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册封为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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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距离正对凑近自己的水户那张俏丽的面庞，软萌的夕颜立马化身为“小迷妹”，红着脸娇滴滴地轻喃道：“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说罢，夕颜难为情地别过脸，正好对上雪姬沉郁的脸色，又看到她身后早已没了气息的惠席，小手轻拽起水户的白衣袖，小声道：“那个……水户姐姐，惠席王妃刚薨世，我们别再喧哗了。”
“多谢……”那时，雪姬还不太熟悉夕颜的名字，顿了顿后，换了一种同样合适的称呼：“……这位姬尊体恤。不过，家母是惠席姬尊，并非什么王妃。”
特意强调母亲为姬尊而非王妃，是因为雪姬心中早已与“那男人”断绝父女关系，自然也不愿承认母亲还是他的妻子，即所谓的“零无宫惠席王妃”。
话音刚落，水户、夕颜及百筠，还有纹森与藤陇，都一时噤声，比起雪姬一开始对百筠的无礼举动，乃至误伤纹森的行径，遭受丧母之痛的她的行为，又好像变得可以理解、可以原谅了。
气氛随即陷入难以突破的沉闷，现场尴尬的空气，凝胶似的堵住每个人的呼吸。
而姗姗来迟的太医，对纹森气喘吁吁的埋首行礼，反倒在不经意间救了场：“微臣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七岁的纹森虽年幼，但不失一个储君的翩翩风度。微笑着抬手，示意太医起身：“大人免礼，水户姬尊为本宫医治完毕，已无大碍。”
“太好了！”……
接下来，除算是“行凶者”的雪姬外，其余人都随太医欣慰的感叹说笑起来，仿佛雪姬只是一个局外人，仿佛她身后母亲早已凉透的遗体根本不存在似的。
呵，人走茶凉，死亡，注定永远的遗忘。
雪姬愤怒他们的欢声笑语时，亦绝望地深知，现今和水户一样父母双亡的自己，且她个人还因没有强大外戚的支援，连继续吭声的底气都没有，更不必说责骂这几个完全忽视母亲之殇，嘻嘻哈哈的同龄人了。
“好了，惠席姬尊不幸离世，我们不便再做打扰，还得劳烦太医大人帮忙处理下身后事。本宫也将马上前往承湘山的清凉殿，告知零无宫的族人前来帮忙，并禀报给父皇。”让雪姬没想到的是，继夕颜外，纹森也是为数不多的能体谅她心情的人。
贵为太子的纹森金口一开，马上就为母亲后事的进行起了个好头。
不久后，雪姬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红着脸，想和即将离开神社的纹森道声谢时，不料冤家路窄，与百筠“撞了车”：“殿下，谢谢您方才为臣女挡鞭。”
呵，连对他道谢，她都要和自己抢？
雪姬欲言又止地看着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纹森，只见这俊秀的男孩，因与百筠的对话起初一愣，继而笑得羞赧又明朗。
她看得入迷了！
宛如长时间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被黑夜笼罩下的沙漠旅人，在煎熬至清晨，好不容易捕捉到黎明的第一缕光线，冲破天际所乍泄的明亮光芒时，因终于觅得生命绿洲的近在咫尺，骤然苏醒消沉多时的气力，向前不知疲乏地冲刺、奔跑、向往……
这是一种对雪姬而言，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
她在纳罕自己鲜有的异常之际，心底更止不住地迷恋这个美丽男孩的动人笑容……也嫉妒他的笑，倒是先后为与她“八字不合”的水户与百筠得到。
