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侯堂怔怔的看着她,他当然想知道,而且一直等待真相这一天。
容曼玟的眼睛是绝美的,烟雾缭绕的氛围了,竟多了两分氤氲。
将口中的烟雾吐尽后,她才垂下目光,回忆呈现一幕幕呈现在眼前。
“那时,我怀孕已经六个月了,每天除了能走出别墅晒晒太阳以外,最怕的就是温凝萍的到来……温凝萍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在佣人的眼里,她这个夫人是大度且宽容的,她一直不知疲累的细心照顾着我,对待我肚子里的孩子犹如亲生……”
说到这里,容曼玟笑了,一脸的讽刺。
“可没人知道,当她屏退了佣人,与我四目相对时,她眸子里究竟有多寒……她逼着我跪在地上求她原谅。我不跪,她就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摔进沙发里,用手指指着我的肚子,骂我是个婊.子!她说她不可能容得下我肚子里的孽种,还说如果我生的是个男孩,她不会愚蠢到留下他分去她女儿的一大半家产,如果是个女孩,那就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这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夏侯堂一脸惨白的看着容曼玟。
容曼玟的目光轻飘飘的放在夏侯堂的脸上,平淡道:“你一晃两个月不曾出现,电话也根本打不通,就算我对佣人说起温凝萍的另一副嘴脸,你觉得又有谁会相信我?”
温凝萍在所有人眼里井然是个贤妻良母,而容她自己本身就是个破坏别人家庭,不道德的小.三,说出来也只能被人厌弃,指着脊背骂上一句矫情。
“我想过要离开,可就算我不顾肚子里的孩子,那150万却再也拿不到手,我需要那笔钱……温凝萍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卧室里,将一颗颗的红枣掰碎,再揉进嘴里,合着咸涩的眼泪逼着自己咽下。那段时间我贫血的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我真怕哪天自己会再次眩晕摔倒而留不住这个孩子。”
说着,容曼玟吸了一口烟,继续道:“而事情也正如我想的一样,怕什么真的就来什么。那天夜里,我起床去洗手间的时候,不知怎么就突然晕倒在里面了。当我睁开眼时,除了冰凉的地面,还有我身下一小摊的血……”
“我心里很怕,想从地上爬起来,却疼的没有半点力气。门外时不时的传来说话声,我知道温凝萍已经赶过来了,更听到她在压低声音的呵斥着佣人小张……小张是佣人中和我走的最近的,许是因年纪相仿,多了些话题。可事后我才知道,在我晕倒时,她第一个反应不是打120,反而是打给了温凝萍……小张说这是温凝萍事先吩咐好了的,一旦有什么事一定刚要先通知她,最后再由她来决定怎么做。”
“她连你的死活都不顾了吗?”夏侯堂说话的同时,整个人在颤抖。
容曼玟笑笑,对上他的目光,反问道:“她或许巴不得我死掉吧……”
顿了一下,容曼玟继续说:“可小张毕竟年轻,怕我真的出事,就在温凝萍踏进别墅的前几分钟里,还是忍不住拨打了急救电话,这也正是温凝萍站在门口怒斥她的原因……”
容曼玟垂下眼帘,轻叹了口气。
“我清楚她不想我生下这个孩子,就算救护车来了,她也会想办法拖到我流产为止……”
容曼玟夹着烟的手在轻轻颤抖,努力的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我不能等,我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再继续下去,不光我是肚子里的孩子,恐怕连我的命也会搭在里面,我只能妥协,并对她说:给我一笔钱,拿掉孩子后我会离开……”
夏侯堂的胸膛在剧烈起伏,脸色灰白。
容曼玟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她带我去了医院,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等着医生宣布我肚子里的生命结束,那种罪恶感……”
说到这里,容曼玟的眼眶已经湿了,可她还是勉强自己微笑着说下去。
“也许是轻语命不该绝,当时给我手术的医生正好是我大学同学的姐姐邱丹,邱丹在手术前就发现我的血压并不正常,手术的的风险会很大,可在温凝萍的一再要求下,她终于起了怀疑,把我带进手术室后,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曼玟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我身边没有亲人,更没有朋友,遇到邱丹后,我把我自己的遭遇全说给她听,告诉她我真的是被逼的走投无路……邱丹是同情我的,可即便这样,她依旧不同意给我手术,因为抛开别的不说,至少她还是个医生……”
