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情的村民轮番敬酒下,白少筠喝的有点上头。
从前千杯不醉的他,竟然也醉在了这朴实的土地上,忍不住话开始有点多。
肖珂从他手里夺下酒碗,对着村民们说道:“我表哥不能再喝了,一会儿他还要开车回去,山路陡峭……”
话没说完,就被王婶子给拦下了。
王婶子说道:“小珂,喝了酒的人怎么能开车呢?白先生今晚就留在村子里吧,住一晚,吗,明早天亮了,也看得清路……”
“可是……”
肖珂还想说,却被一旁的林江给岔过话去。
林江说:“小珂,怎么糊涂了,你表哥昨晚才险些命丧山崖,今天他又喝了这么多的酒,你放心他一个人开车回去?”
肖珂最终无言了,半转过头去,看着一脸茫然的白少筠。
仿佛白少筠是假装醉的。
白少筠的确是有些头晕了,但还清醒。不过,车肯定是不能开的了。
白少筠嘴角啜着笑,盯着肖珂。
肖珂转身,回了自己的屋里……
“晚宴”散了,村民们分了剩菜,抱着小板凳离开了。
突然安静的院子里,林江一个人在打扫。
白少筠扶着墙勉强站稳后,一个人朝着肖珂的屋里摸去。
肖珂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这几天的感冒本就没好彻底,再加上一个白少筠,她实在熬不住了。
白少筠进门的声响,惊动了林江。
林江扔下手中的扫把,跑过去搀扶。
肖珂从书桌上醒转,回过头来,看到的是白少筠一张醉醺醺的脸。
白少筠看见肖珂就扑,幸好林江拽的紧,还不忘在他耳边提醒:“白先生,你慢点,她是你表妹小珂……”
白少筠回头看了林江一眼,怒道:“什么表哥表妹的,你懂个屁!”
不等林江反应过来,肖珂已经上前搀扶,并对着林江说道:“他喝多了,你帮我把他弄到车里去……”
林江显然是愣住了,不确定的问:“车,车里?”
肖珂也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平静的拽着白少筠就往出走。
黑色的路虎停在不远处,肖珂拽开了车门,和林江一起将他扶上了后排的座位上躺下,白少筠的一只手臂垂落下来,嘴里嘟囔些听不清的话。
肖珂利索的做完这一切,转身就往回走。
林江在身后叫住她,问道:“这样……没事吗?”
肖珂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半句话也没有留下就走了。
林江站在车前看了白少筠几眼后,这才转身,回到院子里去。
……
深夜,肖珂睡不着。
透过窗子,低垂的夜幕,星星异常的亮,密密匝匝看的眼花缭乱。
乡下的空气清新,不曾被污染过,只可惜这样纯净的星空,拥有的人们并不觉得有什么美。
6月的山间,夜晚的风是凉的。
肖珂披着外套,推门出去。
黑色的路虎揽胜几乎与这里的夜融在了一起,要不是月光皎洁,还能看的清,真像潜伏在黑暗里的猎豹。
肖珂走路的声音很轻,手里抱着被子。
白少筠的长腿硌着车门,关不上,支散在外面。
肖珂看着他这样的睡相,愣了很久。
最后,她终于将手里的被子摊开,盖在了他的身上……
肖珂抱着肩,回到了院子里。
她走路走的似乎很专注,甚至从站在不远处的林江身前经过时,也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林江目送着肖珂进了屋,回头朝着外面的车看了一眼,弯起嘴角,无奈一笑。
……
天不亮,白少筠就已经醒了。
坐车里,烦躁的挠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在车里,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座上宾?”
什么待客之道?!
白少筠本不想这么早起来,他还困的很。
可是他没办法,凌晨3点,天还没亮,村子里仅有的几只大公鸡就开始啼鸣。
一声,两声也就算了,竟然还叫的交相辉映?
大有东边唱起,西边合的意思。
白少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衣服,嫌弃的脱去了西装外套,又将领带扯开,扔去了一边。
一整个晚上没洗澡也就算了,衣服也没得换。
拿出手机,不禁骂了一句:“靠,什么鬼地方,竟然没有信号!”
说罢,手机也丢去一旁,摸了一根烟出来,低头点上后,坐在车里闷闷的抽着。
白少筠的目光放在肖珂屋里的窗子上。
那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亮,她还在睡。
白少筠冷冷的吸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肖珂的被子。
不对,肖珂的床上就这一床被子,留给了自己,她盖什么?!
