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妄死在贾珩领导的天下军之手,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没了恩和支应,策妄连馒头大饼都凑不上。打劫商队?贾珩正好埋伏在往来商队里,策妄一攻,立刻反杀。
可能策妄至死都不知道他的军队里埋伏着张炽、张炘兄弟的人,在策妄扔下佯攻部队直奔bj时,张家兄弟便威逼利诱将部队收编了。但有不从的统统杀掉,多简单。
从水焉到史鼎都很满意天下会的动作和张家兄弟的机灵。报捷文书八百里加急送回bj,同时还有eeds被天下会“代管”、恩和一家老小全殁的好消息。
张家兄弟和解维军会师后,便各奔东西。张家兄弟分南北两路去抄策妄的老家,解维军在贾珩的带领下回青城休整。
当然也并非所有的消息都是捷报。
最新的一期《天网报》和蜀王全家遇难的消息同时摆在了皇帝面前。
水砾提着他的大关刀跪在御书房外,全身上下的寒气让路过的小太监、堂官、侍郎、学士避之唯恐不及。
皇帝最近一直有些上火,总是口干舌燥,他端起茶来猛灌两口,仍旧是东北老参蜜调配玉泉山丑时汲的山泉,但是并不解渴。
皇帝翻开天网报——每次打开这玩意儿心里都慌慌的,似乎里面随时会探出个爪子来在他脸上抓出一条血痕。
这一期封面文章是《金荣:治国、窃国、亡国者皆自称儒家门生,他们与孔夫子何干?》。皇帝草草看了一遍,与金荣船头采访时讲话基本无异。“熵变”又冒出头来,评论说从董仲舒、王莽、诸葛亮、匡衡到姚崇、张说、张九龄、李林甫,再后来有寇准、欧阳修、王安石,到秦桧、贾似道,最后严嵩、徐阶、张居正……那么多的名相,有贤有奸,有革命鼎新有逢迎溜须,共同点倒是和孔子相似——贪权。但他们自称孔子门生,孔夫子敢答应吗?把国事搞得一团糟或者欣欣向荣,难道都是我孔某人教的?我自己都从来没有尝试过大权独揽,最多砍了几个歌舞伎的手脚就下台滚蛋了……哦对了,还因嫉妒杀掉了一个没有恶迹的同行,小老师卯。
儒家学说也就论语、孟子那么点儿东西,后面的著作冠之以儒门传承,其实与孔孟无关。朱熹的学说恐怕在孔子眼中压根就是邪说。云云。
皇帝读得入迷,暂时将悲痛抛诸脑后。又看下一篇:《清国聘请赵国人当府尹,是谁赚了谁的便宜?》。水硕正在纠结此事,忙细读此文。东拉西扯之后,那作者得出的结论是,赵人入清国做地方官,得利者竟然是蒙元!
水硕愣了半天,怕自己误解了,又读两遍之后才看明白了,此文作者压根就在搞怪,开三国玩笑,相当于写了一首烧脑的打油诗。
水硕气得将报纸抛在桌面上,结果最后一页上露出来几句:“是以若要民与吏、民与官和平相处,官吏必不可滥用权力。民者之弱在于独力难支,任人鱼肉;民者之强在于合则共振,山呼海啸,摧枯拉朽。是以执法者当能上应天心,下达民情,不畏官,不惧兵,不为吏欺,解民倒悬——非王室子弟无以能为也。为万年长青之水氏江山计,当独开一部,专设高、中、低三级法官之职,公平断案,扫除豪强刁吏狡民之为恶,宣泄民愤,还乾坤之朗朗青天如洗。”
皇帝掩面,这才是金荣发起的进攻啊!连遣词用句都那么的乱七八糟颇具金荣特色。“乾坤之朗朗青天如洗”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任谁读到这平易的文章,哪怕是老农,立刻就懂了!将执法与审判权从治政权里单列出来,不互为统属,且全部由皇室人担任,拿族内份例和职务津贴、出差补贴,个个都是青天大人……倒是解决了孩子们的出路,吃皇粮也心安理得,还能在民间留下无数个“赵德芳”传说,借审案子满世界收拢人心,水氏之江山遂固若金汤。
如果有贪赃枉法的水法官……那就家法伺候,削爵去䘵,全网通报批评!哎呀,金荣,你有这么好的主意怎么还藏着掖着呢?我上门去打你的脸……的时候怎么还端上了呢?
