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宸向古大将军道：“不如先排查看有无内贼。”

古大将军立时吩咐古霆：“你带温千户和蓝姑娘去排查, 将家中老小都叫出来一一问话，不可有遗漏。”

古霆向父亲拱手应下, 便带着温宸和蓝莹儿开始在家中排查起来。

将军府主子下人加起来三百多人, 因此事不得张扬，便是只能一个院接着一个院的来问话排查，进行到天将将亮才结束。

回到古大将军的书房, 蓝莹儿看向古霆, 直将古霆看得心里发毛。

“蓝姑娘，莫不是你觉得我会拿了我爹的虎符？”

蓝莹儿摇头：“不是, 是您夫人身边的侍婢, 那个叫欣儿的。”

古霆浓眉一凛, 吩咐身旁的随从：“去将欣儿叫来。”

不一会一位侍女被带进来, 蓝莹儿盯着她, 见她长得十分漂亮, 一双眼睛微微低垂着，弱柳扶风的模样，十分招人怜惜。

古霆走到欣儿面前, 欣儿忙跪下：“大少爷。”

这声音娇滴滴的, 听着心都要软化了。

蓝莹儿走到欣儿的面前, 对古霆道：“小将军, 还是我来问话吧！”

古霆点了点头, 走到了原位坐下。

古大将军因身体不适, 已经回房去歇息了, 陶北月和金瑞也各回了各家。

此刻屋里除了欣儿外，只有古霆及他的随从，再就是温宸和蓝莹儿。

蓝莹儿将手伸向欣儿, 一把握住了欣儿的手, 将她扶了起来。

欣儿一直低着眉眼，不看蓝莹儿。

蓝莹儿一直没有松开欣儿的手，她握着欣儿的手，一脸柔和地笑道：“姑娘真是生了一双好看的手。”

此刻她是一身男儿的打扮，时下女子又最爱留须之人，再加上蓝莹儿一脸女相，更显得她俊美逼人。

欣儿一脸娇羞。

蓝莹儿抚着欣儿手掌间的一层厚茧：“看来你平日里做的活儿还挺多的，手上都有这样厚的一层茧。”

欣儿一脸尴尬，但可见脸上有了警戒之态。

古霆却已然听明白，他几步走到欣儿面前，一把从蓝莹儿手中接过欣儿的手掌仔细一看，皱眉道：“这分明是一把拿剑的手。”说着将欣儿的手腕给扣紧，“说，你到底是谁？”

欣儿还佯装着一脸无辜的模样，蹙着秀眉看着古霆：“大少爷，奴婢就是欣儿，奴婢的手天天做活计，自然是有茧的啊！”

古霆侧眸看向身旁的随从：“去叫一个天天做活计的侍女来。”

随从再度出门，不一会带进来一位侍女。

古霆吩咐：“将你的手伸出来。”

于是，两位侍女的手相比较下，欣儿的手茧在虎口处，还有食指近虎口处侧面和拇指指腹，以及四指指肚，这些都与武士拿剑的手一样。并且欣儿的手背很软很嫩，看起来沾水很少。而后面进来的侍女，年纪与欣儿一样，但一双手皱皱巴巴的，手上的茧很分散，且有些脱皮。

蓝莹儿从欣儿看向古霆的眼神中看得出，欣儿虽是侍女，但应当与古霆有某种关系，所以在侍女堆里地位颇高，平时做活并不多。

这时古霆脸上怒相越来越重，他质问道：“我平日里待你不薄，却没想到你是个奸细。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说着竟是将手伸向欣儿的脖颈，一把死死掐住。

欣儿被掐得喘不过气来，但她脸上不仅没有惧意，反而带着一抹嘲弄的笑：“你杀了我吧！”

蓝莹儿的话到此刻得以证实，古霆想着被这个女人欺骗了这么久，还引出这么大的祸事，怒气越发地大，大到欣儿的脸都涨得紫红了。

“大少爷，你不能杀她。”蓝莹儿忙拉欣儿。

古霆松开了手，冷道：“是的，我不能杀你。”侧头吩咐随从，“将她绑起来审问。”

温宸上前来：“我来审吧！我有办法让她开口。”