想到这儿,白少筠将手里的烟头捻灭,跳下车来,大步的朝着肖珂的院子里走去。
走到肖珂的屋门口,白少筠停住了脚。
如果她还睡着,他这么突兀的闯进去,肖珂会什么反应?
不用想也知道。
白少筠叹了口气,转头朝着窗子走去。
薄薄的窗帘遮掩,躺在床上的她还是隐约可见。
果然,肖珂没有盖被子,而是将一件冬日里大衣外套盖在了身上。
衣服下小小的她,缩成了一团。
这样的肖珂,让白少筠心里隐隐的疼。
林江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发现白少筠正站在肖珂的窗前。
他走过来,轻拍他的肩膀,问道:“这么早,有事找小珂说?”
白少筠迟钝的摇了摇头,转身朝着院子外的路虎走去,嘴里还不忘说道:“算了,让她睡吧……”
林江茫然,随后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
清早,肖珂起床洗漱过后,才想起白少筠来。
想着,或许他还在睡,也没急着出去找他。
自己掏澄了一捧米后,下了锅,煮起粥来。
肖珂的饭做的不好,可煮粥还是可以的,偶尔会帮林江分担一下。
粥香四溢的时候,林江已经从后山里回来了,手里是把新鲜的竹笋。
“怎么起这么早?”林江一边站在院子里洗手,一边问道。
肖珂没回答,而是往一口黑色的大锅下添着柴。
“你表哥要留下吃早饭,我去后山挖了点竹笋,对了,你窗前还有点晒干的木耳,我也一同炒了吧。”林江说道。
肖珂点了点头:“我去洗……”
林江拦下了她,指了指院子外面的车,说道:“这里交给我吧,你去看看你表哥,车里睡了一晚,也不知道冷不冷……”
林江将竹笋从肖珂手里拿了回来,肖珂只能去了。
推开了半人高的木门。
肖珂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路虎前的白少筠。
白少筠一身白色的衬衫,早已经不再整洁。
袖子挽道胳膊肘,露出两条精壮的手臂。
嘴里叼着烟,烟灰耷拉着老长,眯着眼睛整低头研究着什么。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他这才回过头来,将烟灰掸了掸,眯着眼看着肖珂。
肖珂在他身边停住了脚,低头俯视着他,平静问道:“什么时候走?”
阳光下,白少筠叼着烟,抬头看着她,答道:“不知道,有条蛇爬进我车里了,我不确定它还在不在。但一想到有条蛇卧在我身边,我没法静下心开车。”
肖珂转身就走。
白少筠快速起身,一把拽着她的手腕,说道:“我说的是真的!”
肖珂静静的看着他,说道:“你的到来已经让全村兴师动众的操办了一回,你知道吗?村民们很穷的,你不适合呆着这儿,回去吧……”
白少筠的烦躁写在脸上,将嘴里的半截烟扔在地上,盯着肖珂。
很快,有热情的村民经过,看着拉扯在一起的“兄妹”俩,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大早上的你们兄妹二人干什么呢?”村民问道。
白少筠耷拉的眼皮动了动,看了一眼来人后,才问道:“你们这山上的蛇有没有毒?”
村民显然吃惊不小,点了点头,问道:“你见到了?”
白少筠烦躁的挠了挠头发,说道:“钻我引擎箱里去了……”
村民大惊:“这可不行,那东西见缝就钻,你要是开车的时候不注意,它突然蹿出来,还不给人吓死?”
白少筠和村民交涉的过程中,肖珂一直表现的很冷静,目光放在白少筠的脸上。
热情的村民怕白少筠被蛇攻击,不放心,对着他说道:“这样吧,我找几个人来,你把车厢打开,我们给你找一找,对付毒蛇,我们比你有经验。”
白少筠点头说好,站在一旁的肖珂倒是也没吭声。
……
一整个早上,
四五个村民手里拿着木棍,忙活的满头是汗,也没见到那条蛇的踪影。
白少筠站在一旁,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着烟,始终没说一句话。
肖珂看的累了,回到院子帮着林江将饭做好。
饭菜端上桌,白少筠正推门进来,
林江热情的招呼着他过来吃早饭。
白少筠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后,对着肖珂问道:“有没有水?我洗把脸。”
肖珂带着他朝里屋去了,用自己的盆子将水打好后,放在他的眼前,转身出去。
白少筠洗完了脸,用肖珂的毛巾擦干。
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新的牙刷可用。
肖珂跟他摆了一早上的脸子,他索性也不自找麻烦了,拿起肖珂的牙刷,挤了点牙膏,含了口水,就刷上了。
肖珂用过的,他不嫌弃……
可他忘了问,肖珂嫌不嫌弃他!