夏侯堂闻言点头,却沉默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曼玟重新点燃了一支烟,缓缓说道:“邱丹最后保住了我们母女两人的命,并对外面的温凝萍撒了慌,说孩子已经拿掉……不久以后,我的银行卡里就收到了她打来的钱,一共是200万……”
“她在电话里讽刺的笑,说如果我一开始就放聪明点,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并说另外的50万算是给我的补偿,让我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在出现在你们的视线之内……我又何尝不想走的远远的呢……”
说这话的同时,容曼玟在笑,声音有些暗哑低沉。
“那之后你们母女去了哪里?”夏侯堂问这话时的语气有些急。
容曼玟叹息:“之后邱丹看我可怜,刚巧她离婚不久,又一个人住,就把我留在她那里,一直照顾我到孩子出生。”
夏侯堂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既然你已经拿到了钱,为什么还要生下孩子呢?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容曼玟笑的有点落寞,看着自己手中的烟,说道:“起初是因为我身体不符合手术的条件,可后来……毕竟我也是个母亲,小小的生命在我肚子里,她和我是连在一起的……轻语特别聪明,也特别懂事,她在我肚子里似乎能感受到我的情绪,当我一个人坐在家里哭的时候,她就会不停的动,直到我不再哭为止,好像是在安慰我……我真的舍不得……”
夏侯堂理解一个女人对孩子的那份无私的爱,即便她根本不爱孩子的父亲……
容曼玟看着手中的烟不再说话,而是彻底的陷入了沉思。
之后的事她没有对夏侯堂讲,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世界。
那个世界里的所有回忆都是有关于另外一个男人的,而那个男人叫景晋安……
两人相对而坐,许久都不在开口说话。
容曼玟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而夏侯堂也双手交握静静的看着自己身前的那杯铁观音。
他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爱着眼前的这个女人,自从19岁的容曼玟第一次将泡好的铁观音送到他面前时,从那以后,他几乎就戒掉了咖啡。
本以为容曼玟不会再开口,可没想到,她很快又收回了神思,对着他说道:“我是恨温凝萍的,她太会伪装,我从不计较她伤害过我多少,我能理解一个女人在捍卫自己家庭时能做出任何冲动的事来,可我不能容忍她伤害轻语!”
对面容曼玟的突然激动,夏侯堂有些不能理解的看着她。
容曼玟红着眼看着他,道:“你知道吗?我更恨你,也恨我自己,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父亲也不会去世!”
夏侯堂的老脸彻底惨白,默默的注视着那双因恨而猩红的不再漂亮的眼眸。
“温凝萍在得知我还是生下了那个孩子的同时,第一时间告诉给我家里的父母,我爸在知道我孩子的父亲竟然是你时,当场一口血就吐了出来……可你知道吗?我母亲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让我见,我就站在医院的门外,一个人站在大雪中歇斯底里的哭。可现在想想,哭又能解决什么呢?我终究是干了一件蠢事,得不到我父母的原谅,更得不到他的原谅……”
夏侯堂没有开口问容曼玟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于这把年纪的他来说,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也许我当年不该那么自私……”夏侯堂的声音来带着少许的无力,更多的是愧疚。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错的有多离谱。
他不该以孩子的名义,自私的将她占为了己有,更不该单纯的相信女人可以大度的心理。
是他毁了容曼玟的一生,如果当初自己可以单纯的借给她150万,或许,今天他见到的会是另外的一个她……
夏侯堂终究是低下了头:“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
容曼玟淡漠的吸着烟,静静的看着那张坐在她对面已经年过60却自惭形秽的脸。
“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原谅我自己。你的确是错了,可你错的并不是接受了与我的这场公平交易,而是错在你看错了那个贤惠温柔的夫人上。这些年她无处不在的打压着我,逼着我不要出现在你们面前,这些我都能忍受。可我不能忍的是,她既然已经逼着我将轻语送给了别人抚养,为什么对待一个无辜的孩子,她依旧要步步紧逼?”
