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簟和阿凡提在太原没停留多久,待到皇帝开放买刀限制的消息传开,他们在大同走不了了。
大同军户比较富裕,买刀眼睛都不眨巴,比太原人大方,老大老二老三一人买一柄,等着传世。
阿凡提喜笑颜开地数钱,张簟则参观了云岗大佛,宿愿得偿,心满意足。
孙恤心总兵及其公子在商队刚到大同时设宴招待了爱国商人们一次,对忠君大亨阿凡提及爱国账房张簟巴米尔给予了高度赞扬。阿凡提学习了好几句汉语,当然腔调怪异,不能卒听。但张账房能写汉语诗,据说还是家传,那就很难得了。
山西人富,不少人迢迢几百里奔向大同,甚至有些太原富户感觉没到买刀吃亏了,直追而来。难得朝庭开了禁,普通人家也能买违禁品管制刀具了,百年不遇的好机会啊!
由此阿凡提每天都有大量生意,虽然只能一次性买五十柄刀,但是商家有的是办法绕开,最多就是花点工夫,再雇佣民伕排队,另加上些微不足道的费用罢了。
天下楼的英雄宴如今是大同响当当的硬招牌,阿凡提和张簟久闻其名,却一直因常年满座而不得入内。好像也没有谁想到在天下楼从不停歇的英雄大会上招待波斯商人,由是张簟常因自己出身番邦,相貌不似汉人而引以为憾。
走的地方多了,越深入赵国,渐渐地拿葛尔丹汗国和大同作比较,张簟巴米尔心底里的情绪越发地复杂起来。
灰蒙蒙的大同街道有点脏,人虽多,却全是军户,少了许多真实的市井气息,是个没有什么活力的城市。治安虽然平稳,可能是军户们脾气都很好........在喀城,说军人脾气好的人多半是活腻歪了!骂人的话什么不能说?非得说人家脾气好.......
但也有个奇怪之处,这个军人之城商业异常发达。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货物流出长城,也有数不清的物资从草原涌入,根本不做停留便向关内京城方向流去。
难道草原上还有一个商业重镇?不是说草原一直被严禁贸易的吗?怎么什么货都敢送出关?赵国人怎么想的?
这种事很容易打听,在城门口守了一两天,什么都明白了!居然有个汉人主导的商人天堂在草原深处,那就是曾被葛尔丹攻破过的青城!张蕈随大部队来过。
咦?赵国不锁国禁商的原因是青城换主人了?土默特被赵国吞并了?
自从张簟助葛尔丹攻下青城,杀掉史鼎指名道姓要的土默特汗全家之后,张簟就再也没有关注过这个注定要被诸多势力瓜分的肥肉。葛尔丹暂时无力经营青城,所以拿了史鼎的好处后就退兵了。没想到如今居然有个汉人堆里长大的成吉思汗后人取代了敖斯尔,主理青城。更滑稽的是,居然周围的大势力包括百部南狩同盟、赵国、清国在内,默认了土默特易主。
听说那个金荣有贾府背景,太上皇背景,王子腾、孙恤心、天网、皇城司多重保护?怪不得(城门兵你真敢给我们孙总兵脸上贴金啊,你老人家算老几?实话实说)。
有诸多大佬加持,察哈尔,鄂尔多斯,内外喀尔喀诸多汗国只能忍。
葛尔丹失踪了半年,是不是也在青城观察这个金荣,并期待着随时挥兵再来,统一蒙古草原?
要不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阿凡提对草原兴趣不大,大同这么繁华舒适,远胜大马士革、伊斯坦布尔,或者印度的华氏城,何必去草原深处找不痛快?
张簟笑,带了一万柄刀,携草原人喜欢的丝茶瓷,便和孙恤心打了个招呼,准备直奔青城而去。
孙恤心自去年以来就顺风顺水,顶头上司继任总检点史鼎屁股上一堆尴尬事,一边忙着在军中消弭王子腾的影响,一边找人通说童隰以弥补和金荣的关系,暂时顾不到大同来,孙恤心简直就是土皇帝一般说一不二!
贾蓉密会了贾琮和张蓁,孙绍祖更是全程陪同伺候,在贾蓉面前混了个脸熟。
一听波斯商队要分开一小股去找金荣,孙恤心还不怎样在意,孙绍祖却动了心思。虽然小贾哥哥好处分润了不少给自己,那五千两银子早就回了本,但在小孙弟弟看来,回本算啥子哟!三倍五倍利才正常的嘛!贾琮你瞧不起我吗?八百匹马,几十头骆驼,万把两银子就打发我了?
