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白驹过隙, 转眼间便到了冬日。

今日，是除夕。

秦修远办完公务, 便回到了卧房之中。

室内一片洁净之气。

自从唐阮阮怀孕后, 便闻不得一点香味，于是整个飞檐阁都不再用香料了。

他轻轻关上了门，然后悄声走到床边。

唐阮阮闭着眼躺在床上, 微微蹙着眉。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 每每坐起来，都觉得费劲, 秦修远看了一瞬, 有些心疼。

似是感知到了旁边有人, 她缓缓睁开眼：“阿远。”

秦修远收起心疼, 微微一笑：“醒了？”

唐阮阮眨眨眼：“嗯……”

她想起来, 秦修远便立即扶起了她。

秦修远道：“一会儿便要用晚膳了, 我们去花厅吧。”

唐阮阮笑笑：“好。”她摸了摸肚子，道：“这是小包子第一次跟我们过年呢。”

秦修远听了，心中一暖, 他也覆上了她的手, 道：“是啊, 包子娘。”

两人相视一笑, 暖意融融。

唐阮阮更衣梳洗后, 两人便出了飞檐阁。

天气是越发冷了, 秦修远将唐阮阮身上的毛皮大氅拢了拢, 便拥着她慢慢向前走去。

园子里的腊梅开了，嫣红点点，十分好看, 唐阮阮心情甚好, 道：“若是碰上下雪，这腊梅就更好看了。”

秦修远笑道：“你喜欢雪？”

唐阮阮点点头：“我不但喜欢看雪，还喜欢吃雪糕、雪丽糍、雪饼……”

秦修远哭笑不得：“小馋猫。”

唐阮阮撅起嘴道：“我自怀孕以来，许多零食都没吃了，还不是为了包子……你居然还说我是馋猫！”

秦修远从善如流：“好好，等生完了，你想怎么吃都行。”

唐阮阮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两人一路走到了花厅，众人已经到了。

王云望率先迎上来，道：“阮阮，走这么远，无碍吧？”

如今她月份大了，随时可能要生，王云望瞧着她的肚子，有些担忧。

唐阮阮笑道：“没关系的，大嫂，我没那么娇气。”

秦修远道：“方才还喊累呢？”

唐阮阮嗔他一眼，便落了座。

言芝心也围了过来，道：“我的宝贝侄儿怎么样了？”

唐阮阮轻轻摸摸自己的肚子，道：“下午我睡着，他便踢了一下午，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

秦修逸道：“估摸是个男孩，性子活泼。”

秦修远摇头，道：“我觉得是个女孩。”

秦修逸疑惑：“为何？”

秦修远莫名坚持：“当父亲的直觉。”末了，又补了句：“你不懂的。”

秦修逸白了他一眼，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话正说着，秦修遥便扶了秦老夫人过来，跟着过来的，还有清轩和明轩。

众人起身见礼，秦老夫人忙道：“阮阮就罢了，小心我的孙儿。”

唐阮阮有些不好意思：“不碍事的，母亲，我好得很呢。”

秦老夫人笑着点点头，便道：“传菜吧！”

今日是除夕，菜式丰盛至极！

碳烤乳猪、酱牛肉、五彩鸡丝、清蒸鲈鱼、四喜丸子、佛跳墙、灌香肠、桂花糖藕、八宝饭……应有尽有！

连唐阮阮都睁大了眼，她自从怀孕以来，食欲都不怎么好，直到现在，已经都快九个月了，才稍微好转一些。

“想吃点什么？”秦修远轻声问道。

唐阮阮道：“都想吃……”

秦修远轻笑一下，给她夹了一块碳烤乳猪。

这碳烤乳猪十分焦脆，唐阮阮一口下去，便发出了“嘎吱”声，香中带咸，外焦里嫩，她嚼得不亦乐乎。

秦修远见她爱吃，又给她夹了一块。

唐阮阮埋头吃着，不知不觉，碗里又多了一块鱼。

她抬眸一看，鱼肉被细细挑过刺，余下完整的一块肉，十分诱人。

唐阮阮抬眸看他，秦修远温柔一笑，凤眸微挑。

唐阮阮含着笑，又吃起了鱼肉。

这鲈鱼十分鲜嫩，肉质微甜，刺又不多，吃起来绵而不散，很是爽口。

唐阮阮道：“你也吃……”

秦修远笑了笑：“好，你多吃些。”

两人恩爱甚笃，这样子落在秦修遥眼中，她闷闷道：“母亲，你看啊，三哥三嫂又在秀恩爱了！”

秦老夫人呵呵一笑：“怎么？你羡慕？”

秦修遥撅起嘴：“不是……”如今就她一个人落单，心中不是滋味。

言芝心笑了笑，道：“阿遥，今年莫大人在哪里过年？”

秦修遥道：“他回益州去了……过年了，总该回去看看父母。”

秦修逸挑眉：“他何时回来？”

秦修遥垂眸道：“恐怕得正月十五之后了。”

唐阮阮咽下口中的鱼肉，道：“那他不是快回来了吗？提亲的事准备好了吗？”

秦修遥一愣：“提、提亲？”

众人皆是一惊，秦老夫人道：“阮阮，你说什么？他要来提亲？”

唐阮阮也有些讶异，道：“你们……你们都不知道吗？”

她心道不好，难道我破坏了莫临的惊喜？

秦修遥急忙问道：“嫂嫂，你哪来听来的？”

唐阮阮看了看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秦修遥不依不饶：“嫂嫂……说嘛……”

