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有耳闻,众赵国使节们还是被以朝克图为首的土默特二线主子的派头给惊着了。
别多说,是好朋友的,会须一饮三百杯!三百个狐狸小碗六排摆开,光倒奶酒就费了半天劲。
从水硰候往下,脸色都有点僵硬。
水涗年龄小、地位高,说不得第一个上场。巴特尔相陪。
西平王喝了二十碗就软了,巴特尔胜。
赵国武官们硬着头皮一个一个上,这边敖斯尔、达达的高手轮番上阵。
除了凌三攴自称文官,年龄大了,得以身免,其他人无一逃脱,还没吃到菜就被放翻。
一个时辰后,众人酒劲儿过了,从羊毛毯上爬起来时,关于局势和未来规划,凌三攴和朝克图也谈得差不多了。
不仅传统友谊得以加强,而且敖斯尔的立场也明确了,一切以金荣马首是瞻!如果金荣有令,刀山火海敖斯尔第一个上。巴图代表达达族也表达了类似的意思,又加了一句,土默特永远是金荣的土默特,其他人哪怕是神仙,也休想拿走本该是金荣的东西。
金珑的地位一目了然,凌三攴有了底,心思便活络了不少。
如果能拉拢金珑,给铁板一块的土默特内部掺点沙子,送些美人,加把劲,说不定……
那顺布和虽然已经单飞,到别处觅地另过,此刻却依然坐在巴特尔身边,见到弟弟眼神暗示,便笑道:“金珑摄政王是天下高手,宗师级人物,平时醉心武功,对俗务根本毫不关心,对国事决策根本无所谓!唉,我们劝说无数次未果——其实这样也好,不履实地的摄政王只要功夫保持天下顶尖,就能给土默特带来了巨大的信心!他的母亲掌握了青城财政,他的妻子专门运营大汗的私产,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安排吗?”
凌三攴立刻熄了心思:摄政王不是搞阴谋诡计的人;他的母亲和媳妇都有海量金钱在握,权势无边,跟土皇帝也差不多——你拿什么去诱惑他们三个背叛金荣?你能给他更多财富权力,还是反而给他带来更多的糟心事和家庭动荡?
巴特尔笑道:“有的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一心想搞异论相搅、分出派系乱斗……难道搞乱草原符合赵国利益吗?或者你大赵更愿意单独面对清国?”这巴掌打脸好痛。
凌相连忙道自然是安定团结的蒙元更符合赵国心意。
水硰全程旁听,里面的刀光剑影听得清清楚楚,便笑道:“摄政王真是性情中人,我辈楷模!对拿老眼光看人,旧念头算计草原的人,我们都是反对的。”
凌三攴暗红着脸,转而谈论蒙古草原万里疆域目前的最新势力范围和政治版图。
朝克图见稳定住了凌三攴,并狠狠地将他这种见不得草原团结非得要离间挑拨各个汗国的老派阴谋家打击了一顿,也放松心情。他根本不理会凌相对草原内部情况的刺探,开始大说特说青城的妓院新来的西域美人。
赵国武官们立刻被吸引了去。
凌三攴和水硰对视苦笑,真不愧是一人镇一国的千年老狐狸,又猛又狡狯。他的儿子们个个都是虎狼之心,蛟龙之资。
草原有这些人辅佐金荣,而且忠心耿耿,近年内如果赵国想更多地插手草原事务,还要另寻缝隙。随着土默特和天下会的崛起,与赵国最亲善的阿苏特部落的重要性逐年递减,到如今对草原内部事务的影响力已是可有可无,这个状况必须要改变!赵国一定要找到除金荣一系以外第二个抓手。
忽然凌三攴想起来,对正在吼歌的巴图招手,等巴图跑到跟前,凌三攴笑道:“听说你家的马车特别好,老夫年纪有了,喜欢舒适,要不先给老夫来几辆?”
