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时中等个, 很瘦，面相长得清秀, 但眼窝深陷, 看起来精神萎靡，一路走过来已经打了好几个哈欠。这副模样比先前的章长贵还要显得颓废，后来也知章长贵那夜是在为南王办事, 而这戚时, 又不知道是为何会成为这副模样。
与戚时一道来的还有戚父，也就是戚采灵的哥哥戚采旺。
戚采旺已听说金家安排了一位神探锦衣卫过来, 他看着温宸那不同一般人的气质, 便猜到此人就是锦衣卫温大人了, 于是忙先见了礼数 , 再又与仇长卿行礼, 而后问道：“仇大人, 昨日有衙役来问话，我们都如实说了，不知大人们是不是已经抓到了凶手？”不等仇长卿说话, 接着又道, “还是说, 凶手本就是聂苍和聂英没错。”
蓝莹儿从戚采旺的眼睛里看到了一股恶气, 心道这戚采旺定是和戚采灵一门心思, 都只巴不得凶手就是聂苍和聂英。
仇长卿肃然道：“目前此案还在审理当中, 此番我们过来, 便是想问令郎一些情况。”
戚采旺凝眉道：“昨日不是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吗？”
仇长卿道：“昨日是问过了，不过昨日我们抓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证，但恰巧那时令郎坐的马车撞到了衙役和那位人证, 导致那位人证逃跑。”
戚采旺一听便怒气上头：“按仇大人的意思, 是我儿戚时故意让那位人证逃跑的了？”
仇长卿冷道：“是与不是，还且需要问话。”
戚采旺气道：“我儿戚时老实得很，怎么可能会故意让人证逃跑。”
仇长卿面对主人家的怒气，依然是面不改色，反而是一脸威严地道：“刚才本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与不是，得问过话，还请戚老爷不要与本官为难。”
这时捕头佟七已手握长剑站在仇长卿身侧。
戚采旺本是仗着聂府的气势狐假虎威，这会儿见县令老爷动了真格，又见另一边的锦衣卫大人面容更是冷峻，浑身气势比仇大人更是威严了好几分，便败下阵来，一拂袖站在一旁，不敢再言语。
仇长卿和佟七走到戚时的面前。
戚时还在打着哈欠：“大人，你刚才说的什么人证什么的，是怎么一回事啊？”
佟七见戚时一副不敬的模样，便将脸一横，大声道：“昨日你的马车在城西的长乐街口上走的时候，马车撞上了我们衙里的两位衙役，当时衙役正押着一位人证，你马车撞过来，人证趁乱逃跑了，还不快说，是不是你故意让马车撞上去的？“
戚时又打了一个哈欠：“我那会儿正在马车里睡觉呢！只觉得马车颠了一下，听车夫说是差点撞上一个孩子，结果却撞上了衙役，再后来见那两个衙役去追人了，我们也就往回走了。对了，我接着又在马车里睡着了。”
这时温宸开口：“那日你是从哪里去的城西长乐街？”
戚时道：“我从福满楼出来后，就去城西的醉香楼啊！我每天都得这般走一趟的。”
温宸看着佟七。
佟七道：“福满楼是赌坊，醉香楼是花楼。”
蓝莹儿心道难怪戚时瘦得像是被炸干了的咸鱼，原来是下午在赌坊赌，晚上在醉香楼里玩姑娘。天天如此，想来便是消耗太多。
而再观其父，似乎一丁点都不觉得儿子这般有什么不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显然是极其宠溺儿子，任其在外瞎玩胡闹。也难怪居锦荣很讨厌戚时了，天天又赌又嫖的，花的还不是居锦荣他娘的钱。
温宸道：“你将那日的车夫叫来问话。”
一旁的戚采旺便吩咐了身侧伺候的小厮去叫车夫。
趁着车夫还未来，温宸对戚时说：“你将居锦荣大婚那日你在聂府的情况说一遍。”
戚时一脸不耐：“我昨日里不是都说清楚了吗？要问那么多次作甚，我都困死了，不行，我得去睡觉，昨日里一夜没睡呢！”说着便要走。
温宸伸手一挡。
戚时不耐地将温宸手一推，却见这手如铁柱一样纹丝不动，他朝温宸气骂道：“你干什么你，当官了不起吗？”
温宸唇角扬起一道冷笑：“当官的就是了不起。”他见戚时想往旁边走，于是脚步一挪，手指便扣住了戚时的肩。
都不见温宸指间的力道，便听得戚时啊啊叫了起来，软着身子骨惨道：“疼疼疼，大人请饶命！”
