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三攴的身体恢复了不少,但依然再一次想到了退休。现在是赵国有史以来最太平、稳定、富裕,影响力最广、最深的时候。此时退,史书上必有“贤相”评语。见好就收,急流勇退,是为佳也。
当然花团锦簇之中,只皇家有点流年不利。先有大公主与皇帝决裂,再有令贵妃掀桌子弃夫而走。才安静了没几天,大公主以天网报宣布强势归来,文字如剑,携裹民意,以滔滔之势刺向朝堂。惶惶不安的皇帝还没等到大公主再出幺蛾子,结果他自己儿子先不争气……什么样子的女人不能上手?居然和茶楼老板娘千人斩破鞋当众淫奔,为万人津津乐道,有如亲眼目睹。
顺天府抓了几百个在街上游荡的闲人——有什么屁用?傍晚上街吃饭罪?看热闹有罪?那两个被六灯宗师指明的少年很明显就是始作俑者,但听说是连飞的人……那更要慎重了,连飞背后是金荣,干爹是宗师金珑,本人是余立根的学生,还是大公主指明的下一代天网统领。
细细一打听,原来这两孩子是冲着扈四娘来的——说书先生全灭也侧面印证了这个说法,“老员外”虽然去世了,但“大妹妹”心里不爽,打了王爷们两个耳光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唯“小寡妇”意气未平,所以“小郎君”来报仇讨债了!
以这帮人的地位,杀几个翻脸无情、背信弃义的垃圾文人——说他们是文人都有点恶心——杀了也就杀了。没看到大公主两个耳光打得北静王和忠顺王整个新年没敢出门?皇帝想替儿子讨回公道,结果赔了水䂴、水硰、和宫中第一打手伪宗师太监夏花花,还丢了一个老婆……打了人家两个侍女出气,结果还得养在宫里伺候着。
皇帝气不过,命戴权清理掉了若诗嬷嬷一线的宫女和太监,简直就是个昏招!人家是准宗师也!白白送给西平王,让其他王子怎么想?日后又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连飞大摇大摆地将两个孩子从顺天府领走,冷笑地扔下一句,有什么我担了。这个就很惊悚了,他又不是公主,凭什么这么横?唯一的原因就是,这是金荣的意思。
忠顺王听到了这个解释,惊地跳起来……合着爷是被那女人连累的?气得他砸了半个书房。随后皇帝口谕到,让他在府里读书,不得出门一步。第二天忠顺王妃回了娘家,从此不再上门。紧接着贾政又上门哭穷,说为支持忠顺王挪用了工部好大一笔款项,他没法子平账。为图耳根清净,水泾咬着牙划了几万两银子,买个人情后路,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在关键时刻需要贾政说句话呢?
此事一发,凌三攴根本控制不住舆论,只好严禁酒楼茶楼说书唱戏,莫谈国事。
但是这玩意儿怎么控制得了?一个下午全北京都知道了,那个金荣随便派了两个小孩,就把忠顺王放倒了。
万喜楼是北静王产业,北静王生怕惹一身骚,立刻闭门关张清洗血迹,结果第二天就被人买了去。
有好事者一打听,买这茶楼的是一个叫闻章的干干净净的少年,来自余杭,是进京赴考的学子。
这个闻老板将万喜楼盘下来只花了微不足道的几千两银子。简单装修一下就重新开张,他佣了三个苗娃学着管事,虽然断手瞎眼的一脸凶相,迎来送往和和气气倒也不算差。
如此,金荣交待的九窟现在已经得了八个,有茶楼、旅馆、骡马行、点心铺子、南北货铺子等等。再盘下来一家就能完成任务。
贾璜将羊肠巷住户统统撵走,并把老房子推倒了一半,只把贾珍前三年修好的一半留着——整条街都在疯狂装修,砖石粉梁用的都是大观园同款,请的大观园设计师出手制图。贾璜花钱如流水,只怕连飞不满意——当然和连飞直接扔了十万两银子下来不无关系。离金荣回归只有半年了,起房子,铺地砖,绣窗帘,安排被褥,茶酒餐具,还要十来个洗澡房,三个厨房,四个锅炉房,训练下人……璜大奶奶和璜老娘忙得脚打后脑勺,失去了儿子的贾芸娘和贾菌娘也来帮忙,负责针线和后院软装,都忙到忘了儿子。
