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验尸是个细致活, 人多了会影响发挥,且所花费的时间也长, 仇长卿担心怠慢温千户, 便将温宸请去了前厅喝茶。

蓝莹儿则说要与齐长兴学习验尸之法,主动留了下来。

齐长兴还是第一次见女子对验尸感兴趣的,自然是乐于相授。

前厅内, 温宸将宾客的名单交给了仇长卿, 仇长卿当即将衙门的人安排了多半出去,路途远的都得骑快马, 并且一再交代, 一定要问得仔细, 且要一字不漏地记录在案。

一个时辰过后, 齐长兴和蓝莹儿到了前厅。

齐长兴手中拿着验尸记录。

“仇大人, 根据尸僵程度来推断, 老棍儿应当是昨夜里死的,再根据现场所勘探的痕迹,他死前与凶手有打斗过, 是被凶手用铁棍之类的凶器重击胸口而死, 一棍毙命, 想来凶手是很有些力气的, 且看深度, 功夫还挺高。”

仇长卿手中拿着先前在案发现场拓出来的脚印, 点了点头:“凶手有武功, 且看脚印,也应当是个十分高大的男子。”

温宸道:“不若先去老棍儿的据点查查,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仇长卿闻言, 脸上惊诧:“温大人愿意与下官一道前往?”

因温宸此番来昆山, 是来查聂家的案子,像这乞丐的小案,他怕会耽搁温宸的时间。

温宸道:“本官既然在这里,那就只当是去看个热闹吧!”他总不能喧宾夺主,说要一起去查案。

仇长卿拱手道:“到时少不得要温大人给点意见才是!”

温宸拱手客套:“不敢不敢!”

仇长卿吩咐捕头佟七:“你知道老棍儿的据点,便由你领头带我们去。”

捕头拱手应下后,走在了前头。

老棍儿的据点就在城西的一座城隍庙。

很多年前这间城隍庙香火旺盛,后来因战乱而破败不堪,便成了乞丐的居所,现如今虽说天下太平,但乞丐依然是城中的人口主体之一,是以这间城隍庙并没有改变,依然是间破庙。

此刻正是申时三刻,不到饭点的时间,午时在外乞讨的乞丐正在庙里歇息,准备再过半个时辰便出门去讨夕食。

一众官家人进得庙门时,将里头挤得满满当当的乞丐们都吓得缩紧了脖子。

捕头佟七站在前头,一脸严肃地扫向众乞丐,而后道:“你们的头头老棍儿死了你们知道吗?”

“啊!老棍儿死了?”

“……”

顿时庙内一阵喧哗惊异之声。

蓝莹儿站在旁侧,目光在这些人的脸上扫视着,突然,她发现有个瘦小的少年乞丐并没有表现出很惊讶的神色,且少年双眉拧得很紧,似乎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温宸循着蓝莹儿的目光看向那少年,便指着那少年与仇长卿道:“不如问一问他。”

仇长卿不明所以,但知道温千户是个有本事的,于是吩咐了身边的衙役去将那少年拉出来问话。

少年见有衙役走到自己跟前,顿时吓得抱着头缩到了墙边,一副不愿意被带走的模样。

衙役最见不得这般不听话的,便提小兔子一样揪着他后衣领把他给拎了出来,可是这少年的衣衫太薄太破了,拎着拎着,竟是只听得“嘶”的一声,衣裳破了,衙役手中只有一块破布,紧接着便见那少年如兔子般往门口窜去。

“哟嗬!这臭小子还想逃?”衙役到底是有些功夫的,他跟着跑了出去,不过一会便将那少年又拎了回来。

仇长卿站在那少年的面前,一脸厉色:“你为何要逃?”

少年一直沉着脑袋,不敢抬起来。

衙役一脚就要踢上去,仇长卿忙制止,吩咐衙役:“你先将他带回衙门。”

接着仇长卿又安排衙役将庙里的乞丐一个个的问话,最终得出个消息,最近些天老棍儿跟那个名叫猫仔的少年都神神秘秘的,经常外出。

昨日宵禁前,老棍儿跟猫仔一起出去了,后来老棍儿没回来,猫仔是今早上才回来的,回来后一直不说话,像个闷葫芦。

他们都推测老棍儿一定就是被猫仔给杀了的。究其原因,就是老棍儿总是欺负猫仔,逼得急了,弱猫也能变成大老虎。

仇长卿便问猫仔有没有武功,结果乞丐们都说就是因为他除了身体灵巧一些,力气弱得很,就像猫一样,所以都叫他猫仔。

申时已过,仇长卿领着众人回去衙门,路上他对温宸道:“温大人好眼力,只不过看一眼便知猫仔有问题。”

温宸目光温柔地看向身侧的蓝莹儿:“不是我好眼力,是她。”

仇长卿一脸讶色:“是蓝姑娘看出来的!”

蓝莹儿尴尬一笑:“我只是看他对老棍儿死亡的消息并不感到意外,又见他畏畏缩缩的,便觉得他有些问题。”

仇长卿自嘲:“我怎地没看出来呢?”说罢又朝蓝莹儿拱手,“姑娘真是好本事,难怪会被聂家姑爷金大人请过来查案。”

蓝莹儿淡淡一笑:“仇大人过奖了。”

他们走了才没多远,便见先前押着那猫仔回县衙的两位衙役慌慌忙忙地跑了过来,跑在前面的衙役哭丧着脸道:“大人,那小子逃跑了。”

仇长卿长眉一凛:“你们俩个人还弄不住一个人?”

