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夔一大早起来,门外已然很热闹了。两个少年在比赛爬山,一人多高的大石头根本阻拦不住他们飞奔的步伐。两个人像装了翅膀一般跃上飞下,如果碰到了还拳脚相加。那个头大点的少年面对小孩子毫不手软,把那孩子打得哇哇乱叫,空中飞舞。那小的则时刻准备偷袭大的,屡败屡战,毫不气馁。
一个半大老太太已经安排好了洗漱和早餐,王夔对着一根树枝配一根马鬃毛研究半天,老太太笑道,“这是牙线,清理牙齿极方便的。”便演示给王夔看。
早餐有粥、咸菜、肉包子、羊奶,随意捡喜欢的放在自己的大陶盘上。这陶盘粗大傻黑,用白粉画着一头极可爱的人脸模样小狐狸,还有杯子碗,都是同样风格。看来这也是金荣自己的砖窑烧出来的了。
筷子与勺都是琉璃所制,形状古怪,包括筷子,并不规整,弯曲扭捏,却丑得可爱,也挺顺手。早饭味道居然出乎意料得好,包子是沙葱羊肉馅儿,大米粥配萝卜干,王夔很久没有吃到这么清爽不油腻的东西了,开心地造了两大碗粳米粥。
二十多人的餐盘堆积如山,那个小小孩儿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托起比人还高的餐盘在池边一阵猛涮。另一个大小孩儿则扫地擦桌子,烧水上茶,忙得不亦乐乎。
童隰滋滋地吸着粥汤,眯着眼睛品尝一下萝卜干,然后舒坦地叹息一声。看到客人都吃好了,就请大家四处转转,爬山泡澡都不碍事。
王夔便问金荣汗,那扫地娃道:“爷不到辰时是不起床的。”
好吧,你牛逼。
童隰笑道:“我老了,爬山是爬不动了,你们年轻人好好玩玩,还可以泡泡温泉。”
昨晚很多人已经泡过温泉澡了,王夔也不例外。今天就转转,研究下这个石头堡的结构吧。
玩了一个上午,除了特别高处无路可上,王夔在心里画了张地图,心中惊叹。这丘壑纵横的道路易守难攻,深藏不露的房舍随处可见暗藏杀机,深刻浅埋的道路老鼠都会迷路!还有下水道!
这个金荣了不得!父亲交待的那件事希望很大。
待王夔和手下玩儿得尽兴了,回到湖边,金荣已经吃好饭,正陪着一个孕妇说话。见到众人回来,那孕妇远远地行了个礼,由另两个女人陪着消失在山路之后。
金荣笑道:“贱内怀孕了,见笑见笑。”
王夔忙道惊扰了可敦,罪过罪过,下次厚礼补上。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乌鸡变凤凰之传奇陶掌柜了,原来是北静王府的丫头。
金荣领着王夔穿过好几条走廊,进了议事厅,这是个宽大的能容上百人的奇形怪状的房间,里面只有童隰和贾琮在窃窃私语。
相互见礼,四个人环坐在屋子中间的巨大石台边。王夔细看这石台,跟个天然桌子似的,纹路极其漂亮,台面打磨得光可照人。下面四块巨石托着,粗犷细腻合一的风格真是难得一见,却又和环境水乳交融,和谐统一。房顶上有缝,天光从不同的方向射入,巨大的内室并不黑暗气闷。
见王夔在打量天窗,金荣道,“以前这里是个山凹,我们改造成了一个议事厅。”
王夔:“鬼斧神工不过如此。”
金荣道:“还没有感谢王公子的无双画技,使我们逃脱大难!这个情我土默特一直铭记于心。”
王夔道:“想必金大汗也知道那画是何人的意思?”
金荣道:“九省都检点大人的恩情自然是心里有数的。有何吩咐只管说,我们绝不推脱。”
王夔笑道:“我父亲也是极佩服金大汗的手腕,二两拨千斤的脱困手法给我父亲启发也是不小。”
金荣谦逊几句。
王夔道:“我父亲的确是受了重伤,却不是外面传的维拉特人,而是女直人。他们守在我父亲必经之路上伏击于他,最后五百亲卫全军覆没,仅三五人幸免逃脱。”
劲爆消息!
王夔:“知道我父亲行踪的只有居庸关、山海关总兵等寥寥几人,我父亲被他们出卖了。”
童隰直指核心:“为什么他们要动手对付大人?”
