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正邪”孪生双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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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请恕奴婢多嘴冒犯……”

自小就服侍玉女宫仁华皇后的漩涡佳子，算是这世上最清楚不过这位表面上被世人赞不绝口的完美国母的真实心思了：“……当年，在雪姬太后命您嫁给元朔天皇时，您就该彻底放下对零无宫燕庄将军尚未言明的心意了！”

言毕，佳子已然因心疼与惋惜，同铜镜中笑得越发凄艳哀伤的仁华一样，目蕴泪光，云中雨滴般地呼之欲落。

平心而论，仁华自正式嫁给玉女宫元朔天皇，由曾经少不更事的朱雀宫仁华姬尊，蜕变为如今的玉女宫仁华皇后以来……这十几年间，一直都做得无可挑剔！

她天生就是贤惠温婉的女子，贤良淑德，宽厚待人，温文尔雅，秀外慧中。对夫君元朔天皇虽非心中至爱，却温顺体贴，无微不至。

作为妻子，她心甘情愿地当他的贤内助，还为他一举诞下了玉女宫宇助太子这位身份金贵的储君。

此外，她恪守孝道，尽心竭力侍奉玉女宫雪姬太后这位向来性格严厉的婆母，并得到了她的认可与赏识。

仁爱如仁华，即便是对待出身寒微、命如草芥的下人，这位心地善良的女子也充满了善意与关爱……

除了在全国都广为流传的，关于她赦免了某名犯了偷盗罪的宫女，还出资帮她度过难关的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外。对佳子自己而言，仁华尽管是她自小就伺候的主子，却对她真心相待，情如姐妹！

佳子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在不小心得知了自己对元朔天皇面前最有头有脸的御前侍卫漩涡恒一芳心暗许后，仁华就十分关心自己的婚事。

为此，仁华多次努力打探，并主动牵线搭桥，最终成全了佳子的心愿，使她与心上人结为连理，夫妇一同效忠天皇及皇后，身份地位与日俱增、非同凡响。

同时，仁华恪尽皇后职责，认真踏实，一丝不苟，将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多次向太后及天皇进言，为她们数量不少却地位低下的宫女群体，尽可能谋得更多的福利与厚遇……

就说说近期将七大贵族的近一百余人口的女眷，因战事而暂时安置在皇居中的事情，仁华也安排得十分妥当，确保她们能安心居住，衣食俱全，以尽地主之谊。这让那些贵女们皆充分感受到了皇家的浩荡恩泽，纷纷称赞仁华持家有方，思虑周全。

呵，时至今日，岁月匆匆，不知不觉，竟都过去十几年了！

漩涡佳子就这样陪着仁华，主仆二人相互扶持，一路走过这十几年的寒来暑往，并亲眼见证着自己主子的成长与改变。

但令佳子倍感震惊的是，仁华自婚后就再未提过燕庄分毫；仿佛这个她待字闺中每每提起时，总能眼中泛光的英武名字，从未在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似的。

即使后来能在公众场合中偶遇，身为皇后的她也只是礼貌地微笑点头，与同样在表面上毫无异常的身为皇家将军的燕庄，仅象征性地说上几句客套话就匆匆别过，再无以往少女怀春时的羞赧。

于是，佳子真的认为仁华早已放下了那份尚未脱口就被掐灭的暗恋！毕竟，元朔天皇的确是一个在诸多方面都胜过燕庄的魅力男子。

婚后，元朔与仁华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十几年来竟从未发生过一次夫妻争执！

他们看上去那般琴瑟和谐，郎情妾意，甚至迷惑得连佳子这个最亲近仁华的亲信，都几乎忘却了仁华的初恋实乃燕庄。

然而，这——不过是彩色泡沫似的假象罢了！！！

试想：一对连吵架都觉得疲累费劲儿的夫妇，也只会选择用笑容作为对待彼此的最佳工具了。

因为，笑本身就很简单啊！一笑而过，就能化解任何矛盾，连多余的话都不用说，并暴露出本质上不在意对方的事实……

至于这个让人彻骨心寒的结论，佳子在礼迎宇助太子当日就溘然得出了。

当燕庄在京城外的杨树林，不幸受伤被迫断臂保命的消息悄然传来时，仁华手中桧扇滑落的失态反应，被佳子看得清清楚楚，亦点醒了那个沉寂海底多年的泛黄秘密。

她在惊愕失措之余，还以为在这种紧急时刻，向来顾全大局的仁华，即使心系初恋，也必会火速赶到玉女宫，同元朔一起安抚并招待那些枯等多时的贵族代表们。更不必说还有很多年轻贵族，早都兴致勃勃地在城楼处等着礼迎开幕呢。