“你……说什么?”夏侯堂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容曼玟面露寒色,冷冷说道:“她7岁那年高烧,是谁让医院的护士故意将药拿错,害的她差点过敏身亡?11岁那年,又是谁换掉了她的成绩单?害的她以为自己考砸了,一个人不敢回家,睡在雪地里,差点冻死在街上!18岁那年高考,又是谁让人替代了她考上复旦大学医学系的名额?而上个月又是谁让人去轻语所在的医院里,闹出一起起的医患纠纷,逼着她离开那家医院,放弃自己的工作!夏侯堂,你活了一把年纪,生活在你身边的女人,你看清楚过吗?!”
面对容曼玟的一声声质问,夏侯堂的力气仿佛全被抽掉,瘫坐在椅子上,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
他从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和自己相敬如宾的夫人竟然心如蛇蝎。
而自己可怜的小女儿,竟然一步步被她算计至此,他从没有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枉为人父。
夏侯堂在颤抖,容曼玟见烟捻灭在一旁的烟灰缸里,准备起身。
夏侯堂猛的抬起头,对着容曼玟说道:“曼玟,轻语是我女儿,我想让她回到夏家,我能给她一切她想要的,我不会再让她受到半点委屈,也想偿还这些年对她的亏欠,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容曼玟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过头看他,表情淡漠的说道:“这件事我管不了,你该去问问轻语自己愿不愿意!还有,别叫我曼玟,叫我容曼玟……”
容曼玟走之前再也没有回过头看夏侯堂一眼,独留夏侯堂一人坐在那里久久不愿离开……
……
5月的天气里,景城早已经过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今年的夏天来的似乎有点早,5月份还没过去一半,就已经热的不成样子。
苏轻语一身长裙坐在沙发里看着手中新的企划方案。
这是他去秉科工作的第三个月了,可几乎已经完全能胜任工作了的她,依旧会把资料带回家里,是不是的让顾凝和苏湛帮忙给她参考。
这份努力让所有对她白眼的人,都倍感汗颜。
而苏轻语也的确是这样要强的一个人,她宁可用业绩说话,也不愿意永远活在被人“罩着”的阴影下。
顾凝正将洗好的草莓放在她面前,一屁股窝进她身旁的沙发里,将财经新闻换成综艺频道,并不满的说道:“周末这样好的天气,不出去逛一逛,反倒把自己闷在家里的女人,大多都会嫁不出去的。”
苏轻语并没有从工作资料中抬头,而是笑的回道:“的确,我说你怎么一直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原来症结是在这儿,这病得治……”
顾凝一巴掌拍在她肩头上,说道:“还有没有正经?我说你呢好不好?!别什么事都拐到我身上来,还有,少用你精神病医生的口吻和我说话,讨厌死!”
苏轻语笑而不答。
顾凝突然响起什么,表情瞬间严肃起来,道:“对了,轻语,你们公司那个韩丽丽还在吗?你怎么不起诉她?杀人害命啊,你就没问问阿湛,赢这场官司的希望有多大吗?”
苏轻语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一旁,终于抬起头来,答道:“我想过要报警的,可和阿湛商量了一下,似乎并不可行。”
“什么?!”顾凝瞪大眼睛看着她。
苏轻语弯了弯嘴角道:“我们证据不足……游轮上的监控设备大部分都是坏的,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将我推下去的。”
顾凝咬着嘴唇,一脸认真道:“轻语,你不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吗?”
“怎么蹊跷?”苏轻语回头看向她。
“为什么游轮上凡是能监控到这个画面的摄像头都出现了问题,而其它地方却好好的?”顾凝紧张念薇的说道。
苏轻语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你是说是韩丽丽事先故意将摄像头破坏,有预谋的想要杀我?这不可能,她没这个本事……”
听闻苏轻语这么说,顾凝也只好点头。
身旁的手机响起,苏轻语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您好,刘总……哦,是的,文件是被我带会了家里……那好,我马上送会公司去,嗯大约15分钟能到。”
顾凝看着苏轻语挂断手机,拿起文件就准备出门,在她身后大声喊道:“喂,你去哪啊?今天周末!”
