑地盯着他:“当真。”
温宸:“当真。但你们必须得说真话。”
戚采灵:“当然。”
她虽觉得让聂苍和聂英获罪砍头很是重要, 但再重要也比不过她的声誉重要。若是被老爷子知道她外出私会小白脸, 只怕她就算不被打死, 那也会没了半条命, 且她戚家也会跟着她变得一无所有。还有那个叫冒郎的情郎, 她是打心眼里喜欢的, 若是此事揭出来,他指不定会在昆山活不下去。
温宸:“你觉得你儿子会是被谁杀死的?”
戚采灵听着这个,忍不住又哽出声, 拿着帕子抹了下眼泪, 吸了下鼻子摇头哑声道:“不知道。”
温宸:“那你觉得是聂苍和聂英吗?”
戚采灵愣住,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不知道。我儿子已经死了,说实话,我真巴不得就是他们,因为这样才公平。我不想让那老太婆看我的笑话。”
老太婆也就是居衡的发妻聂小柔了。戚采灵这句话正说明了她的歹毒,自己的儿子死了,便也就不想让正妻的一双儿子活着,真是太狠了。
温宸:“戚时呢?他那日就睡在这间厅里,可是实话?”
戚采灵眯眼想了想:“那日我忙得很,哪里顾得来那小子,见了他来,只让合合去安置他。”
温宸:“合合是哪位?”
戚采灵朝门外喊去:“去把合合叫来。”
不一会,一位婢女走了过来,蓝莹儿仔细看着她的脸,长得很清秀。
合合与戚采灵福了一身,再又与温宸福了一下。
温宸看向蓝莹儿。
不用温宸开口,蓝莹儿便知道他想让自己做什么。
蓝莹儿起身,拉着合合又走出门去,在外面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地,与合合相对而站。
“合合,接下来我问你的话,你务必要如实回答。”
合合心中忐忑不安,只弱弱地说了声好。
蓝莹儿见她还有顾虑,便又道:“我之所以把你喊出来,也就是不想戚姨娘为难你。”
合合这才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
蓝莹儿神情严肃:“那日戚时是几时到了这里?”
“午时一刻。”
“到了这里后,他有没有睡觉。”
“有。”合合说着低下了头,脸色绯红。
“在居锦荣失踪之前,他在这里有没有出去过。”
合合心下一松,她原本以为蓝莹儿是要问她她与居锦荣在屋里做了什么事,于是轻松答道:“没有出去过,一直在屋里歇着,后来他睡着了,是被外面寻找小爷的声音给吵醒的。”
蓝莹儿叫她出来,只是因为戚时还不能完全脱离嫌疑,怕合合会顾忌戚姨娘,不敢说真话。至于合合与戚时有什么事,其实不用合合说她也能从合合的表情中看得出来,这样的事情,于案件没有太大的干系,她也就没必要去刨根究底了。
“你确定自戚时进来后,他就没有出去过?”她面容比刚才更严肃了几分。
合合重重地点头:“很确定,奴一直在院里伺候着。”不敢说是在屋里伺候,只能说院里。
蓝莹儿只需要知道戚时有没有作案的时间,她看着合合的表情,很确定合合在说戚时在屋里呆着没出去时,并没有说谎,她安下心来,道:“行了,你去忙吧!”
合合与蓝莹儿福了下身,转身走了。
蓝莹儿回到厅内,戚姨娘犹在伤心落泪。
温宸的话也问完了,看着蓝莹儿进来,便起身准备走。
“温大人。”
戚姨娘见温宸要走,急忙喊住他,却不敢开口说话。
温宸微一侧脸,道:“放心吧!你的那些事情,我们并不感兴趣。”说罢,牵起蓝莹儿的手往外走去。
戚姨娘看着他们携手而走的背影,只觉心头一片荒凉。
儿子没了,居衡也老了,指不定哪日就没了的,要是聂苍和聂英回来,肯定会找她算帐,到时她可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
实在没能忍住,戚采灵一声嚎淘大哭。
到了客院,蓝莹儿一把拉住温宸,看了没旁人,便低声问:“刚来那夜,你真出去看到戚姨娘往柴房里裁赃了?”