蓝莹儿蹙起秀眉，附在温宸耳旁低声问：“你如何审？莫不是用诏狱的那一套？”

温宸道：“诏狱那一套我可不屑于用，我大致能猜出她受命于谁，待我问问，你再在旁边看看就可以了。”说罢看向古霆，“还请小将军将这间屋子留给我们来审她。”这意思也就是除了他和蓝莹儿来审欣儿外，其他人皆在外等候。

古霆狠狠地看了欣儿一眼后，带着随从和另一位侍女走了出去，又让侍女将门给关好。

屋子里，欣儿一脸不屑地看着温宸，一副凭谁也不想从她嘴里套出一句话的模样。

温宸不紧不慢地走到欣儿面前：“是南王派你来的吧？”

欣儿冷哼一声，将脸撇到一边。

温宸：“季钢。”

欣儿又是一声冷哼，不看温宸，表情却僵了那么一瞬。

蓝莹儿道：“真是季指挥使。”

欣儿转脸看着蓝莹儿，一脸惊异：“蓝姑娘真是名不虚传，不仅能从三百多人中看出我的底细，还能看出谁是我的主子。”

蓝莹儿轻笑一声：“一个人能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表情是随心所散发出来的，它透露着你心中所想，所以，你可以不说话，但你隐藏不了自己心中所表。”默然片刻，“看你一脸镇定，便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这也说明，你已经将偷得的虎符交给了你的主子季指挥使。”

欣儿眉头微蹙，不言，却是默认了。

温宸颔首，走到门前，将门打开，对门口的古霆说：“审出来了。”

古霆一脸诧异：“这么快。”又问，“是谁？”

温宸道：“季钢。”

“竟是他。”古霆脸色又黑了起来，手朝剑柄上一握便转身要走，“老子去找他。”

“还是我去吧！”温宸开口。

古霆顿住脚步看着温宸。

温宸道：“依我所想，这个时候东西或许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古霆浓眉锁紧，他何尝不知道，季钢是南王的人。

温宸又道：“还是赶紧先派人去找陶大人过来，还有金大人。”

古霆忙吩咐随从去找人，又火急火撩地去父亲厢房告之此事。

不一会，古大将军披着件薄衫到了书房。

温宸看向古大将军，“大将军是否有将营中将领调离？”

古大将军摇头：“一直忙着找虎符，没想到这茬。”说到这里，心中已是骇然一惊，“你的意思是，营中将会有变。”

温宸道：“卑职只是猜测而已，此事不可不防。卑职认为，现如今找虎符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大将军可先将营中将领调离，倘若营中有变，也可随机应变。”

古大将军立时起身：“老夫这就去。”他觉得温宸这小子说得对，如若虎符已然落到南王手中，那南王定会以最快的速度发动宫变。

“不可。”温宸却拦住了古大将军，“大将军不可冒然前去。”

“为何？”古大将军疑惑。

温宸道：“兵符之用途，调兵遣将，昨夜里兵符就已经到了他人手中，倘若营中有人内外勾结的话，大将军此番前往，怕是极不安全。”

“父亲，不如我去。”古霆走到古大将军面前。

古大将军拧着一双苍白的浓眉，摇头道：“不行，还是得老夫亲自去。”

古霆一脸急色：“父亲。”

古大将军道：“兵中将士是老夫一手带出来的，他们除了认兵符外，还认老夫。”

温宸劝道：“还请大将军慎重，此番前往，可能极其危险。”

古大将军冷然一笑：“老夫一把年纪了，活到现如今，也算是赚了。你们也别劝，老夫征战沙场几十年，难道还怕他们算计？”说罢，紧忙地将披在肩头的衣衫扔在地上，一把拿过古霆手中的宝剑，朝身侧的随从大喝一声，“备马。”

古霆道：“我也去。”

古大将军厉声喝道：“呆会陶大人他们还要过来，这里还得由你坐镇。”说罢，快步朝大门外走去。

温宸见古大将军去意已决，便与古霆道：“安排一队暗卫暗中保护。”

古霆反应过来，立时去安排了。

半个时辰后，兵部尚书陶北月和金瑞到了将军府。

温宸对陶北月道：“大人，卑职建议大人立即启动京城二十四卫禁卫军，以防京中有变。”

