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二八好佳娘,织衣下田将线纺。可恨老天雨水降,冲毁良田淹没家乡……”
“嗯咳,咳,”扈四娘打断了龄官的演唱。这个龄官娇是够娇,但是形体偏弱,音薄声细,做不了大青衣,但是扈四娘要给大家一个弱女反抗强梁的映像,就挑中了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下地干过活儿的龄官。
“你须再粗犷些,记住你不是大小姐,是个粗使丫头。”扈总导演终于找到一个龄官能理解的概念。
竞争者太多,太强!龄官看了看一共四个“四娘”,两个徽班的大青衣,一个唱黄梅戏的美人儿,哼!
贾府的戏子们清淡有余,放不大开。幸好龄官这些人气质无限接近贾府的大小姐,很符合扈四娘梦寐以求的美颜效果——又美又娇。所以她力排众议让龄官做女一号,当然要和三枚备胎最后大比拼,龄官虽然领先半步,却依旧岌岌可危。
丝竹重启,四个女主角一个一个过关,女人们深知,这是进京大考,要么上天,要么回家。个个使出洪荒之力,根据个人理解,动作表情都自有特色绝活儿。尤其是来自徽班的两个老演员,当真是眼神腰身到处放电,旁观的洛阳的风流学生们,特别是贡献了诗词和台词念白的作者们激动地发抖。
那边院子里在排配角戏,渔樵耕读猎匠大联唱、皇帝的大段忧国忧民独唱、王爷的为真爱宁可舍弃王位的大段独唱、无数好朋友或师长劝他谨慎行事,莫要为情所困的对唱……快板行板慢板一句抢一句,当真听着过瘾。
丝竹管弦都有两套班子,其中之一专门给这些配角走戏,花钱如流水。
按照送戏班子上门的贾蔷说法,这规模,同时开三四个团都够用了。
贾蔷比之当年成熟稳重多了,见惯了富贵起落,对金荣再没有算计争锋,只剩佩服。当他面对面与金荣谈论过去、八卦同学时,心里好像在和贾敬说话一般高山仰止。
这个同学已是神仙人物,不是当年排练小苹果时的总导演了。
金荣对贾蔷的记忆仅剩排练节目时的各种捣蛋、干涉、抢功,毕竟彼时刚刚穿越,脑子不是很清晰,前世今生的记忆穿插干涉,混乱不堪。太过久远的与贾蔷的互动已经不剩多少,感觉跟陌生人差不多少。所以聊天时并无太多包袱负担,说说当年贾蔷偷听排练,偷吃点心——金荣只笑笑则过,倒是让大帅哥贾蔷尴尬不已——尤其戏班子的美丽女孩儿还在旁边听着……
贾府戏班子包括乐队,都是贾蔷在支应,忠顺王只负担徽班和黄梅调三个班子的费用。这泾渭分明的作风也侧面说明贾氏和水泾要划清界线,虽然肯定是做给皇帝百官看的,但是政治派别之间交往无小事,还是分清楚的好。
扮演五王爷的是唱黄梅调的一个男演员,形象有点粗鄙,但是水泾宁可变丑也拒绝用扮相超帅的藕官,宝官,大家也随便他去。结果小生藕官、小生宝官只好往后站。
这二人憋住气要压倒黄梅哥,唱得这叫一个卖力,要不是水泾想卖可怜,说不定男一号就被藕官和宝官给夺了去。
黄梅哥怎么用心都唱不过那二人,搞得自己畏畏缩缩,越发地可怜兮兮,忠顺王也就越满意。
藕官宝官简直郁闷死了。直到有一次金荣来看彩排,黄梅哥弱弱柔柔,藕官宝官气势如虹,忙叫停,把藕宝二人骂了一顿。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立刻也开始装可怜。加上徽班的一个帅哥,年龄稍微大了些大家都不太满意,四个人一个比一个唱得惨,独白说得一个比一个纠结,哈姆雷特都没这么窝囊过!居然就是这倒霉气质让忠顺王老怀大畅,目光停留在藕官宝官身上的时间也多了起来。藕官宝官大受鼓舞,越发哀声叹气地,弄得黄梅哥越发的郁闷。
演皇帝的老生挑的都是沉稳大气的,大花面葵官和老生艾官都没入选。但她俩走了金荣的路子,嚷嚷说当初剑仙李白的闹剧里她们费了多少心血,又帮迎春和刑大姑娘到处请教殷商文化,功劳比天大巴拉巴拉。金荣便对总导演扈四娘道:“我们挑的演皇帝老生或者大花脸未必合上意,不妨多几个备选。”
扈四娘深以为然,结果现在有六个老生或者花脸竞争皇帝一角。
