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为她夺命的幸福

第275章《为她夺命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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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如今的12月6日,元朔正拥着仁玉,一同坐在青石椅上。由撑起油纸伞的元朔,为他们暂时营造出一个遮雨的小空间。

随时间拉长而稍大的雨帘,阻隔了元朔对依兰罗之后的言语评价。仿佛他的声音、他的呼吸,都尽数为雨布遮盖得不见踪影。

唯留他那双饱含泪水的赤目,虽愈合了先前的血痕,而今却失去方向般地抛望着不远处……最后,定格在即将到达的镜湖。

忽然,仁玉很应景地衔接起他对依兰罗未尽的评价,并缝合出桔梗花的花语:“呵,永恒及无望的爱?元朔哥哥可真残忍,叫我做那种虽然活着,却无望的花儿。”

“活着,不好吗?”元朔继续抬高头,好敛住眼眶中再也藏不下的泪:“玉儿,我要你,好好地活着!”

“活着?不要我像因违誓而**身死的仁华姐姐那样,做一朵浴火而亡的依兰罗;而是像承载着无望之爱的悲伤,却起码能活着的桔梗花。”仁玉轻嗤着,一骨碌坐直,对视着元朔那张陡然愣怔,并下一秒别过她灼人目光的俊美脸庞。

她过于突兀的动作,引起他突然溢出的眼中绷不住的晶莹。热乎乎、**的,恰到好处地洒落在她手背上。

他为另一女人流淌的热泪,触及仁玉的肌肤,是一种滚烫的酷刑!烧得她皮肉生疼,连声音都变形为委屈的哽咽:“元朔哥哥,你……在哭仁华姐姐。”

元朔不语,恍若未闻,只是隔着濛濛烟雨,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处镜湖。

“别再逞强了,眼睛总得眨一眨,不然会哭得更厉害呢。”见他不理会自己的问题,仁玉也不追问。一手轻抚着元朔的侧脸,刚一碰上,掌心就沁至心底一层凉意。

那一瞬,仁玉被这种寒凉激得险些飞开手,继而为及时雨似的理智,扼住了超乎惊痛的情绪。

已无法再多看几眼元朔眸中及脸上断了线般的水迹,仁玉吸口气,笑眯眯地合住青色的美目,俏皮道:“看!我闭上眼睛笑,会不会让你觉得像仁华姐姐?觉得她还活着?就在你身边?”

这个“三连问”的答案,就在她双手捧住元朔的左右脸颊,不出所料地感受着他下一刻再也拦不住的热泪中;亦在她被他的泪,蛰疼刺激的心头上……

如影随形?

替代品?

他的反应告诉她,她依旧是姐姐的影子,永远是姐姐的替代品。

元朔很庆幸,当他将眼前闭上眼睛的仁玉,真的误认为亡妻仁华时,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华儿……”,到底没有发出声音,也未让闭眸的她,透过唇形看清他在唤谁。

“玉儿。”这次,被滑落的泪水洗净视野的他,出声唤着对仁玉的爱称,也是正确的对她的称呼。

很奇怪,这时他叫她的名字,携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没有幼年他对她告白时的激动,没有他们缱绻缠绵时的温情,似在喊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缺失了他们最初懵懂恋爱时的青涩与纯真。

这是元朔透过一声唤名,所感觉到的自己看待仁玉的变化;也是仁玉通过听觉及肢体接触,所察觉到的元朔对待她的变化。

确实很奇怪。

他吻她时,他的唇是冰的,她的额头则是温的;而当她感受他的眼泪时,他的泪则是热的,她的手却是凉的。

一冰一温,一热一凉。

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差异,是他与她之间再也拉不近的距离差距,是他与她隔着万水千山的冰火之歌。

他们,回不去了。

“别再‘玉儿’了……我的姐夫!”自儿时那次为婉拒元朔的示爱以来,这是为数不多的仁玉将元朔称为“姐夫”的又一次:“我知道,你纵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恨我害死了你的爱妻……你的华儿!”

没人知道,仁玉含笑念出元朔对仁华的爱称时,这两个与“玉儿”相仿的字眼,带给她喉咙何其炽热的灼伤:“……我的孪生姐姐,玉女宫仁华皇后!”

然而,这不代表仁玉会甘心为元朔伤害,嘴上又不饶人地重音了一声:“……不!是前朝先后!哈哈!”

她故意撕开元朔的疮疤,好试探他对自己能容忍到何时。

可仍闭眼的她,还没看到元朔的表情,自个儿眼中泡涨得呼之欲出的泪水,就从死撑的眼缝中,该死地钻了出来。

视如生命的尊严与宁折不弯的傲骨,逼迫她在亡羊补牢那些不值钱的泪珠时,不容许自己再外露出丝毫黯然。便主动出击,绝然睁眼,桀骜地扬起下巴,好让眼前亦在哭泣的男人看清楚——

她的眼睛是幽深的青玉色,而非清浅的淡蓝色。

她的下颏也没有那颗娇美的胭脂痣,反倒在左颈处,扎着一粒深墨般的乌黑痣。

而最本质的,她是仁玉,是朱雀宫仁玉姬尊,也曾是那一脉的王妃,更是当今青龙宫皇朝的仁玉皇后……甚至,是未来的仁玉女皇!