奈何直到纹森已离开，包括母亲的遗体也被入殓后，独留雪姬一人枯立在空荡荡的翠赫神社中，彷徨的心也空落落的。
不，起码还有那根长鞭，沾着他血迹的鞭子。
“抱歉……”
她拾起不知何时落于地上的鞭子，小手温柔地摩挲着上面些许染着红印的地方。以此方式轻触他的血，似能稍稍减轻她对他的负罪感，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眷恋。
母亲离世半个月后，玉女宫浴才天皇亲临承湘山的清凉殿。
他一来就传唤雪姬，一见面就以不带商量的口吻，对她劈来一句：“雪姬，往后住到皇居的承香殿。”
雪姬当即睁了睁赤眸，又憨憨地揉了揉，顿时哑然，连如何回话都忘了，不必说再去探究这位君王的真实用意。
“还不谢恩？”浴才冷淡地眯眼，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概，压迫得在场零无宫的族人齐刷刷地跪下。
其中几人，见唯剩下雪姬浑然木头似的杵着不动，忙拉着她磕磕绊绊地跪地。
仓促跪落的雪姬，下一刻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勇气，仰着懵圈的脸，对浴才问道：“您要臣女……谢什么？”
零无宫的人彻底慌了。
夕颜的舅父作为零无宫的新任亲王，急得面色煞白，又不知如何帮雪姬辩解，嘴巴一会儿张开又一会儿闭上，样子十分滑稽。
“像水户一样，移居到更富丽堂皇的皇居，还不算恩赐？”浴才挑眉，很快平复下来，看样子并不惊异或恼怒雪姬的大胆反问。
彼时十岁的雪姬，其实早就看出浴才对水户及零无宫一脉的提防。
眼下见这位君王再次故技重施，邀自己和水户一样入住皇居，明摆着是装起好人博得个美名，直率的她忍不住淡声嘲讽：“哼，皇居自古以来，就归零无宫及玉女宫两脉同住，何来‘恩赐’之意？”
“雪姬——”她堪称不怕掉脑袋的致命反问，叫在场不少战战兢兢的零无宫族人，纷纷捏了把冷汗。
可浴才对雪姬非比寻常的宽宏与赏识，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丫头，听好，朕给你的‘恩赐’，是要你以未来太子妃及皇后的身份，暂时入住到规格不输于绮云殿的承香殿，这还不算天大的恩赐？”
顷刻间，雪姬瞪圆双目，难以置信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以为在做梦！
浴才也瞧出她因无法承受过于巨大的惊诧所产生的失态举动，愈发严肃起来，郑重开口：“零无宫雪姬姬尊听旨——”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浴才这次是以天皇的威严身份，亲自口授圣旨：“零无宫贵女雪姬，先代核威亲王与巫女惠席之女。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兹仰承浴才天皇之圣谕，以册宝封尔为太子妃，四载后与太子纹森大婚。往尔其祗勤日懋、迓景福以凝祥、恭顺弥彰、荷洪庥而衍庆。钦哉！”
他说得铿锵有力，威严庄重，气势强大。
不短不长的正式文字，让雪姬在全然明晰这道圣旨的非凡意义前，先是被一个字接一个字袭得头晕眼花……
之后，犹然愣怔的雪姬，还未作出或谢恩或抗旨的反应，其余族人就因她能荣登将来国母之位而欣喜若狂，为皇后宝座能在下一代花落至零无宫一脉而欢呼雀跃。
他们难掩喜色，推搡着呆在原地的雪姬，同他们一起对高高在上的浴才叩首领旨，并再三高呼“陛下万岁”！
住到等级次于宫，却高于舍的位于皇居东五宫的承香殿，对雪姬一个没落的嫡系姬尊而言，着实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如果不出意外，她的住址会先后搬迁至昭阳舍、绮云殿，再到弘徽殿，即从太子妃、皇后，再到太后的身份变迁……
