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被“排斥”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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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千代、风岚、娴亚正盘腿坐在一起；风岚和娴亚并排而坐，身为长辈的千代则坐在他们夫妻的对面。室内点着不少白色的蜡烛，金光曜曜，照得整个客厅都格外明亮，恍若白昼。

“……哼，那个自以为是的黄毛小丫头，以为这样就能达到她天真的目的了吗？”千代将细长的眼角向上翘起，形成了一个倨傲的弧度，并冷笑道：“当初，我就该把她们母女俩都灭口了才好！”

“母亲，万万不可！！！明明是……”风岚忙反驳道。但接下来，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越说越没了声：“我们已经牺牲了她们的家人，又岂能再赶尽杀绝呢？”

“你可别忘了！那丫头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打纱罗妲的主意！”千代立马睁目高声道，且语气也异常冰冷：“儿子，你也不是以前那个毛毛躁躁的傻小子了。你身为砂隐的‘赤砂风岚’，也该明白纱罗妲对我们意味着……”

“呵，说来说去，你们这些高层们直到现在，还把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当作武器来看待吗……”只见风岚继续保持着刚才垂首的姿势，幽幽道。

千代的脸色在瞬间就变得很难看！她轻微咬牙，似是一副要发火的样子。娴亚见情况不好，便忙干笑着打断道：“那个……这次多亏勘六君及时发现了呢。”

可让娴亚没想到的是，“勘六”这个简简单单的名字，竟立马让这对剑拔弩张的母子，皆双双奇异地恢复了平静……

忽然，原本面色还有些复杂的千代，似是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对着自家儿媳说道：“娴亚，最近我见神农苑一直都没有营业，莫非亲家公是外出有事吗？”

娴亚根本没想到，他们母子讨论的话题，到最后居然会“莫名其妙”地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于是，她先侧目轻瞄了一眼身边依旧垂首不语的丈夫，隐约能看到他的神情……好像越来越难看了。

为此，她更加疑惑、担心、不安……

然而，娴亚出于对自己婆婆最基本的礼貌和尊重，待偷偷地敛神后，还是很恭敬地回答道：“妈妈，听家父说，他总觉得这次砂隐的孩子们，因感染病虫而引起的食积气滞之症，仿佛……有些‘反常’吧。所以，他就只身前往别处去寻找更好的草药了。算算日子，至今已有……”

逐渐地，她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的父亲，继承了忍界的“和方医学1”，并著有《北山医案2》的医疗大师——北山夷蝎，已经和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竟然失联长达一个多星期了啊。

“娴亚，没事吧？”千代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媳的异常。同样，她在心里也有些发毛，但望着娴亚越发苍白的小脸，她心中自然不忍，便扯出了一抹微笑，说道：“我想……他应该去找沙漠独有的白沙蒿了。”

“啊，我记得白沙蒿就是荒漠地区特有的植物。可以治疗痄腮、咽喉肿痛、疮疖红肿、以及……”忽地，娴亚顿了顿。接着，她继续娴熟地背诵道：“多种肠寄生虫病及食积气滞、腹胀便秘，泻痢……”

“哼，风岚，若论医术，你自小就比不过人家娴亚哦。”千代看着终于抬起了头，却神色仍有些恍惚的风岚。

她不禁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对娴亚温声道：“娴亚，其实我和你父亲的想法一样，也用了白沙蒿做药引，还加入了炒鸡内金3等药物，制成了一种药丸。小蝎在服药后，病情明显好转了很多。如果这个方子能持续管用，我会让砂隐的所有医院都开始普遍使用，争取让这次病疫尽快结束。”

“辛苦妈妈了！”一提到生病的儿子，娴亚的心情倒是释然了很多，但这句话也成功勾起了她对自己孩子的思念。千代则像是早已预料到一样，对着欲言又止的儿媳，和言道：“你去看看小蝎吧。”

“是。”娴亚愣了愣，继而回答道。事实上，她能准确地感觉到，这对母子似乎有些事情想要瞒着她。但能看破却不轻易点破，是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常教导她的做人道理。因此，她只会装作一无所知，只是起身离去……

何况，比起他们二人即将谈论的，且“似乎”也是不该被自己知道的某个话题，在目前看来，绝不会让她产生一丝一毫的兴趣去刻意探寻。毕竟她最为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和儿子。

当伊人已经走到了客厅的门口时，渐渐地，她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向了怀里的那张“小喝食”面具。记得小蝎之前还吵着闹着要买它，但自己和丈夫总觉得那种面目过于诡异的面具，并不适合小孩子佩戴，便狠下心肠拒绝了。如今儿子大病初愈，若能让那个小家伙看到这张他期盼已久的……“丑陋”面具，他应当会很开心的吧？