巴图道:“这是我大哥的生意,我得先问问。”
楚伦如今胖得脱了形,一旦离开他的酋长级特制大车简直就是寸步难行——连骆驼都能压跨!这几日他痛风发了,正在家里躺着喊哎呦。
巴图唤来手下,去把楚伦接来喝酒。半个时辰后,一座肉山从王府大门挤进来,两个健壮的年轻姑娘搀扶着已看不到自己脚尖的楚伦艰难地穿越人群向水涗、凌三攴、水硰、等人走来。
喝高了的人们轮流拍着楚伦的大屁股或者后背肉厚(无处不厚)的地方,嘴巴里叽叽歪歪地,肯定没说好话。
巴图一脚逼退巴特尔,一把推开那顺布和,拉着哥哥杀出一条血路才走到早已惊呆的三位赵国大佬面前。
楚伦和众人见过礼,水涗端起一碗奶酒,正在犹豫要不要敬楚伦一杯,楚伦早已从桌子上端起不知哪位的酒碗,姑娘们看了巴图一眼见没有反对,就满上了。
水涗和楚伦干掉一碗后,屁股还没落座,楚伦唱着敬酒歌又冲着水硰来了。白沙侯一看这架势,来者不善,且拒绝不得,强忍着不适跟楚伦对饮一碗,然后颓然倒地。
凌三攴忙按住正要开口唱下一阙敬酒歌的楚.人来疯.伦,好说歹说让他止住了敬酒,想喝请自便……然后巴图一个眼色,桌面上所有的酒立刻就在侍女的掩护下远去消失了。楚伦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眼望酒坛子逝去的方向收不回来。
凌三攴赶紧说正事儿,要订几辆酋长级甚至中央酋长级马车,敬献皇帝、王爷,等等。楚伦深陷肉坑的眼睛里闪现着莫名的光芒,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说。
凌三攴有些摸不着头脑,忙道:“价钱好说,大家都是兄弟之邦了,只要先把货给我,加价都是可以的。老夫知道能订这车的都不是普通人,老夫也不会让他们不舒服,你给个名单,老夫自然有礼物送上赔罪。”
巴图抚着哥哥的后背,生怕他说错话。
楚伦笑道:“我倒是对赵国宁波南京扬州船厂造出的内河船和海船很有兴趣,我加个价,送上赔罪礼,凌相能否把这三个船厂今明两年下水的船全部卖给我?”
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你个内陆小部落长老,去过海边没?你见过船吗?还海船河船全包?把青城全卖了大概能凑够钱。
凌三攴摇头道:“楚伦长老,可以不开玩笑吗?咱们说正经的。”
楚伦笑道:“凌相,是您先跟我开玩笑的。我们商人除了名誉信誉商誉,是绝对不能丢的,其他有什么更值得守护?钱反而不算事儿!难道赵国一看别国给出了更好的条件就能撕毁和土默特的协议,转投他国?”
哎呀,他娘的蒙古企业家已经强大到无敌的地步了吗?让老子白挖一个坑。
凌三攴笑道:“如果我把船全部卖给你呢?”
楚伦笑道:“我们又没有水手,要那么多船干什么?”
凌三攴笑:“怎么我感觉你们土默特很希望立刻得到一个港口和许多船,还要附带水手?”
楚伦眼中的光熄灭了,打了个哈欠道:“幻觉,一定是您的幻觉。毕竟年纪大了,跑了一千里累着了,没休息好,还喝那么多酒。”
我幻你个大头鬼的觉!无论哪家请客,赵国总时刻有二三个高官保持清醒滴酒不沾的,凌三攴更是把控全局绝不留下一丝空隙,酒送到他身边三尺之内,立刻就有人挡了。
楚伦这么说,不是心虚,就是使坏。凌三攴眯起眼睛,注意到倒地装醉的水硰在羊毛毯上打了个滚,给他递了个眼色。然后凌相不再说话,反正多说多错,他拾起一根烤得极出色的羊骨头,上面细细撒了十三香和精盐,慢慢地啃,看着大家一起唱歌跳舞。
土默特到底在谋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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