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府时, 郁润清与温宸并排而走,问起他姨父, 也就是聂英的案情, 温宸避谈案情,只与郁润清道:“本官此番过来,便是要问你些关于案子的事。”
郁润清道:“先前县衙来人到府中专门问过, 我都说了的。”
温宸朝旁边看去, 郁润清会懂意思,将温宸和蓝莹儿请到了一间小小的厅房, 先是让婢女安排了茶点, 又让婢女出去, 将门掩好。
“温大人, 想问些什么, 直管说。”郁润清有礼有节, 面目温和。
“昨夜里你在哪?”温宸面目肃然。
“在家啊!昨夜里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昨夜里不到亥时我就睡了,我夫人可作证明。”郁润清说罢便朝门外唤了一声,“来人啊!去将少夫人叫来。”
门开, 进来一位婢女, 给郁润清福了一身后, 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 一位样貌娟秀, 大着个肚子的华服女子走了进来, 她手边还牵着个女娃娃。
郁润清忙起身扶住妻子, 将她让在身侧椅子上坐下,又搂了粉雕玉琢的女儿在怀里逗弄。
这一家子,当真是和睦可亲。
郁润清的夫人与温宸见过礼后, 看着温宸, 等着问话。
温宸道:“请问少夫人,昨夜里你是何时入睡的?”
若是一般人问一个深闺妇人在何时睡觉,实属不敬,不过温宸不是一般人,而是锦衣卫。
少夫人朝丈夫看过一眼,见丈夫朝自己点了下头后,与温宸回答道:“夜里无事,我戌时正便入睡了。”
温宸微笑点头,又站起身,看向郁润清:“郁公子,本官话已问完,你们且去忙就是,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郁润清一脸疑惑,心道温千户也是奇怪,就问这么不着边的一句话,人就要走了。
“温大人,不知我姨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他刚问了没得到回答,忍不住又问了这么一句。
温宸回答了:“死了两个乞丐,应当与真凶有关。”
郁润清点了点头,低头沉思了片刻。
温宸与蓝莹儿往门外走,郁润清客客气气地将他们给送了出来。
院内,聂姿玉正与一位老夫人说说笑笑,见他们出来,便走了过来,先是与表哥郁润清打了个招呼,再与温宸道:“温大人,你这是话问完了。”
温宸颔首:“是,下官话已问完,先行告辞!”说罢,朝聂姿玉拱手,而后与蓝莹儿往门外走去。
“温大人。”聂姿玉喊住温宸。
温宸顿住脚步,回转身。
“要不给你们安排一辆马车。”
温宸摇头:“不必了,我们想在这城中四处走走。”说罢,回转身与蓝莹儿离开了郁府。
街道上,蓝莹儿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温宸牵住她的手:“怎么了?”
蓝莹儿转眸看着他,一脸郑重地道:“此案怕是要让金大人亲自过来一趟。”
温宸蹙眉:“你怀疑聂姿玉有问题。”
蓝莹儿重重地点头。
温宸道:“你倒是说说,从哪里看出问题。”
蓝莹儿道:“聂姿玉刚回到聂家在前厅,当你说有乞丐在居锦荣死的时候进了府内,她的眉头沉了一下,表情动作虽细微,却被我看了出来,她这是在担忧。而后她祖父居衡到厅里说起自己将她爹爹送进大牢,心有所愧时,她说爹爹会没事的,当时我见她手在抖,这应当是她内心的纠结。这个时候,我只是疑惑,并不能断定她与此案有关。再后来你说发现了猫仔的尸体,她将眉头锁得死紧,并且身子在微微地发颤,脸也开始发红。她这是紧张,应当是害怕我们查出杀害猫仔的凶手。”
她语气一顿,“对了,一般来说,凶犯会十分关心案件,如果有可能都会选择回到现场,以观察案件进展。还有啊!那次你对她说更夫指出带猫仔去河边的的那个人右侧眉下有颗痣时,她的面容也有变。再加上先前我们准备去郁家,与她说要去问郁润清时,她的面容也有变。最后我们到了郁家门前,聂姿玉与郁润清目光不接,故意错开,他们是表兄妹,这样反而不合常理。”
温宸听她如此一分析,再回想当时的场景,心下觉得十分有道理。
俩人没什么心思去逛街,直接回了聂府。
到了聂府客院,温宸让苏起安排一封书信,让金大人务必过来一趟。
接下来两日,温宸和蓝莹儿悠哉悠哉,白日里在城里闲逛,听昆曲,吃小吃,坐馆子,晚上在县衙与仇长卿对酒当歌后,到夜深才回到聂府歇息。
据婢女所说,聂家老爷居衡来客院找过两回温宸,想问问案子查得怎么样了,他俩个被他亲自送进大狱的儿子什么时候才能放回来。
温宸不将这当成一回事,只到这日迎来了金瑞。
聂姿玉这两日也一直随母亲在娘家住着,金瑞独身而来,未通知任何人。
按书信上所说,金瑞到昆山后,先不可露面,只管到县衙与温宸会上一面再说。
县衙的前厅内,金瑞拿下黑色帷帽,端坐在上位。
仇长卿和温宸众人先行见礼。
金瑞看着温宸,神情颇为深沉:“你让本官来,莫不是此案非同寻常?”
