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夫君之父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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漩涡胡芮记得很清楚，那天是3月9日。
翌日就是主子雪姬与玉女宫纹森太子的大婚之日。而婚礼前夜，却是一场意外又沉痛的彻夜未眠。
纵然没有后来夜深时玉女宫浴才天皇的暗中驾临，白日在昭阳舍外亲手丢弃那个未被赠出香囊的雪姬还是失眠了。
“娘娘还不肯睡吗？别和自己过不去，明天您就是新娘了……”
“你先睡。”
“这……”
接近零时，雪姬却毫无睡意，端坐在胡芮早已为她铺开的被褥上，静静地垂视着随烛火渐弱而渐暗的地面，空寂的眼神也似乎一并没入。
她越看越苦恼不已，哪有奴婢放着主子不管就自个儿蒙头大睡的道理？
鼻孔钻入自己为助雪姬安眠，事先在熏香炉里特意准备的安神香。没想对主子不起作用，反倒把自己烘得越发睡意难抗。
这很失礼！她一个激灵摇摇头，咬牙掐住自己大腿，提醒自己尽量和主子保持一致状态，不失一个下人的本分。
“叫你睡，没听见本宫的命令？”雪姬忽然冷冷开口，视线继续胶在因昏暗而影薄的地面上。
时间久了，胡芮实在看不下去雪姬在婚前这样折磨她自个儿。
她索性放下顾虑，提起精神，认真说道：“娘娘，今晚本就是奴婢守夜，注定睡不踏实。况且，您不睡，叫奴婢即便就地躺下，也睡不着啊。”
“你在威胁本宫？”
“不是威胁！因为……奴婢担心您！才不惜忤逆您！要打要罚随您好啦！”
这是胡芮第一次和雪姬说高，她也没想到自己从哪里借来的胆子，竟敢顶撞本就不好惹的主子。
“有本事嘛。与其花时间花力气惩罚你，不如本宫躺着简单。”雪姬的反应让胡芮猝不及防，边说边和衣而窝。双手端庄地合于上腹部，闭上眼眸，一副冷清的睡美人姿态。
“您就是嘴硬……”胡芮怎能看不出雪姬对自己的妥协，小声嘀咕着，心情舒畅不少。
她正准备为雪姬盖好被子，随后被另一名宫女的轻声传话，无奈地敲定当夜的不眠：“胡芮姑娘，陛下来了。”
那宫女的声音尽管很小，还是被雪姬听得一清二楚。她睁眼对上未反应过来的胡芮的眼睛，淡淡道：“瞧，这次不是本宫不让你睡，别怪我。”
说起在皇居呆的时间长短，不到十岁就入宫的胡芮算老人了。
她出身商贾之家，样貌标致，聪颖机灵，一进宫就伺候与她年岁相仿的玉女宫艳书姬尊，即玉女宫纹森太子同父异母的姐姐。
这就暗指浴才天皇曾立过两任皇后。
可惜第一任出自三台宫的皇后生艳书时死亡，第二任出自空陈宫的皇后在纹森两岁时也病逝。儿女双全的浴才也不再立后，一心一意抚养自己一双失了母亲的儿女。
和以出美男著称的玉女宫一脉的大多数男子一样，浴才也是一个相貌偏向柔美的男人。但他强势的个性又减弱了他美丽的柔度，削为帝王的霸气。
浴才在政坛上可谓叱咤风云，名垂青史。
他执政期间，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零无宫及玉女宫两脉的衰落势态，迎来涡之国四海升平的中兴时代。
除后来首次开启涡之国与火之国对外建交的先河外，他强硬的从政手腕，令诸如青龙宫及朱雀宫等贵族，以“自卫”为由分别研制的蚀骨草及侵心兰剧毒被铭文法律约束；还强制要求这两脉贵族签订承诺书，保证绝不将毒药用于任何妨碍国家安全等不正当途径，避免滥用奇毒对社会的危害……
他这种近乎不讲道理、不容商量的做法，让他多少被贴上“独断专行”“喜怒无常”等负.面标签，甚至影响了世人对玉女宫一脉所有天皇的看法，认为浴才的后代也是“暴君”。
胡芮作为轻如鸿毛的宫女，既不明白政治，也不认可外界对浴才的看法。
因为在宫中长大的她看得很清楚，卸掉帝王冰冷的铠甲后，浴才是一个十分在意家人的普通男人。
即使胡芮不敢完全肯定，不爱外露情绪的浴才，对两任政治联姻且相继辞世的皇后，到底存有多么深厚的男女感情，但他绝非好色滥情之徒！与涡之国很多私下里都有些风流韵事的贵族男子截然不同，对两任妻子宾至如归，爱护有加……
第一任皇后薨后，浴才没流出一滴泪，也未曾罢朝，冷静得叫人寒心。
可鲜为人知的是，在此后长达六年多的时间里，浴才每夜都宿在皇后生前居住的绮云殿，而非天皇的贞观殿。
待翌年开春时，他终因大臣多番劝谏，加之艳书姬尊为女子不能即位，这才拖拖拉拉地娶了第二任皇后。
而继后一举诞下纹森太子时，据说候在产房外的浴才一听到儿子的哭声，竟猛地倚在墙上！舒了口气，好像还虚脱般地说了句：“真好！”
奈何这个“真好”仅持续了短短两年，绮云殿再次空了。