几乎是在彻头彻尾地看清,她的确是仁玉而非仁华的一刹那,元朔手中飘游的伞,被吸走魂魄似的掉落于地。

她,真的不是她。

冬雨貌似能贴心地窥得他们各自破碎的心,开始渐大着零零碎碎的雨势。

虽仍算不上什么倾盆大雨,但至少能在人的面部上显而易见地纵流着,好混淆某种源自人眼含有温度的液体。

这是元朔及仁玉,这对昔日的恋人,此时感到最窃喜的事情。

“玉儿,我不恨你。”良久,和仁玉一样被淋得周身洇湿的元朔,弯腰拾起伞。动作温柔得和他的言语般,怜惜地遮住她。

仁玉登时睁圆青眸,似要撑裂的眼皮,毫无抵抗地灌入着元朔轻如春风的一举一动。

“……哪怕五年前,我已知道我的母亲为你所害;你姐姐仁华,吾妻之死和你也逃不了干系;且我儿子宇助,将因你流放别国,包括……我即将到来的死亡,都是你一早设计好的……我也真的不恨你。”元朔唇印一抹淡笑,另一手以指腹在她凉缎织出的玉颜上摩梭着,像在拭去什么东西。

“别碰我!!!”她若被刺痛般,一把打开他的伞及手,霍地站起,由着自己被雨水淋湿。一手指着他,急促高声道:“你……你少骗人!少在这儿假惺惺的!”

“玉儿……你怎么了?”让她更火冒三丈的是,元朔满脸写着无可挑剔的无辜,还站起动身,意欲靠近她。

她像躲瘟神般后退,心脏突突地窜跳着,震颤得声音都严重扭曲:“你明明巴不得把我千刀万剐!好祭奠你母亲及爱妻!又何必再恶心自己,对一个你早忘到九霄云外的女人惺惺作态?!”

可元朔随后温和如旧的举止,则继续吹旺着她的怒火:“玉儿乖,不闹了。你不心疼你自己,但我不能坐视不理!”

他边说边再次拾起伞,靠近她想为她遮风避雨。

可后者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她所认定的“虚情假意”,若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鹿,不停地朝镜湖的方向退着。

“元朔!你混蛋!你爱的是仁华姐姐!而我是你的杀母及杀妻仇人!别装了!”忍无可忍的仁玉,气得浑身发抖。

她摘下那根缀在她酒红色圆髻上的铜簪,也不知是为防身还是攻击,杀气腾腾地对准终于止步的元朔。

“玉儿乖,别生气了,好吗?”元朔像哄孩子似的一如既往的温声细语,让仁玉只觉得他在赤.裸.裸地反讽自己!

怒意击垮了她所剩无几的冷静,蛊惑着她的玉手轻巧转动,将簪子的尖头竟对着她自己的鹅颈。

“别!玉——”

这一幕,好似回到了十四年前——

那时,青龙宫庆元亲王为阻止仁玉被赐婚于朱雀宫依茶亲王,在浅草寺大开杀戒,公然反抗中央皇权。

仁玉为保住寡不敌众的庆元,不惜当众以庆元的薙刀,架在她自己的脖颈处,最终逼得元朔不得不放掉那个反贼……

元朔至今都刻骨铭心地记得,情急失控的他与庆元,是同时间唤出他们各自对仁玉的爱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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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玉——”

“别!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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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后,他因那个“儿”字不由自主地淹没,没能再堂堂正正地把已身为自己妻妹的她,当作他的玉儿了。

“哈哈哈!尊敬的天皇陛下——”仁玉像一场涣散了理智的狂风暴雨,寒声狞笑道:“和当年浅草寺我为护住庆元不同!现在……我就实打实地死给你看!这样一来,你就能原形毕露!拍手称快我这个‘灾星’的自取灭亡啦!”

她狂躁的言语,和她下一秒就要刺中她自己的危险举动,引得元朔亦发了狂地大吼:“你姐姐已经走了!!!我也不久于人世……难道玉儿也要任性地赴死吗?!”

“别诓我……你……你还在提她的名字……”仁玉笃定他仍心心念念着别的女人,锥心的疼痛,挤压得她连扎死自个儿的力气都暂失了。

她只好勉力扶着那把触感似有似无的铜簪,模糊的视线蒙蔽了她原以为冷却下来的心,一步步倒退着、逃避着。

“玉儿乖,别做傻事,快放下簪子。”元朔轻移足底,每向仁玉靠近一步,后者就退却一步……

直到他把她一路逼到镜湖的湖畔,眼看仁玉一个踉跄就要落水,元朔一手拉住她的纤臂,好让她投入自己怀中。

同时刻,他将胸膛的心脏处,不偏不倚地对好簪子被雨浇得寒光闪闪的锋端。在她小鸟依人地刚撞到自己怀里时,那簪子,也深深地没入了他的心。

猛然感到手中蠢蠢欲动的簪子,像实打实地插中了什么!

还未站稳的仁玉暗叫不好,待眼中泪溢净,还给双目一片清晰时,那个正与她保持亲密相拥姿势的男人,笑了。

“玉儿……这样就好!按照之前约定好的……辜负你的我,死在你手里了!这是你给我的……幸福!”

元朔面镂微笑,看着她急剧褪色的垂露花颜;看着她往后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紧盯着那把深插在自己心上的簪子;看着她汩汩的清泪,自那对青玉色的美目中汹涌地夺眶而出,与下得仍然不温不火的雨相比,显得激流勇进,哀转不绝……

很快,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的元朔,胸口衣衫被那种窃走他生命的色彩,染得比仁玉和服的红枫色还要明丽刺目时,仁玉如梦初醒,打了个哆嗦,搀着有朝后倒地趋势的他,同他一起沉重地坐落于地,任由二人的衣衫为雨水及泥浆溅得斑驳碎裂。

“你!!!混!!!蛋!!!”

闷抑着一触即发的悲恸霎时倾倒,她拼尽全力撕开嗓子,泣血吼扯着对他咬牙切齿的……爱恨交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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