连飞代金荣立威,灭了万喜楼,扳倒了忠顺王,贾璜一家立刻感受到装修进展顺利了一倍。前面街面上的叽叽歪歪来打秋风的混子全部消失,荣宁二府甚至借了两个三等管家来负责工程质量——还是贾蔷亲自陪着送来的。
凌三攴派了人死死盯着连飞和贾璜,却完全忽视了连飞暗中有来自蒙元的手下在北京城大肆购置物业,数十个少年或明或暗渗透入北京的方方面面,连自己家都有四只眼睛在牢牢盯着。
凌三攴有些担心自己的孙子凌宣。在青城原本想大展身手,混入高层,加入天下会,结果动作太大,惹恼了童隰。如果灭门惨案内情泄漏,只怕凌宣不能活着走出草原。出于保护这个孩子的需要,童隰连夜把凌宣打包送回赵国。这个人情凌三攴是要领的,但是凌宣被这重大挫折打击得乱了分寸,蔫了不少日子。后又想借皇帝口谕出报纸,把贾宝玉拉出来做为扳倒宁荣二府的突破口,结果忠顺王的事一出,报纸的计划立刻就凉了。
凌宣复出的计划两次遭受重击,名声在赵蒙两国高层圈子里也臭了……难道去老老实实地走科举之路?
考试肯定是走得通的,但是要沉寂多少年?四五十岁再出山?不甘心!
其实凌宣还不到二十,原本不用这般着急出头——但是看着同龄人飞黄腾达,有做王爷的,有做将军的,有预定下任天网统领的,有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高层的,有著书立说的……
我凌宣再不努力,哪还有我出头之日?只有乱起来,动起来,才会有毒士们的机会。
怎么弄呢?
年末金荣将回京城,那么他最急迫的事是什么?我凌宣有没有机会搭上金荣的快车,或者他有什么漏洞能让我扳倒?胡氏是最明显的漏洞,她的兄弟父母……
凌宣立刻布置下去,查胡氏家庭,看她父母何在,有没有兄弟姐妹……
凌三攴稍微一问就知道了孙子在干什么,欣慰地笑了。等金荣之事了,明年无论如何要退休了,后继有人啊。
贾琮终于和南霞相认,二人一开始还觉得有点怪怪的,总觉得他们俩之间应该还有一个人的位子……是谁呢?二人同时想到了贾赦。
父母双全,家才完整。
金朵朵就像一朵浪花,通灵小鱼儿甩了甩尾巴,翻出个哗啦哗啦的动静,掀起一片涟漪,一切复又归于平静。这个世界不再会有她存在过的印记。
远在拉卜楞寺的红衣主教从梦中惊醒,面前的经书摊开着,似乎坐了几百年,又似乎只是一瞬。
他侧耳,听见一个声音道:“这船还是原来的那个吗?哈哈,既然是,那么去休。”
天空中张开一张巨口,通灵宝玉将一个彩虹般的灵魂一口吞下。
红衣大主教冷汗滴落,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块东西,又似乎多了点什么,温暖而圆融。
他凝神想了一想,已然明白了前因后果。
“嘿嘿,历经千劫,痴心不改。脱俗去骨,只留初心。”大主教叹气道,“你个痴儿汉!这世界上的船来船去,船沉船造,缘起性空,缘去寂灭……何曾真正的有过新旧?分了新旧,你便有了挂碍,便生了恐怖,颠倒梦想色声香味触法,坠入了下乘。真是白修行了千年!也只能给通灵宝玉当点心了。”
言毕,他重新合上眼睛。
金荣点醒了那个灵魂何尝不是也糊涂了?新旧唯心造,新旧之别只是名,而非实。只有不去看,不去理会,不在意,才会直指真如,寻求涅盘。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真正懂得这些佛理的人又有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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