对这道赐婚旨意，雪姬始终未做出明确回应。
她只是顺其自然地坐上了将她送往皇居的马车，从她们零无宫一脉聚居的京都北部的承湘山的清凉殿，搬到气派恢弘的皇居，成为继零无宫水户姬尊后，第二位能住进皇居的贵族姬尊。
当日，在车轮的轻微颠簸中，雪姬隐隐掀开车帘，一路上默默地扫视着一闪而过的各种路途风景——
从最初匍匐在崇山峻岭中的青黛林草，到京城繁华喧嚣的车水马龙，一眨眼就与她匆匆告别……
临近绿瓦白墙的皇居时，她淌过提前打开的二重桥，跨过围绕皇居的护城河，穿过建礼门，依次经过长宁殿及南苑、弘徽殿及淑景舍，最终到达她今后的住所，承香殿。
“陛下要臣女成为您的儿媳之举，和您将外甥女水户姬尊，接到皇居飞香舍住的做法，可否理解为对被驱逐的零无宫一脉的安抚？”
“你这孩子说起话来，真是一针见血嘛。”
“但相较于无依无靠的臣女，同样父母离世的水户姬尊可是您的亲属。让她嫁给太子殿下，不是更好吗……”
“听你的意思，是不愿给朕当儿媳了？”
“陛下的旨意，臣女不敢违抗，却不解您为何会选中臣女。”
……
当雪姬鼓起勇气，在自己的新住处，对那个算是自己以后公公的男子，玉女宫浴才天皇，一连抛出好几个相当危险的问题时，她本以为自己的不知好歹，极可能激恼了他。
谁知他很有耐心，特别是在道出之所以选她时，温和得让雪姬感到非常不自在：“因为……你和水户很像，且有着水户所不具有的狠心与野心。”
浴才幽邃的赤眸若一泊慑人的血潭，让雪姬素冷的赤眸相形见绌。她急剧颤动的眼仁在浴才的迫视下无处可逃，只是滚珠似的四处窜腾。
“狠心？野……心？”雪姬怪笑一声，双臂环住自己，惊诧自己在他人眼中，竟是这种“嗜杀暴虐”的形象。
浴才很好笑雪姬的表现，展眉侃侃道：“不是吗？才十岁的年纪，就杀了三个人！又鞭打了朕的儿子，还不够狠？不够野？”
提起自己先前的举动，雪姬霎时被窘迫压得胸闷气喘，又惊觉那个数目不对劲，忙激动道：“我只宰了那对狗男女！何来的第三者？！”
“令堂惠席王妃，痴爱那个不被你认可的父亲核威，又因核威之死……是因为发觉你毒杀自己的父亲，越发悲痛绝望，这才提早对百筠进行巫女使命交接，还不算你杀了自己的母亲？”浴才凝眸，有意言明惠席还是核威的妻子，引起雪姬的强烈反感。
女孩因过去仇恨复燃的盛怒，遽然丧失理智，怒目圆睁，竟抽出亡母的鞭子朝浴才挥来！
幸好浴才一把握住她颤抖的小手，轻轻松松地制止了：“哦呀，一说起亡故的父母，你就失去冷静呢。这可是你的致命缺点，孩子。”
惊觉自己以下犯上，堪称“弑君”的疯狂举止，回过神的雪姬懊悔不已，又实难接受自己仍要以核威之女的身份活着，不禁意气用事，赌气决然道：“臣女情急……冲撞圣驾！还请陛下……赐死臣女好了！”
浴才轻叹口气，放开闷声流泪的雪姬。
他凝望着她挂着泪，仍不肯服输的坚毅雪颜，语重心长道：“值吗？就为与那种已然臭了的垃圾，抹杀本就毫无意义的父女关系，朕看中的储妃，也非得像惠席那样，傻乎乎地一死了之？”
浴才的诚心劝导，使雪姬愈发羞恼自己的浮躁，面色涨红，小声嗫嚅着：“陛下……说得是！臣女太急躁了。”
“这才对嘛。况且，你伤了纹森，自该以身相许，用一生去好好补偿他。这也是朕先前费心救你出狱，而今所要你报的恩。”浴才边说边观察着雪姬一提到自己儿子纹森的名字，总是不自然又恍惚的神情变化。
这种可人的娇蛮，配上女孩此时红通通的玉面，与其说是发怒后不停自责后悔的懊恼，不如说……是女子怀春时，羞涩与恼意此消彼长，所酿的一坛灌满了各类复杂情绪的醇香蜜酒。
“过会儿，主动去昭阳舍见见纹森吧。他可是你的夫君，要好好相处哦。”浴才轻笑着说道。
双颐发烧、懵懵懂懂的雪姬，脑瓜不敢抬地上下点动着。
恍若秋收时节的麦穗，被不时旋来的清风依依地晃动，摇曳漂流着一股丰收年景的浓郁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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