苏轻语头也不回的答道:“回公司,刘总急着要我手里这份文件,我得赶快给他送回去。”
顾凝将茶几上的车钥匙抛给正在门口处换鞋的她,说道:“开我车去,这个时间不好打车。”
苏轻语接住了车钥匙,随手放在自己的手提包内,转身出了门……
……
当苏轻语气喘吁吁,一头薄汗的推开刘总办公室大门时,瞬间愣住。目光不期然的跌进正坐在会客沙发上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而坐在沙发里的左君洐,正微抿着嘴角,交叠着双腿,姿态悠闲的朝她看过来……
苏轻语反应过来时,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腿上。
这一个半月没再见过他,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估摸着腿也是好了,裤线笔直的他,丝毫看不出受过一点伤。
苏轻语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这才发现刘总根本就不在办公室。
转身想走,却被左君洐给叫住了。
“苏轻语,我还没让你走,不是吗?”
苏轻语并没有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紧张的很,竟然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左君洐到也不急着再开口,而是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身后,略微的低下头,侧过脸饶有兴味的看着她的侧脸。
苏轻语的目光停留在门把手上,假装镇定道:“刘总让我把文件交给他,我得尽快找到他。”
左君洐挑起唇角,语速极慢的说道:“如果我说是我授意他这么做的呢?”
苏轻语猛的回过头,却因距离太近,脸颊轻轻的从他的嘴唇上擦过。
温软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脸庞上,这样的姿态多少让人觉得暧昧,苏轻语赶忙退后一步,脸上开始火烧火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苏轻语的声音有些低。
“不明白无妨,我想说的是,刘总是你的上司,而我才是你的领导……”左君洐说的一脸平静。
苏轻语又怎么不知道,自从她在游轮上和他一起出了事以后,公司里无人不知,秉科是隶属于左氏的企业,并对外美其名曰,左总是为了救自己公司的职员,才会义无反顾的跳进大海。
这样掩耳盗铃的事既然公司愿意做,她又何乐而不为呢。只不过私下里别人怎么想,那就与她无关了,她只求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
进苏轻语不语,左君洐又上前一步,将二人的距离缩小到暧昧的地步。
低下头看着她有些紧张的小脸,左君洐说道:“苏轻语,有件事我特别的想知道。”
“什么事?”
苏轻语避开他的目光,尽量往后靠,可刚抬起脚,鞋跟就踢到的后面的门板上,她无路可躲。
左君洐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故意又往前凑了凑,几乎与她鼻息可闻,定定的注视着她的眸子,逼的她想躲也躲不开,只能怯怯的看着他。
“如果我记得没错,在去巴厘岛的前几天,你还在苏湛家的楼下拥着我,接受我的索吻,为什么在韩国的时候会一反常态,接受了那个小小的工程师做你男朋友?我想不通……”左君洐说的认真。
苏轻语错开与他的对视,倔强道:“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我想接受谁是我的事,就算你是我的领导,可这是我的私事,轮不到你来管。”
苏轻语的语气生硬,态度清冷,左君洐又怎么看不出,她是在跟自己执气。
左君洐挑起嘴角,竟然在笑,而下一刻直接将她抵在了门板上,撬开了她的唇齿……
苏轻语是拒绝的,可左君洐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条长腿,抵在了她的双腿间,双手也被他按向门板。
文件从苏轻语的手中掉落,啪啦一声散落在地。
左君洐在引诱她犯错,而没办法躲。
冗长又霸道的问结束后,苏轻语气喘吁吁的瞪着他,怒道:“左君洐,你放开我!”
“告诉我真相!”
“没有真相!”苏轻语执气道。
又一轮吻席卷而来,苏轻语身子已经瘫软。
拢在耳后的发丝,一缕缕散落,苏轻语红着脸的样子,狼狈不堪,被左君洐欺负的够呛。
左君洐意犹未尽的抬起头,离开了被他虐待的微微红肿的唇,笑看着她。
“给我真相!”
苏轻语被气的不轻,左君洐的霸道她是见识过的,想和他讨到言语上的便宜,做梦都别想。
苏轻语错开头去,低喘着气,说道:“我们不合适……”
“又是苏湛说的?”左君洐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寒意。
苏轻语不语,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如此。
左君洐脸上的表情也在一点点凝固,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颚,逼着她看向自己,语气冷冷的说道:“你什么都听苏湛的,有一天他要你嫁给他,你是不是也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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