温宸轻抚着她额前的碎发,笑道:“我诈她的。”
蓝莹儿:“啊!”
温宸:“你不是也说了吗?案发地点同时出现两个人的赃物,你不是也怀疑了吗?”
蓝莹儿笑起:“你真是的。不过你若是夜里去爬房梁,那也正常,谁叫你是锦衣卫呢!”
温宸捏着她微微翘起的下巴:“合着我们锦衣卫就是专门爬房梁的?”
蓝莹儿嘟起嘴:“那可不。”
温害俯身,亲上她的唇。
蓝莹儿惊了一跳,将他推开:“这可是在别人家里,我们还是注意些好。”
俩人沉默了片刻,蓝莹儿又蹙眉道:“蹙姨娘是如何拿到聂苍和聂英的金牙签和香囊的?偏生这两样东西他们都戴在身上的。”
温宸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说罢用手指抚着她蹙得紧紧的眉头,“别想了,你早些睡,我还得去趟县衙,跟仇县令说让佟捕头回来,省得他在那里瞎耽搁功夫。”
蓝莹儿听他还要去县衙,忙道:“我与你一起去。”
温宸摇头:“你得早些睡觉才是,姑娘家睡得太晚,眼角是会长皱纹的。”
蓝莹儿笑道:“是不是我脸上长了皱纹,你就不喜欢我了。”
温害捏着她滑嫩的脸蛋:“你就是成了个老太婆,我也会喜欢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
蓝莹儿听着心里像是灌了蜜。
温宸将她推进屋里:“赶紧洗好去睡吧!”
蓝莹儿看着屋里的浴盆,见衣裳都是备好的,刚到客院时,婢女欢喜说去给她打水,呆会就会送来。她想了一想,便不再赖着他要一起出去了:“那你早去早回。”
温宸点头:“放心吧!我很快就回。”说罢,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不一会欢喜和另一位婢女各提着一大桶浴汤过来倒进浴盆里,蓝莹儿将身体洗净,换好衣裳后就躺在床上想案情。
这桩案子一条一条地线索在脑中浮起,却觉得依然是一头雾水。
猫仔找不到,那两个与老棍儿和猫仔去河边的高壮男人是谁?
蓝莹儿想到这里,打了个哈欠,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而在戚姨娘的屋里,她刚被伺候着躺下,心里想着温千户刚刚提起的冒郎,哭了一阵,又想着那日聂苍和聂英被衙役抓走时,他们俩兄弟不停地喊着冤枉,挣扎之中,聂苍的金牙签掉在了花盆边角里被她给瞧见,心里便生了一股恶念,便不是他们所杀,也得让他们进大狱受一场刑再说,于是故意冲到聂英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袍打骂他,再顺走了挂在他衣下的香囊。只是没想到后来事情发展如此顺利,聂苍和聂英被定成了死罪。
本以为她捡来的和顺到手的两样东西是没处用时,没想到来了个温千户,便只好悄悄地亲自溜到柴房去搁在那柴堆里成了物证,却不料这温千户竟半夜出门将她给瞧见了。
嘤嘤泣泣了好一阵,戚采灵才缓缓进入恶梦之中。
次日一早,蓝莹儿醒来的时候,想着昨夜里温宸又出去了,忙趿起木屐推门出去到隔壁,刚站在隔壁门前,门便被打开了,温宸俊挺的身姿和绝美的容颜没入她的眼帘,顿时一张娇俏的脸笑开:“我还以为你没在屋里呢!”