可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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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天皇正在紫宸殿招待八大贵族的代表们，那本宫该去何处，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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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仁华罕有的冷冰冰的回答，虽言语格外冰凉，可佳子在搀扶着她稳步离开绮云殿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正轻微颤抖的纤丽身体，甚至……是她正苦苦蓄在眸中却不敢轻易滑落的眼泪。

之后，在太医院一见到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燕庄时，仁华当场木在原地，妙目圆睁，像一朵失去了生命的花朵般，即将随风逝去……

好在那个近来被天皇越发出奇器重的老嬷嬷，即因告发有功，被破格封为参政尚侍的漩涡推故及时出现，声泪俱下地袒露了青龙宫杀害她的孙女漩涡南溪，并威胁她参与到刺杀宇助太子及绿罗姬尊的阴谋后，仁华这才如梦初醒，命佳子速速联系其夫婿漩涡恒一，好将此事秘密禀告给元朔天皇。

随后，仁华敛神深思，又带着佳子回到了绮云殿，让佳子伺候她盛装打扮，还特意身着那件她很少穿着的淡紫色的十二单衣，梳着最正统的皇后的圆盘髻，头戴彰显国母身份的金制蝴蝶步摇，在零无宫现场配合事先达成一致立场的推故，无懈可击地当众揭发了青龙宫一脉意欲残害皇嗣、篡权谋反的野心……

在此过程中，仁华可谓反应沉稳，处事得当，唯在最初听到燕庄的惨烈遭遇时，才泄露出显而易见的慌乱，幸好最终平复了。

但最深知仁华心性的佳子，早就通过这一丝恍若空中划过即隐的流星般的细微迹象，准确无误地读出了仁华对燕庄仍长存于世且刻意压制的情愫。

好一个压抑十几年的情难自已！因这场灾祸为导.火.索，这才引发她鼓起勇气对燕庄告白，最后却遭拒的哀伤局面……

“是，本宫自然不会忘记已仙逝四年的母后的托付与信任。去强颜欢笑，去克制自己，当好一国之母，不辱振兴我们朱雀宫一脉的神圣使命。”仁华持扇的玉手，戛然凝冻在半空中，像岁月停止了流转，时空尘封了过往。

只见扇面上的那名身着淡蓝色的振袖和服、梳着酒红色高马尾的俏丽少女，终究只能僵硬地存留于单薄的画纸上，沉淀在日渐模糊的记忆里。

“事实上！奴婢现今也认为，当年雪姬太后狠心拆散您与燕庄将军，乃至陛下与仁玉王妃的举止，虽非常不近人情，棒打鸳鸯，但也实属无奈，因为……”

突然忍不住高声的佳子，在急切地说完前半句后，又蹙眉咬牙，索性闭眼，道出了那个多年来笼罩在她心头的阴云：“记得娘娘比仁玉王妃要早出生了六分钟。后来，老王爷夫妇因得到双胞胎贵女而喜不自胜，便请了当时尚未叛变的巫女，即白虎宫百筠姬尊为你们姐妹二人占卜……”

“呵，你是说，百筠姬尊对父王和母妃声称，仁玉妹妹与我是什么‘一正一邪’的对立面。我集天地之灵气，是带来福祉的‘福星’，能庇佑一方安宁；妹妹却集世间之怨气，是带来灾祸的‘灾星’，以致为祸人间的可笑说法吗？”仁华愣了愣，边说边把桧扇收好，随意放在一旁。