这个时候戚采旺已快步走了过来，想要“解救”自己的儿子，可还未近身，便见胸前一只玄色皂靴在胸口处顶着。
正是温宸，他右腿抬起，鞋靴抵住戚采旺，右臂伸向戚时，手指扣住戚时的肩。这般单腿直立的动作，稳稳当当，身板儿直得如两腿站立。
蓝莹儿见温宸都没拔绣春刀，便知温宸是觉得这俩父子还没那个资格碰他的绣春刀。
戚采旺已经感觉到了温宸脚底散发出来的寒意，他忙将脸拉下，软着声音道：“温大人，温大人且放过我儿子。”
那边戚时求饶过后也一直在嚷嚷：“我说，我说……”
温宸先是放下了脚，接着松了戚时的肩。
戚时揉着肩上的疼处，心道这位大人的手指是铁钳吗？接着便开始恭恭敬敬地说：“那日小人因前一日夜时没睡，到姑母家时刚到午时，见着锦荣表哥正在前厅接待客人，与他打过招呼后，因乏得很，就在姑母院子的厅内椅上躺着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外面闹哄哄的，说是锦荣表哥不见了。那日我都没去福满楼和醉香楼，跟着我姨母我爹找锦荣表哥找到夜里三更，结果也没找着，第二日又帮着一起找，接连两日都没找到，后来被姑母家的下人们发现死在柴房。”
他说的这些比笔录上的仔细一些，但大体是差不多的。
温宸道：“可有人能证明你在你表哥失踪之时，也就是午时是在你姑母院子的厅里睡。”
目前聂府的下人们只有戚姨娘院里的几位婢女没有笔录了，当时戚姨娘带着她院里的婢女出了府，后来也没碰着。
戚时道：“我姑母的贴身婢女合合。她还给我倒了水，拿了点心……”
“还有呢？”
戚时摇头：“没什么了。”
温宸看向蓝莹儿。
蓝莹儿看着戚时道：“你显然是还有什么没说完。”
戚时看着这俊公子，忙摇头：“真的没什么了。”
温宸一双厉眸扫向戚时，“到底还有什么？”
戚时将头摇得像拔浪鼓：“没什么了，真的没什么。”
温宸默然片刻，看向蓝莹儿和仇长卿：“我们走。”说着转身朝大门那方走去。
仇长卿也不与戚家老爷戚采旺打招呼，便跟着一道往外走。
戚采旺和戚时父子俩见几位大人终于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见人都走出了门坎，才吩咐小厮去关门。
戚家围墙外，蓝莹儿道：“他一定隐瞒了什么。”
仇长卿问：“温大人，为何不说让我们将戚时抓起来？抓他回去好好审一审，说不定能审出些什么。更说不定他就是凶手。”
温宸道：“等戚姨娘回来，问一下她的婢女合合就能知道是什么了。再说了，目前并不是抓他的好时机。”说罢看向佟七，“还麻烦佟捕头在此盯着戚家。”
佟七拱手应下。
仇长卿对佟七道：“你先留下来，等本官回县衙再安排两个人来助你。”
佟七拱手：“好的，大人。”
温宸又与仇长卿道：“还得麻烦仇大人安排人去聚宝盆和醉香楼查一查戚时在那里的情况。”
仇长卿点头：“行，回县衙后立时便安排。”
接下来都上了马车，马车经过聂府时，让婢女欢喜回了聂府。
因半道上金童说了蓝莹儿在京城有个神厨神探的名号，并说了京城堂子巷的蓝姑娘饭馆每日都得排队等饭一事，让仇长卿惊奇不已，便求了蓝莹儿，午食一定要辛苦蓝姑娘做上一道菜尝尝。
蓝莹儿好些日没做菜，本就手痒痒了，自然是满口应允。
县衙对面便有个集市，蓝莹儿在下马车时，说要去集市瞧瞧。
“蓝姑娘，衙内后厨菜多着呢！”仇长卿虽是县令，却因为爱好美食而经常自己下厨做菜，所以对后厨十分了解。
蓝莹儿笑道：“我得去看看有没有我想要的食材。”
仇长卿颔首：“原来如此！那蓝姑娘挑好了，由我来付钱便是。”
温宸开口：“不必，昨日吃了仇大人亲手做的，今日便由我们买菜了，莹儿来做，只当借了县衙的宝地，由我们来请客便是了。”
仇长卿笑道：“这可怎么好意思，你们到了昆山的地界，便是昆山的客人，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花费的。”
温宸淡声笑道：“就这般说好了，由我们买菜，今日还请仇大人尝尝莹儿的手艺。”
仇长卿见温宸如此说，不好再劝，便道：“那等夕食再由下官作东，请你们去昆山最好的酒楼去吃上一顿。”
温宸没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