温宸道:“事关大人的夫人,下官不敢冒然行动。”
金瑞的脸很沉,他轻嗑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呼出时将双眸展开:“说吧!把案情与本官好好说上一说。”
……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
就在离郁家没有多远的一条深巷内,苏起叩响了刚刚才关起的院门。
门里传出一道闷沉的男声:“谁?”
苏起将常铃拉在前头。
常铃嚎声道:“买酒。”
门内:“戌时起不再售酒,客官请回吧!莫犯了夜禁。”
常铃道:“老板,我是郁家的人。”
门内一阵静默,不一会,门开,一位身着布衣的高壮男子走了出来。
苏起一见,眉头一紧:“阿隐!”
阿隐一见苏起,猛地回身要关门,可常铃已然一脚迈入门坎,紧接着苏起一脚将门给踹开。
酒坊院内,阿隐取下悬于腰际的钢鞭与两把绣春刀缠斗在一起。
纵然阿隐武功高强,却也无法敌过同样武功高强的两位锦衣卫。
阿隐被苏起和常铃拿下。
衙门里,阿隐看着面前的温宸:“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太好奇了,明明他隐藏得那么深。
一旁的仇长卿替温宸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人闻到了你身上的酒香味。”
昨夜里那两位与凶手照过面的更夫跑来与他说,他们想起那拿钢鞭的高壮男子身上有股酒香味,那种味道并不是吃了酒的酒臭味,像是酒馆里的酒香味。
温宸得知这个消息后,让苏起和常铃在昆山县城的酒馆寻找,没有收获,后来再查酿酒的酒坊。
昆山县城并不大,酿酒的也就那么几家。
没有人料到酿酒的是阿隐。
温宸看着阿隐,目光深沉:“阿隐,你本来可以像你的名字一样隐于世道,可你却走错了道。”
阿隐叹了一声:“当年在南王身边,受班宣陷害,我在牢里杀了好几人才得以逃出牢笼。本是死罪,如今能多活这三年,也算是赚了。”
温宸道:“说吧!让你杀死老棍儿和猫仔的人是谁?”
阿隐闭住了眼睛,一副不愿意说的神情。
温宸却不恼,只轻笑一声:“即便你不说,我这里也有了答案。方才常铃在外面说是郁家的人你才开门,所以,那个人就是郁润清。”
阿隐将眼睛闭得死紧。
蓝莹儿明白,阿隐是承认了。
夜暮深沉,郁宅深院。
一间僻静无人住的厢房前,一高一矮俩人在此相遇。
俩人相立而站,随即牵手走入厢房。
屋内没有灯盏,一阵静寂之后,隐隐传出细细地说话声。
“你不该回昆山的,听说那位蓝姑娘会识人表情。”
“我知道。可自从那日过后,每日每夜的,我心里极度煎熬,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回来。”
“你真是傻啊!”
“表哥,你说如若我们杀害我小叔的事情被查出来,我们……”
“别说这样的蠢话,不会的,我们不会被查出来的,那两个乞丐都被阿隐给解决了。”
轰……
一道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厢房内,帐幔内一对紧紧相拥的男女惊慌失措地看着门外那一道火光,火光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惊现在眼前。
俩人连忙松开对方,女人摸黑将刚脱下的衣袍慌乱穿上。
一簇火光进屋,屋内灯盏尽数点亮,屋内不堪的一幕尽现眼前。
“瑞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姿玉抱着还未整好的衣裳,一脸惶恐地盯着自己的夫君,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盈着泪花,眼底里透出的绝望似乎要将她湮没。
金瑞上前,抡起手准备打下,却在半空顿住,一双眸子像是淬了冰:“你这个贱妇,我打你都嫌脏。”手搁下摸上腰间的剑柄,长剑从剑鞘内拔出,他一步上前,一剑指着赤着上身的郁润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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