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叩门后的“神明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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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面容分外冷寂的纱罗妲淡淡地来了一句：“妈妈，你说……帮助别人，真的有错吗？”她的语调异常平缓，若坦荡地回响在一望无际的广袤天涯中，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仅像是在单纯地发问一样。

绿罗原本水光涟涟的青目，随着女孩的奇怪问题而轻微地睁了睁。泪意渐隐，蹙眉问道：“纱罗妲，为什么这么问？”

“姑姑，请你回答我。”纱罗妲对绿罗称呼的立刻改变，已然表明了她的执拗态度，她只罗关于这个问题的看法。

见纱罗妲格外在意自己的回答，绿罗血红的嫣唇向上扬起，眸光削去了些往常的锋锐，温声道：“在坚持大原则的前提下助人为乐，并无错处。”

“当真吗？可是……”纱罗妲登时睁圆了蓝眸，凝聚回所有涣散的神采。

她依旧布了些伤痕的小手吃力地从洁白的被窝中抽离，犹犹豫豫地覆在了自己左脸颊上的狰狞疤痕，似是因那过于粗糙的触感而委屈地扯了扯苍白的唇角，眸中蓄满了即将液化为水滴的濛濛雾气，哽咽着：“那么……那两个要我帮助他们引路的叔叔阿姨，为什么要……要那样对我？还联合其他人，杀了……杀了蕊子姐姐……”

她越说越泣不成声，仿佛言语根本无法道尽她昨日的恐怖经历。只有她此刻孱弱无力的瘦小身体，只有她身着的“病号服”，只有她被人为剪断的红发，只有她面颊上的丑陋印记，以及深刻于心底的血色回忆……皆触目惊心地控诉着她对这个忍者世界的透彻绝望，对善良品格的强烈质疑。

……

砂隐中心医院门佐千代的个人办公室内。

“叔父，根据千代大人提供的检验资料，这三天以来，我和风岚统领暗部在砂隐进行地毯式的大排查。因为砂隐的人口并不多，所以排查结果也基本水落石出。原本罪犯有八人，其中有四人暂时还未找到，剩下的四人则已落网。可离奇的是，这四个男子都有一个共性，即——在被我们发现时就已经失智。起初我和风岚忽略了他们，直到其他暗部也在砂隐的另外几处地方发现了失智男子时，我们才意识到不对劲，忙对他们进行采样调查，化验结果与千代大人的线索相吻合。”

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以后，砂瀑青罗这才缓了下来稍作休息。他望着现场面色凝重的砂瀑赤炎，悲愤痛恨的千代母子，还有满脸泪水的海老藏及门佐娴亚，难得缓和下来的心再次紧绷，既受到他们的感染，也不乏他自己的惋惜。

“这四个失智男子定然是被人动了手脚！现在仍然呆呆傻傻，疯疯癫癫，根本就问不出幕后主使！”风岚倏地站起，额上青筋横生，咬牙恨恨道：“而且，我和青罗能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更像是有人故意提前安排好一样！三代目，我敢确定……纱罗妲守鹤暴走事件与遇袭事件，必然是一个主谋！”

他原本还想直接道明此事乃伊赫尹杰所为，因为在十一月月初，那家伙就利用金泰蕊子险些让纱罗妲守鹤暴走。可目前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他只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千代昂起头，尽可能敛住目中的湿凉，冷笑着幽声道：“我已经检查过了，这四个人渣似乎是服用了某种药物，大脑中枢神经系统已然被完全破坏！这种生理上的严重损伤，我无法再治愈并盘问他们了。但就这一点而言……确实无异于杀人灭口！”

砂瀑赤炎听着听着，不禁握紧了拳头，金眸中的原色被怒意染红，待顿了顿后，阴沉道：“真是好狠的招数啊，不光让砂隐受到重创。此外，纱罗妲即便能死里逃生，可这次因她而造成的不良影响，会致使原本由于剜心命案而一时失意伊赫，能反过来顺理应当地向我们施压，让我们把她关到砂锢，好借机将伊赫的势力再次注入砂隐……”

“赤炎！！！你也觉得是伊赫干的吗？！”千代猛地看向了赤炎，大声道：“现在连你都主动将这件事情与伊赫相连，怕是心中早有定论。难道我们还要再忍气吞声！放任无辜的纱罗妲像分福师父一样终生身陷砂锢，还让伊赫趾高气扬！！！”

“千代，我可并未直言是伊赫所为，仅是站在此事最大获利者的角度上来推断。”赤炎见千代还是这样激动，不免摇摇头，郑重说道：“况且，即使我明白伊赫与此脱不了关系，可凡事都讲求证据。如今你所提供的八个人里，尚有四个依旧不知所踪，而这四个也仅仅能通过检验证明他们是凶手，但也不能直接证实与伊赫相关。”

“呵，无关？欠证据是吧？”千代怒极反笑，在暂时找不到发泄点的情况下，索性一脚狠狠地踹翻了自己的椅子，在激起一阵巨大声音的同时，她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所以呢？身为守鹤人柱力的纱罗妲错了吗？她明明一直在苦苦抑制守鹤，却因遭人陷害而导致暴走，从而沦为众矢之的？！”

众人因千代这一发不可收拾的熊熊怒火而面面相觑，一时无措，进而导致这个隔音效果很好的房子静得鸦雀无声。

“砰！砰！砰！”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溘然响起，力道之大，更像是在砸门一样粗暴，看样子怒气并不亚于千代。