她故意目露不屑，可纤手竟有些莫名其妙地发凉，并轻轻地抖了抖，像冬日的枝头莹雪，被一只偶尔掠过的飞鸟撞旋起白茫茫的烟雾。

“娘娘，奴婢儿时也不信这种空穴来风之说！但请您细细想想，从老王爷正值壮年就发病猝死，导致你们的母妃殉情；再到因仁玉王妃出嫁一事，险些引起朱雀宫与青龙宫之间的交战；乃至十二年前，仁玉王妃随着朱雀宫一脉被诛灭全族的事件……”佳子越说越面色凝重，声音发抖似浸于深渊寒潭。

她直直地胶视着仁华开始明显发颤的纤手，忙一把握住，紧咬着自己渐失血色的唇瓣，定神沉声道：“或许……仁玉王妃早早香消玉殒也是……”

“大胆！！！她是我的孪生妹妹啊！！！”许是再也承受不住佳子对自己已故亡妹的无心“污蔑”，或是真的不愿承认这些着实邪门的事实。仁华像奔溃般陡然怒吼，同时扬起手，生平头一次意欲掌掴同样与她情同姐妹的佳子。

在千钧一发之际，仁华骨子里的柔软秉性，终归制止了她此时的狂躁举动。

伊人迅速转身，背对着吓得愕然失神的佳子，尽量压低气喘的声音，闷闷道：“抱歉，佳子，本宫是一时情急……并非存心……”

“不！是……是奴婢失言！奴婢方才的言语中，确实对仁玉王妃不敬，是该受罚的！”佳子回过神，自知言语失当，忙叩首请罪。

但此刻心乱如麻的仁华，已无意再论及此事，仅摆手淡声道：“无妨，本宫乏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悔恨的佳子凄然泪目，十心疼现在的仁华。

她深知无法再多留，可心中还是牵挂主子。只好一边摇头轻叹，一边起身离开。无奈自己不慎弄巧成拙，到底不能好好报答这位于自己有大恩大德的女子。

世事难料，当尚在偷偷抹眼泪的佳子，刚缓步走到绮云殿正堂的门口时，就撞见了似是恭候多时的仁华之子，玉女宫宇助太子。

“奴婢……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刚与仁华之间的不愉快还未散去，如今又出人意料地遇见了她的儿子。这让向来冷静的佳子霎时惊慌无措，连最基本不过的行礼问安都行得格外匆忙。

“佳子姑姑请免礼。”细心灵敏如宇助，马上发现了佳子的异常反应以及其眼眶的微红，但他只沉着赤眸，装作没看见。

待佳子谢恩起身后，少年面含微笑，温声礼貌道：“姑姑，本宫有要事求见母后。刚听其他下人说，母后和您在殿内说话，所以不好打扰。如今姑姑既已出来，那就烦请您再通传一声。”

佳子一见到宇助，就猜到他必然要谒见目前状态十分太好的仁华！

她本想婉拒，哪知这位少年先发制人，以“要事”一词直奔主题，逼得她于情于理都不好推脱，只能颔首道：“是……殿下请稍等。”

但佳子没想到的是，仁华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仅犹疑了片刻，随即就命自己为她急速梳洗打扮，至少要掩住仁华脸上残存的泪痕。

佳子虽心有疑惑，但没时间也不敢多问，只得手脚麻利地为仁华收拾仪容仪表……

大约过了十分钟，在仁华完全做好准备，依旧是一副端庄华美的沉静姿态后，佳子这才安心地来到殿外，对耐心等候的宇助满脸堆笑道：“劳驾太子久等了。娘娘刚躺下休息，一听说太子有要事也不愿耽搁，现下她请您进去。”

“多谢姑姑，是本宫思虑欠妥，未提前告知，叨饶了母后休息。”宇助不好意思地垂目笑了笑，又隐秘地瞥了眼佳子仍有些红红的眼睛。

这抹淡淡的红，让少年大致猜到了另一个女子眼眶处相同的痕迹……不禁下意识地抿唇眯眸，并看了眼身后随侍的漩涡勘六，后者点头，以示心领神会。

在佳子的礼貌注视下，宇助稳步进入殿内。紧接着，勘六凑近佳子，轻声道：“佳子姑姑，今日殿下是秘密造访，请您别走漏了风声。”

“勘六侍卫请放心，我都明白。”佳子点头，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巧笑。二人随后一同守在绮云殿外，心照不宣地不许任何无关旁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