温宸牵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客院里的。”
蓝莹儿听着这话,心里涌出一股暖意。
缓了一会儿才道:“我还没洗漱,等我一会儿。”
接下来洗漱吃早饭,早饭还未吃完,便听到前院里传来喧哗声,其中还有几道熟悉的声音。
耳聪的温宸开口:“是苏起和常铃来了,另外还有一位女子,如果猜得没错,应当是金瑞的夫人。”
蓝莹儿闻言,立马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温宸已经吃完,忙道:“别急别急,慢慢吃。”
蓝莹儿搁下碗箸:“不吃了,我们走。”
俩人去到前厅,果真见苏起和常铃坐在客位上,上首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与聂小柔十分相似,看来就是金瑞的夫人聂姿玉了。
聂姿玉不认识温宸和蓝莹儿,但她知道有两位神探到娘家来,又见温宸就像传言中所说的是个美男子,便猜测是锦衣卫温千户没错了。于是立时起身,向温宸福身。
三品大员的诰命夫人,官比温宸还高两级,温宸忙拱起手:“下官见过夫人。”
蓝莹儿也忙福身施礼。
苏起和常铃都走到了他们的身侧。
待到客套完,聂姿玉道:“听闻我爹爹的案子还没查出来,心下着急,便过看看看。”
温宸道:“此案因后来又死了人,案情变得复杂,故以还未查出。”
聂姿玉皱起眉头:“又死了人?”
温宸颔首:“死的是一位乞丐头头,另还有一位小乞丐被逃脱了,他们应当与居锦荣之死有关。”
聂姿玉道:“这话从何说起?”
温宸道:“据目前的调查,居锦荣案发那日有一位小乞丐跑进来偷了一位宾客的荷包,那小乞丐极有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后来去勒索真凶。”
聂姿玉:“……”
这时居衡由一位小厮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了进来,不过才几日,便能见他又老了不少。想他老年失爱子,又亲自将大儿和二儿送进大牢,后悔莫及,定然是寝食难安。
聂姿玉因从小不受祖父喜欢,所以只是淡淡地与居衡行了个礼,并没有孙女见到爷爷的那种欢喜。
孙女是官夫人,便是祖父也得与孙女行礼,是以居衡先是与聂姿玉鞠了一身,可不等他鞠下,聂姿玉便将他扶起,并道:“祖父不必拘于礼节。”说着将祖父扶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居衡因为不喜聂姓的两个儿子,且那会儿他的小儿子居锦荣年岁亦小,是以对聂苍和聂英所生的孩子也向来不甚在意,看得很淡。待到如今年老,又做下此等错事,他看着面前的孙女,便是心有动容,一脸愧意,拉着聂姿玉的手哽声道:“玉儿,是祖父不好,把你爹爹送进了大牢,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真凶,让他们能好生回来。”说到此,心都像尖扎一样疼,实在没能忍住大声哭了起来。
聂姿玉许是想起了牢里的父亲,愣了会神,又见祖父哭得厉害,便宽慰道:“祖父不必自责,我爹爹和大伯会没事的。”
居衡抹了下眼泪,又看着温宸,拱手道:“不知温大人查案查得如何了?可有线索?”
温宸拱手回礼道:“居老爷,目前案子有些进展,但还没明确之前,不好做推论。”含糊其词的说法,只因他也无法保证能救得出聂苍和聂英。找不出真凶,那聂苍和聂英就只能当成真凶处决了。就算金瑞有些能耐,也只能说是将此案拖住不上报,却无法将他们放出来。
居衡听着这话觉得心像揪着一样疼,便又起身,抹着眼泪对孙女说他人不舒服,先回屋去了。
聂姿玉见祖父满脸病态,便让金童好好伺候温大人,她将祖父送回去。
待到居衡和聂姿玉走,苏起和常铃立马走到温宸和蓝莹儿面前。
温宸见苏起脸上并不像平时表现得那么轻松潇洒,问道:“京城是出什么事了吗?”
苏起拉着温宸走了出来,寻了一个僻静处,又左右看了番,确定没有人能听到才说:“京城翻天了,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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