衙役气恼地道:“是半道上突然有一辆马车朝我们撞了过来,我们在避让之时,那少年咬了卑职一口,然后他就……唉!”说着便单腿跪下,“是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仇长卿道:“算了,起来吧!”他看向捕头佟七,“你赶紧带些人去把猫仔找回来,他可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这时蓝莹儿突然开口:“仇大人,我在想,那辆马车会不会有问题?”

那跑回来的衙役听着蓝莹儿这般一说,忽地眯起眼:“说起来还真是怪了,那马车在道上走得好好的,突然马儿就朝我们撞过来。莫不真是有问题?”

仇长卿问:“那你知道那马车是谁家的吗?”

衙役摇头:“没看清,当时急着抓那小子,我们追了好几条街,那小子也真是灵巧,翻了几间宅子就不见人影了。”

仇长卿又对佟七道:“你安排两拔人,一拔人去找猫仔,另拔人去查访那辆马车。”

佟七忙点了两拔人,合着刚跑回来的俩位衙役各分在了两拔里头,齐齐地跑开了。

仇长卿又安排了两位衙役在城隍庙的附近蹲守,看猫仔会不会趁夜跑回来。

在回衙门的路上,仇长卿问蓝莹儿:“蓝姑娘,你是为何会觉得那马车有问题?”

蓝莹儿道:“我不过是觉得查案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和可能性。”

仇长卿一拱手:“蓝姑娘在查案这方面,可堪称为师者了,在下佩服至极。”

蓝莹儿心道其实这并不算得什么,只是仇大人作为一名文官,又是刚刚才走马上任的,虽是有心为民做事,却并不精通查案之道,所以才会觉得这等事情是件了不得的事情。但她不好与他说这些话,只道:“仇大人过奖了。”

说完这句话,她又在想,仇长卿刚刚那句话正说明了他愿意放下身段学习查案之道,假以时日也定会是个查案高手。

到衙门的时候暮色已起,仇长卿对温宸道:“温大人,你们远道而来,下官还未曾作东,不如今夜就在衙门吃夕食?”

温宸颔首:“也好,那就有劳仇大人了。”

仇长卿笑着朝后厨那方走去,蓝莹儿老远就听着他对后厨的人在说,今夜里由他来掌厨。

蓝莹儿一听就来了兴趣,笑道:“没想到仇县令还能做后厨的事!”

温宸抚着她的头道:“你不也是一个厨娘还能做办案的事。”

蓝莹儿朝他笑了笑,道:“不如我去看看仇大人今夜里是要做什么菜。”

温宸颔首:“就知道你一听说要做吃的,就来了兴致,你去吧!我去看那些乞丐的笔录。”

蓝莹儿点了下头,欢喜地朝着后厨那边跑了过去。

这个时候仇长卿已经挽起了衣袖,他见贵客蓝莹儿也跑了进来,忙道:“蓝姑娘,你且去厅里歇着,这里有油烟,可别熏着你。”

蓝莹儿见他拿起两条厨娘刚剖好的黄鱼准备清汤入锅,好奇地问:“仇大人这鱼是要怎么做?”

仇长卿见她不愿意走,揣度她是对这晚上要吃的菜感兴趣,便热情地介绍道:“我这是要做蟹。”

“蟹?”蓝莹儿目光扫向灶台上的四个新鲜的盐水鸭蛋,心中已经了然半分。

仇长卿点头:“嗯,我要用这鱼肉来做成蟹肉,不知道蓝姑娘有没有吃过这样的做法。”

蓝莹儿自然是不能反客为主,只一脸虚心地道:“没有吃过,不如跟着仇大人学一学这鱼充蟹的做法。”

仇长卿笑着点头:“好,好,你看着啊!”

两条大黄鱼在烧得滚起来的清汤里不一会就煮成了白色,仇长卿拿着个大竹勺将两条大黄鱼小心地捞了起来放在大陶碗里,再细心地将鱼骨一一去除,将鱼肉放在小盘子里了,又起锅烧热,舀上一大勺油膏,将鱼肉放进去爆炒。一旁的小灶上正煮着煨着一锅鸡汤,他将爆炒好的鱼肉再放入鸡汤中

接着仇长卿将四个咸水鸭蛋打入大碗内打散,里面放入切碎的香菇、葱,又调入姜汁和一点点酒,再倒入鸡汤锅里,便见那咸蛋入汤锅后便成了蟹膏的模样,这道菜便做成了。

蓝莹儿看着仇长卿那手脚麻利的样子,发自肺腑地赞道:“真看不出,仇大人堂堂县令,竟然还能做得一手好菜。”

仇长卿笑道:“我是穷人家出身,自四五岁开始就跟着母亲烧饭做菜,上山砍菜,可以说山里人家的那些杂事农活我都做过。”

蓝莹儿听他如此一说,更是佩服了:“仇大人真是好本事,能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考上功名,得一县之位,小女实在佩服。”

仇长卿看着蓝莹儿:“你也不容易啊!小小一姑娘家,竟然断案如神,被金大人请来昆山帮他破案。”

此时后厨内烟气缭绕,蓝莹儿俊俏的脸庞被灶内的火光印衬着,格外地显得娇美,仇长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这一眼下去,竟是挪不开目光。

锦衣食娘(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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