尤其是**部分,皇帝在朝堂讲八荣八耻,王爷在田间讲为政当听民意、清廉、严明。二人同时占领舞台隔空对唱,你一句我一句,这叫一个父子连心,合拍默契。四个王爷六个皇帝轮番上阵配合,看哪两个最搭。没想到居然是黄梅哥和葵官这二人,一个唱一个和,一个声急一个情浓,一个忧国忧民一个居安思危……忠顺王看一次大哭一场,来一次泪撒洛水一次,简直……高兴坏了。
冬雪降落在洛水两岸,动身的时间也到来了。草原平靖下来,童隰那边三天一封急报,五天一拨信使,牧民大革命终于在金荣遥控之下平安落幕。冯紫英本来要上洛阳见金荣,结果草原大乱,他跟着老冯去了前线视察。何庥的信使变成了贾蔷,只问了个好,其他重要信息一句没有。
天下目光全在草原。
草原上出现了一个最高法院一样的天下会,专门执法,讲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可能还会把爪子伸进青城的城管……
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蒙清赵三国交界处的热闹:贾蓉商号、水焉侍女、童隰的公务员、陆路通的代表、天下会观察员都已云集后世这个叫做承德的地界。
赵清谈判简直就是蜗牛打架。陆路通带着随身助理假作送粮,其实是将张蓁送往山海关。更做了新城的安排——这天大的好事儿,清国当然要入股!最想不到的是,陆路通的独院旧居还保留着,后来成了一个旅游打卡地。
等到大公主的人段妍妍夫妇和莫姒姒夫妇携天网少年到达时,陆路通单人匹马回了北京。留下清国接粮队的人员紧急给国内送信儿,开春的时候,人员物资必须要到承德。
王子腾的族叔冒着风雪从北京抵达承德时,这里已是千帐云集。借着早年汉人逃奴在此平整的土地,引水挖渠,一片兴旺景象。
王家信使如风,从北到南动员起来,到正月刚过,福建浙江的十艘大船开始活动,开始为打仗做适应性训练。
赵国提供了渤海的一个弯弯曲曲的通海口,又一次开始凭借地利坐享其成。当然港口建设是赵国的任务,童隰和何庥即将达成共识,细节慢慢谈——这是深入一体化进程的一环。新城一开埠,何庥必然进入史书,享受凌三攴都没有得到的历史地位和经贸成果。
其实闻风而动的还有朝鲜,王子李颀已经准备元日登基,他的耳目早已报上新城之事。新年未过,朝鲜使者已然找上门来,向新城代理总理刘塬申请加入。
其实新城临时总理是段妍妍,副总理是刘塬。不过在朝鲜使者面前,由女总理接待有些尴尬——哪怕是跑天下跑断腿的段妍妍也不大放得开。于是便由刘塬和柯剧同时接见来使,一看居然还是青城里掌管朝鲜铺子的熟人!
于是朝鲜成了和清国、蒙元、赵国同等地位的创始会员——把日本政府吓了一跳,是后话。
金振和老阿嘎可怜兮兮地穿着一套不合身的戏服,鼻子上两块白,竖着冲天辫儿,在群美环绕中扭扭捏捏地晃,一会儿插科打诨说两句俏皮话,一会儿假模假式劝解落难的王爷和四娘,目的却瞄着他们口袋里的银子。尤其阿嘎那山东日本口音,说着,“哥儿别难过,老天爷看着呢,你的包袱让我瞅瞅。”或者“姐儿别伤心,给哥儿生个一男半女,不比什么都强?你的褡裢漏不漏?”那味道简直笑死个人。
金振扮演小偷,在五爷身边飘过来,晃过去,跟斗把式翻得那叫一个精彩。结果五爷被强盗欺侮,这小偷还跳出来替五爷打抱不平,说这个皇子不是坏人,兜里干净得好像过年前的老鼠窝……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反正怎么让人开心怎么来,怎么挑逗观众眼泪怎么来。班子里的丑角儿人选虽然也有好几个,可就是没那个老人家的蔫坏劲儿。阿嘎这个小偷,最后变成了好人,一会想骗五爷的钱,一会劝四娘不要上吊,唠唠叨叨还说,“叫你别死你偏要死,不知道伤心的都是稀罕你的人儿?”
扈四娘在下面听到这句戏里原本没有的台词,是老阿嘎的即兴,愣了半晌,然后放声大哭。
下了戏,金振一屁股坐在金荣身边,抱怨金荣不体恤弟弟,还拿准宗师高手当戏子耍着玩儿。
阿嘎连忙给金振使眼色,叫他别说话了,看得罪了给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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