王夔:“我父亲前面奉太上皇旨意查边,处理了一批贪污军头,这才升的九省都检点。皇帝想要安排自己的人,要么将我父亲升入兵部任职,要么找个由头抓人!只是去年因百部结盟陈兵关外,局势紧张而作罢。百部盟一撤兵,我父亲立刻遇伏,里面的潜藏深意让人不寒而栗!”
金荣:“提督如今伤势如何?”
王夔:“行动无碍,功夫尽毁。”这个杀贪官与众军头作对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是命保住了,兵权还在。虽然得罪了一批老人,但新提拔的军头们却是对王子腾感激不尽的。
王夔,“今秋之前新任统制肯定到位,我父进京出任兵部尚书在所难免。”
童隰目不转瞬:“难道王检点想让新统制死在上任路上?”
王夔道:“新任统制你们大概也听说过名字,保龄候史鼎。”
童隰:“那可就不好办了。”
王夔:“正是。皇帝看准了我们王家不可能跟史家翻脸,就找了这么个人来取代我父。”
金荣:“你父亲的意思是?”
王夔:“最怕进京后被人翻旧账。大凡领兵的就没有屁股干净的。我父亲早有预料,自年前开始善后,直到现在基本账目能平了,还只差最后一个问题。”
童隰:“戴乐乐的五百人死在塞外没人领黑锅。”
王夔:“不,是一千。忘了我父亲的五百亲卫吗?”
贾琮:“为什么不报女直袭击?”
众人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贾琮。
王夔道:“表哥,女直如今势力极大,兵力极强。如果指认他们,岂不是指责他们开了边衅?大赵应付蒙古都捉襟见肘,哪敢去撩拨女直?不怕弄假成真,清蒙联合南来?我父亲功夫全毁,哪里还能指挥战争?正好新统制上任,倘若我爹打个败仗,岂不是正好问责于他?况且你指证女真,证据何在?”
终究还是国力不够,不能两边为敌。赵国某些贪官能调动女直搞王子腾,还不是因为对双方都有利!说不定皇帝都希望看到王子腾倒霉。
金荣:“所以你父亲的意思搞女直一把,弄点人头来为一千骑兵的下落找到解释?”
王夔:“只要有人头了,我父亲出钱出东西来换。”
贾琮:“你又不怕女直人抗议了?”
童隰:“战场上拿到的战利品就是国力的体现。打女直打得越狠,两国关系就越好。”
金荣:“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要操心赵国和其他国家的关系和利益交换了?”
童隰:“当你有资格成为这场游戏的玩家时开始。”
金荣:“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三个月左右的时间里拿到一千左右的女直人头?”
王夔:“最好如此。”
童隰:“王检点诚意未免不够。一旦我们杀了女直蛮子,那么清国就可以来杀我们了,大汗,我们准备好了没?”
王夔起身,“请跟我来看看我父亲的诚意。我们的骆驼在哪里?”
连飞亲自领着几位大佬到了马厩,堆积如山的干草装满了隔壁好几个石屋。童隰道:“当心明火。”
连飞道:“是,这几日就做门,用泥一封,隔绝空气就能防火。”
王夔有兴趣的问,“这是什么道理?”
连飞:“爷说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金荣道:“所谓风助火势,去风火则灭。下次如果失火,试试用棉袄盖住,隔开风。”
骆驼们正在吃草喝水,包裹早已卸下。王夔的亲兵掀开藤筐,里面全是盔甲!
王夔得意地道:“刚刚用羊油保养过,半身铁甲一百副,盔一百个。这些东西我父亲也用不着了,送给大汗打天下吧。”
这个礼可以的!有钱你也买不到!王子腾诚意的确到位了。
童隰喜上眉梢,贾琮更是欣喜万分。贾赦给了一百家将,武器弓箭都有,就是没有盔甲。如果贾府真拿出来盔甲,基本上就是要跟皇帝摊牌的意思了。所以就算有甲,贾赦也不可能自找麻烦,亮出来找不痛快。
一旦贾琮他们配了甲,穿了丝,让马披上计划中的纸甲,估计在草原上能以百破千。
金荣笑道:“来吧,你爹看上了谁家,我去抢了来孝敬他老人家,哼哼,少了半个人头算我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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