……
早饭是在院子里吃的。
全程肖珂都一言不发,连正眼都没瞧过白少筠一眼。
林江为了不让气氛太冷,故意找些自认为白少筠感兴趣的话题说说。
可哪知,白少筠的话也不多,除了闷头吃饭,偶尔也只是应答几声。
沉闷的早饭吃过后,大嗓门罗天宝这才走进院子里来,对着白少筠说道:“哥们,我们实在是找不到那条蛇了,前面机箱里的东西我们不敢乱动,怕弄坏了,可到处都有缝隙,我们也没了法子。”
白少筠点了点头,肖珂则起身道了谢。
罗天宝和肖珂寒暄了几句后,带着那四五个村民回家吃饭去了。
黑色的路虎四敞八开的晾在那里,无人再敢上前。
肖珂心情复杂的看着这辆车,终于回过头来,对着身后的白少筠说道:“这车暂时不能开,你就先留下来吧,如果不下雨,这里每隔三天会有去县城的大巴车,到时候我送你出去……”
白少筠的嘴角在上扬,可还装作很为难的说道:“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
肖珂回到院子里,白少筠走到车前关上了车门,笑的一脸灿烂。
夏风清凉,他心里舒爽的很。
不禁腹诽:哪有什么蛇出现,傻小珂还跟以前一样好骗……
……
白少筠如愿的留在了罗宋村,可日子也是不好过的。
先不要说他一天不换衣服会死的毛病,就说乡下的厕所……
只去了一次,白少筠就差点把早上吃进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他简直没法忍受。
可就算是这样,他依旧面色无常的从里面走出来,只是脸上的笑容勉强。
肖珂怎会不懂,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对着他说道:“乡下就是这样,你忍两天吧,两天之后就有车出去了……”
白少筠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故作镇定的说道:“没事……”
“……”
林江吃过早饭就出去了,村子里的大事小事他都得到场。
这个月份,山里的雨水多,老旧的电线已经被严重腐蚀,导致有些村民家的电路会发生短路,出现停电的现象。
村里没有电工,林江只能买了书现学现用。
他不光充当电工的角色,还要充当兽医。
用白少筠的话说,就是一免费打杂的。
话是这么说,可短短的半日里,白少筠也见识到了村民们对肖珂以及林江的爱戴,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硬着头皮往这里送,也不顾肖珂愿不愿意要。
当然,今天来送东西的要比往日里还要多。
而且,还是清一色的是20出头的大姑娘。
刚送走一个,就接着下一个,跟选美似的,一个个都穿红戴绿,精心打扮过。
白少筠支起长腿,坐在院子里的一面土墙上,手里拿着半根黄瓜,往嘴里送,看着肖珂又送走了一个后,看着堆在眼前的蔬菜,才开口问道:“你能吃掉这么多?”
废话一句,肖珂没有理他,而是将蔬菜分成了两份,准备给村西头的孤寡老人送一些过去。
这刚要出门,又一个女孩来了。
女孩叫宋梅芳,长的标致,就是有些微胖,小腿粗的跟两个棒槌似的。
宋梅芳手里提着半篮子的鸭蛋,走了进来,和肖珂走个对面。
宋梅芳看着肖珂笑了笑,小脸红的和苹果似的,朝着白少筠的方向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这是我奶奶让我给你们送过来的,说村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些送给白大哥吃……”
一句“白大哥”叫的白少筠差点一口黄瓜卡在了喉咙里,忍不住抬头朝着宋梅芳看过来。
与白少筠四目相对间,宋梅芳迅速的低下了头,少女羞涩之态尽显,放下手里的篮子,转头就出了门。
这样的一幕,看的白少筠傻了眼。
肖珂在心里微微叹息,也难怪,哪有少女不怀春,白少筠还真是个祸害,走到哪里都是害人精。
本以为宋梅芳已经离开了,肖珂推开木门走出去时,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走远。
宋梅芳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去,她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肖珂出来。
肖珂提着菜篮,站在她面前,问道:“小芳,你怎么站在门口,你没走?”
宋梅芳点了点头,亲昵的挽着肖珂的胳膊,说道:“我有事要问你,你不是要去村头宋婆婆家吗?我陪你去……”
肖珂有些茫然,却也点了点头,跟宋梅芳一起朝着村子西头走去。
宋梅芳这一路上都是雀跃的,甜甜笑着看向肖珂。
肖珂有些不自然,拘谨的问道:“小芳,你想问什么?”