朕——刚刚想到此,华太监悄悄又送上一杯参蜜茶,顺便冲门外指了指。水砾虽然跪着,却也没闲着,正撅着屁股读《天网报》,刀扔到一边也不扛着了。
水硕踱出来,水砾猛然看到一双鞋走到面前停下,吓了一跳,然后被皇帝一只手给拎到半空,扔出去十多丈远。
“皇上好功夫,”水砾先拍一句,“我父王……”
皇帝道:“你是想去缅甸杀宝音呢,还是带人去山里剿匪?”
水砾聪明肉发作道:“但请皇上安排。”
皇帝道:“你先在尚书房读书吧,专攻律法。希望日后捉住了元凶,”他一字一字地道,“由你来审判他们。”
水砾迷惑地抬头看着这个堂哥,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皇帝道:“不懂就去请教金荣,看他怎么说。”
金荣翘起来二郎腿,摇头摆尾地道:“我可不是你们皇帝肚子里的蛔虫,”见水砾点头,就别有用心地道:“很明显,蜀王的仇肯定是要报的,但是要找到幕后真凶才行。”
水砾迷惑地问:“难道不是宝音?”
金荣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道:“可能是,也可能未必。等专案组下去调查之后怎么说吧。你就听皇上安排,读书练武,在京里当个闲散王爷也好?”
水砾傻眼了,“闲散王爷?”
金荣道:“当然是闲散了,你还以为……”
水砾打断他,“我自然知道闲散是什么意思,但是我能当王爷?”
金荣眼睛飘忽起来,“好吧,我忘了你排十七,就算轮到了你袭爵也要降等的。”
水砾兀自抱怨,律法书那么厚,看一遍都要一整年,皇帝要他全部记熟好日后断罪断是非……怎么办得到嘛?
金振坐在窗口,连飞坐在墙边,他们都在为余立根戴着孝。冼晴晴和阿嘎坐在门廊下。这几个人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各个抿嘴扭腰捏紧拳头或者捧着肚皮落荒而逃。只有阿嘎一边撤还一边在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想笑不笑?
待四下无人了,水砾松懈下来,泪水一滴一滴地跌落胸口。
金荣道:“不装啦?”
水砾露出尖牙,咆哮一声,“贾蓉、贾珍、贾赦、贾政,”他犹豫了一秒钟,终于还是没有提贾琮的名字。
金荣道:“皇帝也要避一避他们的锋芒,你装傻充愣是对的。但也别装过了,他们不会把你放在眼里,但是却绝不会放任你去拉队伍扛大旗建根据地。皇帝是对的,你不可出京。”
水砾低沉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那我该怎么办?”
金荣看着窗外的斜阳,清冷地道:“等。等皇帝反击,等对方露出破绽。”
水砾抓住金荣的手:“姑爷爷,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
这个称呼简直是……金荣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拾起热毛巾,擦擦不存在的额头之汗。“你要我怎么帮你?”
水砾道:“让我想想。”
金荣看着这位一夜之间长大成人的少年点点头,“凭你是天网特约撰稿人乐不思蜀的身份,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听到乐不思蜀四字,水砾眼泪又掉落下来,他用力捶胸,要把哭声憋回去。但终是没忍住,呜咽之声回荡在整个屋内。
金荣看着水砾,心道:“贾淮下手还真是不留情面啊!连自己的亲孙子、亲重孙、亲重孙女都杀光了。贾蓉,我也错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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