怎么着再附加青城一个商铺给我打理才对嘛!谁叫我准备当你的妹夫呢?皇帝都跟贾赦打过招呼了,这婚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了。你作为大舅哥不表示表示吗?
以孙绍祖的观察,这个张簟身份绝对不止于账房先生!那个阿凡提很多时候都是在张簟表态之后才拍板,里面有鬼!
就让我来监视这个波斯人,看他到底是什么成色,商人或者探子。
张簟高高兴兴地同孙公子一同踏上草原之路,两家商队一前一后紧挨着。
孙家带着香料、盐、丝织品、妇科药、白面、大米。看来这不象像是做生意,更像是在送礼:你吃过离着一丈远就清香扑鼻的大米吗?孙公子带了一千斤!你听说过用小瓷罐装的碧螺春吗?骗子!孙公子带了一骆驼小罐茶!
另外更奇葩的,你听说过有人进草原带着大匹不染色棉布和京城瑞蚨祥、瑞林祥、谦祥益出的小布老虎鞋帽内衣,还有摇摇椅,拨浪鼓,藤制小床,细纱帐,大桶的海带昆布,大桶虾干,大包紫菜,甚至还有大罐的黄泥螺吗?
这些海货从宁波港坐船经大运河运到天津转陆路进草原.......想想都牙疼!一个叫贾璜的大胖子像照顾易碎的玻璃瓶一样地保护着这些海货,层层油布,不能雨不能晒。那味道十分地驱蚊除魔。
草原上有人吃这个?张簟闻着那味儿就想吐。
快要进入青城五百里范围了,当天晚上,张簟看见孙绍祖和那个贾璜躲马队后面偷偷摸摸地吃东西。张簟上前正要喊,“好啊,吃好东西也不叫我?”
贾璜以一种一般胖子难以完成的高速度、轻盈身法捂住张簟嘴巴,然后给张簟掏出来一把.......嗯嗯,干豆?
不,孙绍祖纠正,是干毛豆!黄豆成熟前带着豆荚剪了,用盐水加花椒煮,阳光下晒干,南方人的下酒菜!
那酒呢?张簟咽了口唾沫。
孙绍祖鬼鬼祟祟地又塞个皮口袋过来,马奶酒!好辣口!爽!
三个人就在星光下,就着篝火光,你一口我一口地就着好吃到极点的干毛豆下酒,一边抢着说说京城,西域和草原风情。
忽然大地震动,大队骑兵在接近。
不用吼,护卫马夫们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和走位。马队迅速集结成五个圆环,弓箭刀兵到位,严阵以待。
蒙元马队挥刀舞剑地左右分开绕阵旋转,呼喝之声不绝,人数不多,五百左右。
张簟并不紧张,听说敢在大同与青城之间的商道上搞事的马贼(或疑似马贼)都晒成了人干。
甚至青城到其他相邻汗国之间的主干道上马贼都已绝迹。正经做生意就能大赚,当马贼有什么意思?能赚几个?
果然,对方用蒙语汉语分别问明马队是哪家商铺的,去哪里,路上有没有碰到马贼或者是骗子之类。
自然有管事的应付了。忽然贾璜大声喊,“前面那位是不是贾珩贾仲晨啊?”
那人转身一看,贾璜!二人见面分外亲热。贾珩是开春后贾府送往草原的第一批子弟兵,算是五服之内的兄弟。当时贾璜说破天也没有被选上第一批(主要是胖),还跳着脚骂了半夜。
贾珩三个月不见面,居然就有了脱胎换骨的气势,本来他功夫就不弱,能单挑罗教血手的那种,是曾跟着贾代化戍边的亲兵后代,如今领着五百汉蒙骑兵,威风凛凛,气势凌人。
贾璜感受到了贾珩的杀气,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大肚子,咬咬牙,啐了自己一口。
贾珩又跟孙绍祖也打了个招呼,道任务在身,还要巡边,明后天下班了找大家喝酒,就告辞率着马队去了。
张簟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肥仔璜居然还是“那个”贾府的第二代核心人物,到草原来给金荣送节礼的(元宵节?新年?圣人诞辰?端午?清明?夏至?请指明。贾璜:碰上哪个节日就是哪个节礼)。
怪不得孙绍祖那么目高于顶的英伟少年、实权人物,对这个胖子亲热的好像老家来的亲哥似的。
来头这么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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