想着想着，娴亚已然淡忘了之前的不快。此外，她也尽可能去宽慰自己：父亲，他一定平安无事！同时，她更忍不住怨怪自己——这段时间光忙着照顾儿子，竟然没良心地忘记了生父！

“爸爸，对不起……”在正式离开客厅的一刹那，她的眼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湿润了，并轻轻地吐出了这个称呼。

可她也发现，她的丈夫，门佐风岚，始终背对着自己。

……

良久，当客厅只剩下了这对沉默不语的母子时，还是千代率先开口道：“放心，她真的走了。”

风岚倒是抬起了头，只见他墨色的眸子仍然呆呆地垂视着地面上的榻榻米，且找不到任何目光的焦距之处。

“你不想看自己的女人就算了，不想看我这个母亲也算了，可是——”只见千代直接伸出了双手，郑重地捧着儿子那张原本白皙清俊，却在此时极其空洞茫然的脸颊，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低声道：“你不能不正视你自己呀！！！”

“妈妈，每当遇到这种情况时，我真的……真的不敢看她！”风岚苦笑了一声，竟眼含鲜有的泪光，哽咽道：“是我对不起她，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孩子，与其自我惩罚，还不如好好地珍惜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千代边说边轻抚着儿子棱角分明的侧脸：“好好地爱她，好好地爱你们的小蝎、好好地……经营你们的小家啊。”

“妈妈，我当然会的！因为，娴亚和小蝎可是我最为珍爱的妻儿啊。但是——”风岚不禁垂目道：“有些恶果，已经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而我……我也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呀！”

“慌什么？见招拆招！”千代狠狠道：“我不管那个妖女到底想干什么？总而言之，我门佐千代绝不会怕她！而你——身为让我时常引以为傲的儿子，身为忍界赫赫有名的‘赤砂风岚’……更不该怕她！！！”

“妈妈，现在的我，是不是……是不是很没用啊？”只见风岚像受伤的小孩子一样，躺在了自己母亲的怀抱中，并自嘲般地轻笑道：“哼，好丢人啊。明明我都是当爸爸的人了，却这么没出息……”

“风岚，你这孩子对自己总是太过严格要求了。因而，你很难接受自己的任何瑕疵与不完美。”千代摸着儿子的红发，一脸慈爱道：“既然那个大错已经铸成，那就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妈妈，那我这样……像父亲吗？”突然，躺在千代怀中的风岚，轻声问出了这个他从不敢过问的问题。

千代的手明显僵在了远处。只见她微微睁目，继而淡然一笑，幽凉道：“你比他，真的好太多了。”

风岚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从千代的怀中起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对着母亲，吞吞吐吐道：“可我们都……”

“不是你的错。”只见千代目光定定地看着儿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墨眸，她能清楚地捕捉到他眼中的惊涛骇浪。于是，她抿了抿唇，用右手指了指自己发髻上的那根银色的簪子，正色道：“如果我和你的海老藏舅舅不是亲姐弟，或许……”

许是母子二人都感受到了他们话题的严重“复杂性”，为此，风岚忙别过脸，打断道：“舅舅，他……是去虢城开会了吗？”

“嗯，伊赫又在向他施压了。”千代很识趣地顺着儿子的话题，怅然道：“唉，自从伊赫尹杰继任风之国的大名之位后，那挨千刀的混帐果真是铁定了心，不肯放过那个可怜的小丫头啊！”

“不错，这次金泰蕊子的行为，明显是被那个畜生利用了！”风岚握紧了拳头，阴着脸，寒声道：“呵，这个死东西，真是越发阴险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次……确实得谢谢他们两个了。”千代望着再次因那两人的提出，而表现得有些不自在的风岚，不禁严肃道：“你，给我听好了！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忍界，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实实在在的共同利益！！！若他们真的能助我们一臂之力，那么——”

只见她的漆眸中，射出了一道凌厉的寒光，并散射着阵阵寒意：“如此看来，与他们合作，也不失为一笔划算的买卖哦，懂了吗？”

“啊，的确如此。”风岚咬着牙，微笑着点头道：“这，就是黑暗腐朽的忍者世界。为了利益，所有人都可以赴汤蹈火。”

言毕，他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古怪笑容。在仰望着头顶那一片无比漆黑的天花板的同时，也流淌着显而易见的酸楚和无奈……

【注释】

1和方医学：日本的本土医学，还有吸收中国的“汉方医学”，借鉴西方的“兰方医学”等。

2《北山医案》：实为古代日本的医学家北山友松的医学著作，本文改为“北山夷蝎”所著。

3炒鸡内金：是取新鲜鸡内金炒制而成的美食，功效健胃消食，涩精止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