她本就不是娇羞的女孩子，一听莫临要来提亲，便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唐阮阮无奈，道：“那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她道：“前段时间，白松来我们零食铺买吃食，说是要带回去给父母。顺道就提起莫临此次告假回家，便是为了和父母商量求亲之事的……听他的意思，可能年后便要请媒人过来了。”

秦修遥听了，不禁面上一红。

秦老夫人含笑看着自己的女儿，玩笑道：“这是女大不中留！”

秦修遥娇嗔道：“母亲说什么呢……哪有……我还想多陪母亲几年呢……”

秦老夫人故作认真：“你不想嫁？”顿了顿，立即道：“那我便同莫临说说，让你晚几年再嫁吧……正好为娘也舍不得你。”

秦修遥一听，顿时有些傻眼：“母亲！！！”

她喜欢莫临喜欢得不行，哪里想再等！？

见她这副踌躇扭捏的样子，大家都抚掌大笑。

唐阮阮也咯咯笑，笑着笑着，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顿时停住了动作……感觉肚子好像有些微微缩紧……有点儿疼。

唐阮阮呆呆坐着，冷静了片刻，认真感受这疼是不是真的。

秦修远见她愣愣的，问道：“你怎么了？”

唐阮阮微微转头，清亮杏眼中透出一丝紧张：“我……我肚子疼……”

秦修远一怔：“是不是要生了！？”

唐阮阮带着哭腔：“我不知道，我好像越来越疼了……”

秦老夫人急忙道：“去请太医，再把稳婆叫来！”

稳婆是早就找好了的，一直住在府上，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秦修远一把抱起唐阮阮，冲向了最近的卧房。

众人也没心思再吃饭了，女眷们都跟了上去，只留下秦修逸一人，不知所措地坐着。

“阮阮，别怕，稳婆马上就到了！”秦修远将唐阮阮送入卧房，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秦老夫人进来，道：“阿远，你快些出去……”

在古代，女人生孩子，丈夫就是再着急，都只能在外等候。

秦修远刚刚出了门，太医和稳婆便到了。

他在门口来回踱步，十分忐忑。

“阿远。”秦修逸也走了过来。

秦修远见到他来，道：“二哥……”

秦修逸笑笑：“没事的，别担心。”

秦修远有些揪心，她那么柔弱，哪里经得起一点折腾？

产房之内，唐阮阮已经汗如雨下。

稳婆道：“夫人……若是疼，可以喊出来的。”

唐阮阮摇摇头：“我夫君在外面……”

稳婆疑惑：“夫君在外又怎么了？”那更要喊啊！不少大户人家，就是靠生孩子遭罪来博取夫君宠爱的。

唐阮阮虚弱道：“他会担心的。”

稳婆一愣，随即对这夫人多了几分好感，更加上心，道：“夫人，有节奏地用力，来呼气……”

唐阮阮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额角之上。

她的肚子阵阵发紧，疼得说不出话来。

素白的手指死死扣住床沿，撕心裂肺的感受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她终于忍不住了，轻轻啜泣起来：“疼……”

这么小的声音，却被屋外的秦修远听见了，他焦急奔到产房门口：“阮阮！阮阮！”

唐阮阮听到他的声音，心中安定了几分，死死忍耐着，继续用力。

稳婆指挥着：“夫人，再使一把劲儿！马上就出来了！”

唐阮阮手指握成拳，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下决心用力一推！

“哇呜哇呜……”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夜空。

唐阮阮脱力的一瞬间，险些昏死过去。

秦修远在屋外，听到这声啼哭，又惊又喜。

过了一会儿，稳婆将孩子抱出来，道：“恭喜将军，是位千金，母女平安。”

秦修远凤眸陡然睁大，笑容绽开：“我就知道！”

他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宝贝一样抱在怀中，小包子的脸还有些粉红，她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到处乱看，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众人都围了过来，秦老夫人一看是个姑娘，也是欢天喜地：“我终于有孙女了！”便来抱小包子。

秦修逸和言芝心也兴致勃勃地看着小侄女，言芝心想抱一抱，可秦老夫人哪里肯放手？

秦修远问道：“我可以进去了吗？”

稳婆点点头，秦修远二话不说，便奔到卧房之中，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血腥味，他心中一痛，来到床前。

唐阮阮微微睁眼：“阿远……”

秦修远心中感慨，哑然开口：“阮阮……你辛苦了……”

唐阮阮无力地摇头：“我没事……小包子，好看吗？”

秦修远眼中有些水雾，喃喃：“好看极了……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唐阮阮吃醋：“那我呢？”

秦修远擦擦眼睛，道：“并列第一。”

唐阮阮轻笑出声。

此时，秦老夫人将孩子抱了过来，道：“小包子来啦，阮阮辛苦了，好好休息。”

唐阮阮颔首：“多谢母亲。”

她垂眸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小包子乖乖闭着眼，粉嫩的小脸蛋，令人很想摸摸。

唐阮阮伸出手指，靠近小包子的脸颊，谁知道她居然没睡着，对着唐阮阮的手指，就开始吮吸起来。

唐阮阮微笑：“你看，她才是小馋猫。”

秦修远温柔一笑：“像你。”

唐阮阮杏眼弯弯。

两人对视，空气中流量着深深浅浅的温柔，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小包子转了转头，砸吧一下小嘴，这回是真的睡了。

屋外寒风凛冽，瑞雪将至。

屋内温暖如春，一室和煦。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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