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绿罗的“挑衅”》
————————
这句话，看似平淡无奇，却彻头彻尾地表明了砂瀑罗砂对门佐风岚的一种难以言传的失望。 于是，这个尚且不满七岁的小男孩就索性“先发制人”，兀自离去，好让此刻的尴尬得以化解。
可是，绿罗连他看都没看，只是轻轻地俯身，温柔地拥住了纱罗妲。只见她澄澈的眸光，因眼前的这个姣美的女孩而明净空濛若潋滟秋水；同时，伊人还用被清秋雨露浸染过的恬雅声音，淡然道：“去吧。”
纱罗妲自然也能敏感地察觉到绿罗对罗砂的过分淡漠，且这种让她感到很寒心的淡漠，也让她开始怀疑绿罗和罗砂这对亲生母子在平日里到底是如何相处的？
作为纱罗妲自己而言，她深知绿罗并非是自己的生母，但她就是发自内心地敬爱这位如同母亲一样，且打从她记事起就常常对自己嘘寒问暖、殷切关怀的美丽女人。记得那时，这位女子就 很怜爱地告诉意识还是很懵懂的自己：“我是你的……姑姑哦。”
所以，纱罗妲印象中的绿罗姑姑，就像亲生母亲一样疼爱自己！
即便由于种种原因，她们并不能时常见面，但她对她总有种与生俱来的亲近感！即使不少人都评价绿罗是一个性格古怪、不好相处的女人；但在纱罗妲的眼里，绿罗是她的至亲，是一个她不容许任何人去诽谤、去污蔑的神明！
就像……上次吧，当她意识到外公门佐海老藏在暗示绿罗可能是杀害了夷蝎爷爷的凶手时，她竟能一反往常的柔顺，甚至直接表达出了她的不满和怒气！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依旧对自己温柔如水的姑姑，对她亲生儿子的态度，却着实让纱罗妲感到很陌生、很不解。只见那种冷漠到无视、漠然到冰冷的冷艳神情，与她此时拥住自己时的亲密行为截然相反！让她甚至都觉得，其实自己才是绿罗姑姑的亲生女儿！反倒罗砂只是她的侄子或是外甥了……
难道……是自己抢走了罗砂所拥有的母爱吗？！
于是，怀着这样一种类似愧怍的奇异想法，纱罗妲悄悄地侧目望向了一旁的砂瀑罗砂。只见他白净细腻的肌肤上，居然还挂着很温和平淡的浅笑；而那双深幽漆黑的墨眸，也正直直地看向自己和绿罗，并在一如既往的温润中，似乎又多了某种因惊异而蕴生的感慨和怅然……
不，那绝非是因为喜悦而外露的笑容！
同样常常面带微笑，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纱罗妲，自然能一眼就看穿这种自己也常使用的伪装。但罗砂的这种刻意扭曲为笑容的伪装，却让她能分明地感受到一种萧瑟与寒意——
那是一种隐匿于清湖之下的暗波涌动！在引起看似平静湖面下阵阵翻滚的同时，也蕴含着隐忍的恨意与强烈的不甘！
那么，他到底在恨谁呢？是对他视而不见的母亲绿罗？还是……作为“夺走”他母爱的她自己？
……
“是，我走了。”罗砂似是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同样在凝望着他自己的纱罗妲，单薄的唇角细微轻挑，像平时那样微笑道：“纱罗妲姐姐，先走一步了。”
纱罗妲因罗砂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方才心绪的缘故，而表现出一刹那的惊讶。随后，她也淡淡地微笑道：“嗯，再见啦。”
可这次，罗砂却未再对着纱罗妲说出这种单独的言语，而是一边环顾着在场的所有人，一边挥手道：“各位，再见了。”
紧接着，他没有接受其他人出于基本礼仪的道别，只是待自我道别完毕后，他就立马孤零零地转身离去。