宋梅芳笑的声音清脆,停住脚步,看着肖珂说道:“我就是想问你表哥娶没娶媳妇?”
这样的一问,让肖珂愣住了,白少筠有没有媳妇?
看这样,应该没有吧。
肖珂木讷的摇了摇头。
宋梅芳立刻一脸的兴奋,拉起肖珂的手,再问道:“那有没有女朋友?”
肖珂摇了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三年未见。
宋梅芳的脸快红的滴出血来,紧紧的扣着肖珂的手腕,哀求道:“那你把你表哥介绍给我呗,让我做他女朋友好不好?”
啊?!
肖珂傻了,把白少筠介绍给宋梅芳?
白少筠要是知道会怎样?她不敢想。
“这个……”
肖珂为难了,并不是她不愿意,只是这也太不靠谱了。
宋梅芳还撒娇的摇着她的手臂:“小珂姐,好不好嘛?如果以后我做了你的嫂子,一定会对你好的……”
听的肖珂汗都流下来了。
……
肖珂从宋婆婆家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打开木门,白少筠不在院子里。
自己屋子里的门开着,不用想,也知道他钻了进去。
的确,肖珂回到屋子里的时候,白少筠正躺在她的小床上睡觉。
原本一米多宽的小床,对于身材纤细的她来说还算宽松。
可被白少筠这么一睡,瞬变像是缩了水。
白少筠的脚伸出床外,将自己的头埋在肖珂的枕头里,身上盖着的是肖珂的被子。
此时,睡的正香。
也难怪,昨晚一整夜都睡在车里的他,又早早的被公鸡吵醒,这会儿正缺觉呢。
肖珂见状,眉头皱起,却也没叫醒他,而是转身出去了。
……
她听说蛇是怕雄黄的,自己去了一趟从前的老村长家,要了一些雄黄粉回来,折成一个个小纸包,放在了白少筠的车内。
希望里面的蛇闻到后会离开。
做好了这一切,林江也回来了,站在肖珂身前,将她头顶上粘住的树叶,帮她拿了下来。
肖珂乖巧的站在原地,看着从她头上拿下的落叶,笑了笑。
这样的一幕,稍显暧昧。
肖珂看向林江的目光里是感激,而林江看向肖珂是爱慕。
可看在刚刚从院子里走出的白少筠眼里,就成了嫉妒。
林江他凭什么可以这样接近肖珂?他算什么东西?!
白少筠靠在木门上,斜着眼睛看着两人,终于被肖珂发现了他的存在。
林江收回热切的目光,回头冲着白少筠笑了笑,对着他点了点头。
白少筠没有半点要回应林江的意思,他眼里只有肖珂。
肖珂从他眼中看到了不满,自然也冷下脸。
从他身边经过时,凉凉的说了一句:“能不能把门口让开?白少爷!”
肖珂过去,白少筠回头看着她。
一旁的林江走上前,笑着对他说道:“白先生,如果你实在觉得无聊没事做,可以和我去后山抓野兔,这乡下没什么能消遣的,抓野兔也挺有意思的,晚上我们还可以烤来吃。”
白少筠起初不愿意去,可几次被肖珂无视之后。
他还是决定跟林江去……
……
通往后山的山路上,白少筠和林江手里都提了一根竹棍。
敲敲打打的走了一路,白少筠一头雾水。
和林江站成一排,对着山坡下撒尿的空档,白少筠问:“为什么我们一路来,拿着竹棍都在敲?”
林江利索的拉好裤子的拉链,捡起竹棍,朝着不远处的山上望了一眼,说道:“前面有片竹林子,经常有蛇出没,这山里的人都知道,蛇怕竹棍,你敲敲打打的走,蛇听见声响自然就避开了……”
白少筠的脸色变了变,盯着林江,拉裤链的手顿了一下。
林江笑笑,道:“没事,我来这里四年了,几乎每天都上山,一共也就碰见了三四次,蛇见到我,比我见到它跑的都要快,没你想的可怕……”
白少筠的没说什么。
抓野兔,远没有林江说的有趣。
一辈子生活在城市里,养尊处优的白少筠就连跑几步也要喘上一会儿,更别说让他伸手去抓那些脏念薇的兔子了。
不远处一条溪流从山间流淌下来。
水清的能看得见底下任何一块石头的行状,甚至有小雨悠闲的从眼前游过。
白少筠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大石头,自己坐下,看着林江在丛林里跟野兔较劲。
收回目光,朝着四周忘了忘,蓝天青山,偶尔蝴蝶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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