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晋是并州最大的绸缎商人,和李渊颇有私交,他资本雄厚,目光长远,极具商业头脑。
黄晋一直想杀入布帛生意,现在他一切都准备就绪,唯独在京城缺少一个大店面,这一次他准备把店面放在南市,在考察中,他一眼看中了张铉的那座店铺,无论面积、位置和交通运输都让他非常满意,只是找不到主人,让他又是失望,又是焦急。
虽然又考察了其他几家铺子,但远比不上他最初看中这家店铺,就在他心急如焚之时,店铺主人终于露面了。
但黄晋怎么也想不到这座店铺的主人居然会是张铉,他最初暗吃一惊,唯恐张铉不肯答应把店铺转给自己。
但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张铉居然很愿意把店铺租给他,而且有点唯恐他不租。
“黄东主,店铺我可以给你,而且租金我也可以便宜一半,你想改造、扩大我也随便你,总之,我会给你一切实惠,但在我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张铉说到这却停住了,喝口茶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黄晋是何等精明的大商人,立刻意识到张铉话中的深意,恐怕他是想利用自己的店铺做点什么事吧?
但他们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黄晋不可能再退回了,他知道得太多,现在打退堂鼓似乎已经晚了。
黄晋只得硬着头皮道:“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黄东主当然可以办到!”
张铉笑眯眯道:“我的条件很简单,黄东主的店铺一点需要不少伙计,我来安排三个,如何?”
尽管张铉没有说他安排伙计做什么,但黄晋心里明白,如果他答应,恐怕要上了张铉的船,可如果不答应,他又会得罪这个年轻的一方诸侯,这让他一时间有点踌躇难定。
这时,张铉又缓缓道:“黄东主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哪些事可做,哪些事不可做,如果不愿合作,我也不勉强,只要店铺没有什么事,我也不会再去打扰黄东主,言尽于此!”
张铉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诉黄晋,店铺不出事则罢,一旦出事,他休想置身事外,这就是很直白的威胁了。
黄晋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心中开始有点后悔,但又无计可施,他只是一介商人,怎么可能惹得起风头正劲的张铉。
他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张铉的贼船,再想下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张铉仿佛很清楚他的心思,又淡淡笑道:“以后我会在江淮一带为官,江淮盛产布帛,如果合作愉快,说不定我还可以略助黄东主一臂之力。”
张铉的软硬兼施终于使黄晋屈服了,他心中暗暗叹口气,也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说不定有张铉的帮助,自己可以从江淮大量进货,并能由此获得厚利。
“好吧!我愿意和张将军合作。”黄晋答应了租赁下张铉的店铺,并接受张铉的条件。
张铉也欣然笑道:“我也知道黄东主和太原李府公的关系亲近,但我相信黄东主会替我们守住这个共同的秘密。”
张铉的意思很清楚,黄晋默默点了点头,“请将军放心,我知道哪些话不该多说。”
“那就好,店铺我就交给黄东主了,黄东主随时可以去打理。”
……
时间又过去了两天,这两天,卢夫人并没有闲在家中,她出门拜会了很多高官夫人,从她们口中,终于渐渐明白了张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卢夫人出身名门崔氏,对世家名门的身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另一方面,作为崔氏之女,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崔氏,这是她十几年来的心愿。
如果女儿还有嫁给崔家的可能,就算张铉当上大将军也没有用,她一定会坚持自己的初衷。
但问题是,自从女儿跟随张铉去了北海后,和崔家联姻这扇大门就等于彻底关上了,崔家绝对不会再接受卢清。
既然已无法和崔氏联姻,卢夫人就失去了一半的支撑,只剩下名门世家这一条框框限制着卢夫人的选择。
如果张铉是个一名不文的穷书生,或者是个底层的小军官,那么名门世家的身份依旧有着巨大的杀伤力,可现在……
当卢夫人彻底了解江淮征讨使、左卫将军是什么地位时,这个名门世家的身份符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利益开始占据上风,女人势利的天性开始在她心中复活。
房间里,卢夫人又一次打开她兄长崔召写来的信,这是今天上午兄长刚刚派人送来,和前天那封信的内容如出一撤,依旧要求她极力阻止张铉迎娶卢清一事。
如果说前一封信让她因心存对张铉的憎恨而有所共鸣,那么今天这封信却使她心中有另一种滋味了。
她慢慢醒悟过来,兄长反对张铉娶自己的女儿未必是崔家的意志,而只是她兄长个人的想法。
而且昨晚丈夫告诉她,相国苏威准备替张铉做媒提亲,并且愿意做男方的征婚人,如果卢家拒绝这门婚事,卢家将得罪相国,所以昨晚丈夫态度很明确,卢家不会拒绝这门婚事。
丈夫的强势,女儿的名声,加上兄长的自私,卢夫人开始动摇了,但更重要是张铉的地位,这么大的利益,她怎么能抵挡得住诱惑?
这时,一名丫鬟在门口禀报,“夫人,客人来了。”
卢夫人顿时从沉思中惊醒,她连忙起身向门外走去,今天一早苏府派人来送信,苏二娘今天上午会来拜访自己。
卢夫人当然认识苏二娘,相国苏威的女儿,前吏部侍郎杜明仲的妻子,卢夫人已经隐隐猜到了苏二娘的来意。
不多时,女管家马幼婆将苏二娘带进了内宅,卢夫人迎了出来,笑道:“二娘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难得今天稍微凉快,便出来走走,自然就想到来拜访阿姊!”
苏二娘亲热地挽住卢夫人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向内堂走去。
两人在内堂坐下,丫鬟给她们上了绿豆冰饵茶,苏二娘轻轻抿了一口冰茶,舒口气笑道:“这两天可把我忙坏了,在日头下跑,皮肤有人晒黑了。”
“大毒日头的,二娘在忙什么呢?”卢夫人笑问道。
“不瞒阿姊说,父亲让我协助张将军置办新宅,在嘉善坊买了新宅,我昨天又送去十几名丫鬟仆妇,忙得一刻不停。”
苏二娘说得很轻松,便将话题转到了张铉身上。
卢夫人心中暗忖,果然是为张铉之事而来。不过她此时已经不反感张铉,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接受了这门婚事,她喝了口冰茶,笑而不语。
苏二娘试探了一下,见卢夫人并没有打断自己的话题,心中暗喜,她知道这件事可以继续说下去了,但今天苏二娘来找卢夫人的目的并不是直接谈婚事,她是奉父亲之令来告诉卢夫人一些她应该知道的隐秘,她必须要彻底打通卢夫人这个关节,这门婚事就成了。
“昨天我遇到了玉娘,阿姊还记得她吧!我们还一起去皇阁寺上过香。”
卢夫人当然很熟悉这个王玉娘,太原王氏之女,比自己小一岁,和自己从小就有往来,差点嫁给自己的兄长,但最后嫁给了裴蕴长子裴宣器,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我当然认识她,只是二娘怎么会提到她?”卢夫人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她告诉我一件事,这件事居然和卢家有关,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大姊。”
“是什么事呢?”
苏二娘不慌不忙笑道:“裴家一心想招揽张铉为婿,把裴致致嫁给他,但张铉似乎更喜欢大姊的清儿,我听玉娘说,裴相国特地去找了令兄,希望令兄出门阻止卢家和张铉的联姻。”
卢夫人大吃一惊,腾地站起身,“这……这可是真?”
“这是玉娘亲口告诉我,绝无半点虚言。”
卢夫人慢慢坐了下来,她心中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兄长两次三番让自己反对清儿和张铉的婚事,原来是裴家在背后唆使。
这一刻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差一点被兄长利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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