只见一身和他父亲同款的月白色衣衫，因暗黄的室内而略显暗淡；那头遗传自绿罗的酒红色长发梳成了高马尾，在他轻然转身的一瞬间，划过了一道亮丽的弧线，形成了一种可以与另两个与沙漠背道而驰的红发女子，所能旗鼓相当的美丽。
渐渐地，当罗砂渐行渐远的背影，在门口处全然化为了乌有时，仿佛他身后酒红色长发的气息，仍然残存于这个暗黄阴郁的室内。还记得方才那根长长的酒红色发尾，因他的肢体摆动而左右飘逸摇曳，像是断了线的孤寂纸鸢般，牵动着不少人的心……
忽然，一直定定地目送着罗砂最终离去并全然消失的娴亚，竟情不自禁地轻声唤出了一句：“他……”随后，她忙止住，并垂下眼睑。可其脑海里仍旧掀起了一阵猛烈的惊涛骇浪，似乎她能从这个男孩的身上，再次看到那位风华绝代的天人……
紧接着，似乎察觉到的绿罗，便含笑看向娴亚。只见伊人血红的嫣唇曼妙轻启，和言道：“娴亚夫人是不是觉得犬子留着长发的样子，的确有些怪异啊？”
娴亚先是猛地一惊！而后正对着绿罗噙着恬淡笑意的莹亮青眸，却立马打了个寒噤！然后，她干笑着，有些语无伦次道：“啊，不是啦。虽然大多数男子不留长发，但有不少家族都有蓄长发的传统，也不足为奇……”
“哦，夫人还真是见多识广啊。毕竟，你们也知道我的情况喽。”绿罗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站直身子，却仍习惯性地将纱罗妲揽在自己的身旁，又瞥了眼一直都不肯看她的风岚，不禁浅笑道：“不过，我记得以前门佐海老藏大人和‘赤砂风岚’大人，貌似也是这样的发式呢……”
此话一出，除了纱罗妲和蝎皆一脸懵逼外，无论是娴亚还是禾木，甚至是本就有些异常的风岚，脸色更加难看了！
可蝎还有些不知道情况，便在一旁小声嘀咕道：“额，不会吧？难道爸爸和海老藏爷爷……在以前……和罗砂的发式一样吗？！”
想着想着，这个单纯的小男孩逐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在他看来，男人就是男人，留着长发不是很“娘炮”吗？！却不料自己的两个男性长辈都曾如此，他觉得自己都不敢再去想象了！因为……因为画面太美不敢看呀！
尽管蝎的声音很小，但与他离得较近的绿罗，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只见她慢慢地看向了正想入非非的蝎，忍不住摇头笑了笑，面色倒是很柔和，并温声道：“小蝎，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试试哦。”
“绿罗姑姑，我觉得那种发式还是很适合成熟的男子，就像……罗砂和几位长辈们那种很沉稳的性格啦。”纱罗妲见蝎立马羞得满脸通红，就临时想了一个“损招”来帮他解围，也算是报复一下这个蔫坏蔫坏的家伙吧：“嗯……至于门佐蝎小朋友？哈哈，我看他还是算了吧。”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蝎果然中套了，直接红着脸气呼呼地说道：“谁说我性格不成熟呀？！”
此时，小男孩被纱罗妲这种骂人不带脏字的言语气得面红耳赤，浑然像一只炸毛的小猫般！只见那张红彤彤的小脸和他头上的红毛一样鲜艳夺目，还“恬不知耻”地称他自己很“成熟”……为此，就连方才还有些愣怔的娴亚与禾木，都有些忍俊不禁。
绿罗倒没有过多注意蝎颇为搞笑的反应，而是瞥了眼正满脸写着“姨母笑”的纱罗妲，她不禁轻哼了一声，似乎能读懂小姑娘的真实意图……
于是，绿罗也不再抓着那个的确会让风岚夫妇陷入尴尬的话题了，转而像是附和般地掩面轻笑，继而淡声道：“哈哈哈，小蝎，人家纱罗妲姐姐只是对你开玩笑啦，不生气，要乖哦。”