青罗当即看了眼赤炎，待叔侄俩快速交换了眼神后，青罗决定上前开门。毕竟人人都知道，这是砂隐的高层之一，门佐千代的个人办公室。胆敢这样无礼叩门的人，必然也是来头不小。

也许是急着找奶奶的小蝎吧？青罗是这样想的。于是，他提前用一种俯视小孩的姿态打开了门，却在那一刹以低头的姿势看到了一抹绛红色的身影……

“绿……罗？”他实在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妻子，更没想到妻子会在纱罗妲出事后，还能穿上如此娇艳的颜色。

红。

当年，他埋没在砂隐接待来自涡之国的使节所组成的迎接队伍中时，所看到的那个从“溜涂总纲代”驾笼1上翩然下来的红衣女子，便是只有14岁的……朱雀宫绿罗姬尊。

那抹鲜亮瑰丽的红，像沙漠中罕有的璀璨红宝石一样，霎时间让他的视线自此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过分毫，直到今日……

不过，她现在的心情看着很不好，对自己的态度又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漠然，连他看都不看，仅冷声道：“让开。”

下一秒，青罗照做了。他虽有些失落她目前对自己的冰冷，但心里总觉得她是因纱罗妲的遭遇才会如此，因而并不介怀。

随后，他轻轻地关上了门，待刚走到妻子的身后时，竟听到她的一番令人胆战心惊的言语：“叔父，事已至此，无论真凶是何人，又或是纱罗妲会不会被关进砂锢……总之，我们也该采取有效手段，就像当年惩治金泰成岩夫妇一样，让所有伤害过纱罗妲的禽兽，都受到来自神明的正义制裁！如此一来，也好给砂隐所有对人柱力心怀不轨的人，一个严厉沉痛的警示教训！”

“我同意！！！”许久未发言的海老藏立马站直了身子，沧桑晦暗面容上的泪水犹未风干，蓝眸哭得红肿，厉声道：“我要亲自把他们四人碎尸万断！！！”

赤炎见状轻叹了一口，说道：“你们先冷静下来，惩戒自然是必须的。而且我也要充分借此机会，去好好地打压砂隐对人柱力怀有不良目的之人，告诫他们不可再对身为重要武器的纱罗妲出手。”

“哦，那就由我来创造这个惩罚吧，叔父！”绿罗诡异一笑，心中酝酿已久的宏图浮于她含恨的眼前……

她血唇启开，微笑着缓缓道：“在纱罗妲刚出生的那年，金泰成岩盗走了纱罗妲。叔父秉公办事，把被捕后的成岩处死并埋在了垃圾场，将成岩之妻金泰米素逐出砂瀑一族。但我觉得叔父还是过于心软，因而这次我绝不会手软！我——要用最为正义的‘神明制裁’，以他们为榜样，给与世人长久的警醒！”

风岚见绿罗此时极度癫狂的样子犹如来自地狱的血衣厉鬼，心生寒意，凝眉愣怔道：“神明……制裁？”

绿罗掩面浅笑，幽幽地瞥了眼面色不安的风岚和娴亚，又看向了同样疑惑的赤炎及千代姐弟，灵灵地说道：“这可比海老藏大人的‘碎尸万断’要有趣得多了。那就是……”

她扬起优美的下颏，眸光闪耀，寒笑道：“首先，断其手足，但需将断未断，呈耦断丝乱之状；接着，剥皮抽筋；最后，毁目剜心，弃于沙漠深处。当然，这其中的顺序断不能变，否则就没意思了。”

言毕，她将期待又或是不容商榷的坚决眼神定定地投向了神色震惊的赤炎，两厢目光交汇之下，赤炎竟意欲躲闪。直到仍感觉她还在用眼光迫视着他自己时，抿了抿唇，低沉道：“绿罗，我知道你的憎恨，但你的惩罚是不是有些……”

“海老藏大人，我说得过分了吗？”绿罗轻蔑地看了眼面露惊惧的海老藏，淡然道：“你方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要为纱罗妲报仇吗？还和我一样想了个残忍的手段。嘛，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说说罢了。”

“一派胡言！！！我何时说过我不同意！！！”海老藏登时雷霆大怒，指着赤炎寒声道：“砂瀑赤炎，你给我听好！就按照绿罗说的做！别以为那四个禽兽被人弄成了傻子就能一笔勾销！我要让他们……让他们……”

说着说着，他骤然因一阵源自心痛到极致的强烈晕眩而半跪于地，继而毫不客气地大力推开了除了立在原地的绿罗以外的所有上前关切他的人，仰首烟望着她，在一片模糊的视野中，似是窥见了她青目中亦凝聚为水，却终究不肯滴落的莹珠。

那么，现在的泪珠又是谁的？他下意识地用大手擦了擦脸，枯瘦的手背刚触至面颊时，就感到一阵炽热的濡湿。

“砰，砰，砰。”一阵小小的敲门声轻然响起，听着不光声音不大，还有种气若游丝的乏力感。

【注释】

1驾笼：日本大名和贵族的乘驾称作“驾笼”，类似中国古代的轿子。驾笼只有大名、武士和贵族阶层可乘坐，其样式是大名身分地位的表征。驾笼中最上等的是将军乘坐的“溜涂总纲代”，做工非常复杂，其次是“打扬腰纲代”“黑板腰”“席卷”等等。江户时期，各大名在去江户途中乘坐能表示自己身份地位的华丽驾笼，但在江户城内时，必须乘坐幕府规定的交通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