至于那支自般若皇后六条女御时代传承至今，由历代皇后佩戴的金色蝴蝶步摇，也失去了可以栖息的红色发髻，孤零零地躺在同样冷清清的绮云殿里。
相反的是，京都十全城北部承湘山的皇陵内，多了新的坟茔……
“雪姬，朕今夜特地把这支步摇提前给你，想必你也认得，此乃涡之国国母至高身份的象征。”
浴才像捧着柔软的荷包一样，堂堂君王居然以双手呵护在掌心中，递在陡然睁目的雪姬眼前——
真金练就，簪体修长，镂刻着磨砂纹路。尖端细小，簪头圆润，缀着长长的流苏，并悬着一只做工精巧的金蝴蝶。
久居宫中的胡芮可比雪姬熟悉这步摇！更深知浴才将此物交给雪姬意味着什么……
原本她出于礼貌想替主子收好，又想起金色蝴蝶步摇只为皇后佩戴，皇太后及太子妃都不行，不禁纳闷浴才之举，只好停在原地，偷偷打量着二人。
“陛下……您这……”看来雪姬也知道金色蝴蝶步摇佩戴的讲究，蹙眉看着依然被浴才呈于自己面前的步摇，好几次颤巍巍地想伸手又作罢，显然左右为难。
“已过零时，雪姬太子妃该称朕为父皇。”浴才似是觉得雪姬的反应很有趣，索性将步摇在她马尾上比划，眯眼想象嫁作人妇的雪姬盘发后，戴上步摇该是何种美态……
“父……”雪姬羞红了脸，眼睛酸酸的。自“那男人”为她设计而死后，她四年来都没体会到拥有父亲的感觉了。
“胡芮，服侍好朕的儿媳！”浴才朗声笑着，直接唤懵懂的胡芮为雪姬收好步摇：“孩子，不出个十多年，你就能戴上它了！”
这听着轻松的话让雪姬主仆大吃一惊，胡芮更吓得险些跌落了步摇，好在狼狈地展臂抱于怀中，感受着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
“父……皇……”雪姬悄然溢出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泪，睁目焦急道：“……您在说什么啊！”
“这大概是北斗宫翠赫部姬尊，对先祖玉女宫风止天皇的报复吧……”浴才慈爱地看着忙别过脸擦泪的雪姬，叹口气回旋至一千多年前的深渊：“不知你们发现没，玉女宫一脉都是男丁单传，且活不过四十岁就驾崩。而零无宫虽以无法继承皇位的女子居多，但人均长寿。呵，难怪这两脉都在日渐衰落！”
别说浴才难以置信地金口直言，纵使这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相，说出来更是掉脑袋的忤逆，连胡芮这样的小女子多少都能看出些，不料为天皇一语道破。
事实上，当世人无不称赞玉女宫出美男，朱雀宫出美女时，也确实发现玉女宫一脉的美男子，虽集结了女子都罕有的秀美外，也似乎被上苍嫉妒，为光阴怜惜，让这一脉的男子还未步入四十岁开始衰老的年龄分水岭时就早早凋零，好以残酷的死亡，永驻他们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无稽之谈！儿臣绝不认可！”雪姬一时情动，不停压挤着内心该死的蠢动认可，情急道：“父皇春秋鼎盛，不可妄言！”
她宛如抓到父亲偷偷喝酒后，严肃训斥的女儿：“父皇！您是一代明君！怎能轻言这种混账话！”
浴才笑望着一脸认真的雪姬，看着胡芮说道：“哈哈，胡芮！你瞧自己主子这副不饶人的样子，像不像你前任主子艳书啊？”
艳书姬尊作为胡芮的第一任主子，同零无宫水户姬尊的生母一样，是以男丁为主的玉女宫一脉中为数不多的皇室公主，比其弟纹森太子年长七岁。
她在雪姬入宫那年嫁给一个大臣的公子，可惜也因难产死去，年仅十五岁。
对正值大好年华，却也走上其母同样因生产殒命的艳书，胡芮在悲痛那个明艳开朗，连冷峻的浴才都没办法的姑娘过早离世之际，也寒心地发现玉女宫一脉为数不多的姬尊，那亦不幸的命运……
如果说玉女宫一脉的男子都呈现出活不过四十岁的可怕命数，那本就出生率离奇低的玉女宫一脉的姬尊，不但在数量上寥寥无几，似在生育上被下了某种诅咒……基本都因生产而亡！比如除艳书外，还有其姑姑，即浴才的长姐，水户的母亲。
望着面前俏生生的雪姬，胡芮因浴才的提示，不由得把二者的身影融为一体，顺带将蕴在眼眶中的泪，与心底的酸楚混在一起：“是……也只有艳书姬尊……敢这样对陛下大呼小叫呢。”
雪姬一怔，左右茫然地看着浴才及胡芮，忍不住好奇自己与那位素未谋面的已故大姑子有何相似之处。
“雪姬！朕既把你当作.爱女艳书！更当作涡之国未来的……参政太后！”突然，浴才上前双手按着雪姬玲珑的双肩，目光如炬地逼视她睁圆的赤目：“朕也好，纹森也罢！若他日我们父子皆先于你离世……朕请你拼尽全力，撑起这座风雨飘摇的江山！这个江河日下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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