绿罗还边说边摸了摸蝎的小脑瓜，也搞得蝎更加羞赧了。不过，在场人都能感受到她说话的巧妙之处；因为光是“姐姐”一词，就还是间接表明了蝎并不是一个很成熟的小男生哦。也不知蝎能不能读出来这种弦外之音？反正纱罗妲是明白了，为此，她笑得倒是更厉害了，从起初的抿唇强忍，到最后的捂嘴偷笑……
娴亚慈爱地望着可爱娇蛮的儿子，心中也大致酝酿好了一个相对妥当的说法，便对绿罗和言道：“小蝎像他爸爸，天生就有些自来卷，留长发确实不方便；所以，风岚君后来就留短发了，小蝎……估计也不适合吧。”
语毕，绿罗立刻笑吟吟地看向娴亚，只见其青色的眸光颇为暧昧，如同她接下来更为露骨的言语：“嘛，其实风岚大人以前留着微卷长发，迎风飘扬的潇洒样子，风姿卓越、俊逸非凡，丝毫不逊于我们的男性族人呢。”
这种话的确很耐人寻味！即便蝎和纱罗妲这两个小孩子还一时未能听明白，但禾木顿时就咽了咽口水，觉得绿罗……仿佛在刻意“挑衅”一样！
毕竟，她自己身为一个有夫之妇，竟敢当着人家娴亚的面儿，对着风岚一个有妇之夫这般“随意”言语，更不用说面色骤变的娴亚和身体略微颤抖的风岚了……
然而，纱罗妲总是像救星一样，一边拉着绿罗的青色衣袖，一边睁大着亮晶晶的蓝眸，声音软糯道：“姑姑，好不容易能见到您，要不……陪我和小蝎玩秋千吧！今天正好有大人们在，我就不害怕被其他小孩子赶走了。”
同样地，绿罗也总是对纱罗妲才产生类似心软的情绪。一看到小女孩那软萌的乖巧样子，她就忍不住用细白的素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白白嫩嫩的小脸，面色柔和并温声道：“放心吧，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蝎似乎对保护纱罗妲的举动也总有种执念，只见他即可就举起了小手，一脸信誓旦旦道：“那个……阿姨！还有我呢！”
“好，真乖！那就一起去吧！”只见绿罗一左一右牵起了蝎和纱罗妲，并对那对夫妇说道：“两位，怎么样啊？”
村下禾木见这个变化多端的绿罗，在说出了那么多“带刺”的言语后，竟还能心平气和地主动邀请风岚夫妇。为此，他不由得更加敬畏这个女人，也深知她似乎和风岚夫妇有些话想单独谈谈，便顺势说道：“风岚，既然你还有约，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啊，失陪了，禾木叔叔。”风岚下意识地低声说道，可也在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居然也像罗砂一样，用了……“失陪”一词！
霎时间，一种苦闷与感慨交错环绕的奇异感觉，重重包围住了他！像是迷雾般难以揭开，像是荆棘般难以脱身，让他更加彷徨、更加迷茫……
而当他正好在不经意间，恰巧对上了绿罗的那双清幽坦然的青眸时，他像是被灼伤般，即可就避开了自己失神张皇的墨眸！白皙的脸颊也开始急剧发烫，精细的耳根和他的红色卷发般，红得不相伯仲……
不，同样被深深地灼伤的，还有门佐娴亚。
但那种若锥心般却无法告知任何人的灼伤之痛，则源于……她的丈夫在面对另一绝色美人时，所变现而出的“异常”反应；也在于……她很久之前，就隐匿潜藏于心底深处的遑遑不安……
“好呀，走吧。”然而，和纱罗妲一样都很懂事的娴亚，还是很平和地颔首答应道。只见伊人用其清丽蓉面上的随和笑容，成功掩盖住了她内心的怀疑和惊慌。
“相信他！”她在心里像念咒般暗自喃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