陶北月心中一惊，觉得颇有道理，忙道：“本官这就去安排城防事宜。”

金瑞作为直系下属，也跟在后面出了门。

书房里，温宸对蓝莹儿道：“你就在这儿呆着，我出去办事，待事办好就过来找你。”

蓝莹儿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温宸抚着她的肩，安抚道：“这事隐秘，你若是去反而拉我后腿了。”

蓝莹儿想着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心中又十分担忧，便道：“那你小心些。”

温宸点头：“放心。”

蓝莹儿看着温宸推门而出，一跃便消失在视线中，心中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不安的情绪在高涨。

皇城外锦衣卫署附近的一条暗巷，苏起满心振奋地到了这里，当他一看着眼前的面具男人时，便冲上前将他给抱住，“大哥，我还以为你真的被皇上给打死了。”

温宸感受着来自兄弟的热情，尴尬了一会儿后，将苏起推开，问：“卫署里什么情况？”

苏起将脸上的泪水抹干，笑着道：“季指挥使因要务去关外了。”

温宸：“关外？”

苏起点头：“北境有骚乱，季指挥使向皇上请缨前往北境查探，皇上准了。”

温宸：“南王呢？”

苏起道：“南王被皇上安排去乐州就藩，说是要一路游山玩水的，但实际上……”他十分担忧地看着温宸，原本以为他会死在皇上杖下，但好不容易活着，总不能又将命交代在南王那里吧！

“说，他现在人在哪？”

“大哥，南王那里现如今防备很严，他几乎请了半个武林上的高手在他身边防卫，我们的人都进不去，你若是独自去了，怕有危险。”

“若是找不到皇上想要的东西，我这条命也保不住了，更会连累莹儿丢了小命。东西一定就在南王那里，就算不在，那也是在季钢手上，而今季钢不在京中，我料想他极有可能没去北境，而是在南王那边坐镇。”

“大哥猜对了，他们有行动，不过我们的人查不出具体的。”

“太子那边呢？”

“太子以为你死了，伤心了好一阵，自南王被逐出京城，他也得低调些，不能在皇上气头上惹事，所以只暗地里自保防范。”

“说吧！南王具体在哪？”

“出太平门，堤下，地壇附近。”

温宸闻言，转身便要走。

苏起一把将他拉住：“我跟你一起去。”

温宸转头看着苏起：“我若落入南王手中，莹儿定会危险，你们跟着我的一帮子人也肯定危险，你留下来帮我善后吧！别让我分心，莹儿那里一定要看顾好。”

苏起听着觉得格外心酸，但已经因温宸的假死而撕心裂肺地痛哭过了，如今便也觉得淡了，他们这些锦衣卫，谁不是踩着刀尖悬着脑袋过日子，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赚的。

于是他重重地拍着温宸的肩，哽声道：“大哥，我跟常铃那男人婆好上了，还等着你回来喝我们的喜酒，你可不能死了。”

温宸听罢轻声一笑，面具下，只可见他那双如星般璀璨的眸子格外好看：“好，我定是要活着回来喝你们的喜酒，到时得与你闹上个三天三夜不可。”

苏起笑道：“你要折腾我三天三夜，那等你和莹儿成亲，我也得闹上个三天三夜。”

提起这个，温宸的脸色沉了，只道：“一定要保护好莹儿，如果我出事了，立刻想办法护送她和她姐姐弟弟还有饭馆里的那帮人出城。”

苏起耸耸肩：“这个任务好难，你还是活着回来吧！南王心思缜密，我怕我斗不过他。”

温宸知道苏起是想激发自己的求生欲，他点头：“好，我活着回来。”重重地一掌拍在苏起肩头，苏起膝一弯，顿时“唉哟”一声矮了半截。

俩人都笑了起来，又像生离死别一样拥抱了一回。

临走前，温宸斟酌了一番，又交代了一件事情：“让阿六和陈大伍去军营那边看看，若是古大将军有危险，一定要将他救下。”

苏起点头应下。

待到温宸拂袖离去，一转眼不见了踪影，苏起的心沉了下来，南王那边防守得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听说南王请来的那些高手，个个心狠手辣，手上拈的血比井里的水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